春夏之交,人类最北方的城池换了新的主人,荒原上在春天短暂蛰伏的阴影也逐渐苏醒,神圣一族的暮春之地则迎来了又一个神圣日。
神圣历五月十九,是神圣一族的王之继承人艾兰赫斯诞生的日子。
他出生在神圣一族的王都,承载着族人的希望与寄托。
那是古老的邪恶力量在这个世界第二次复苏、险些侵蚀一切的岁月,神圣一族的王牺牲了自己,保住了大地的安宁。
除此之外,与邪恶力量的战争也让他们损失了众多族人。
艾兰赫斯的出生,无疑为神圣一族带来了希望与力量。
后来,事实也证明的确如此。
在这个世界诞生之初,这股古老的邪恶力量只是作为无意识的阴影,自然存在于大地的角落里,偶尔徘徊。
然而,当那个无名的背叛者,为了追求力量的边界,突破了黑暗魔法的禁忌之后,它就被唤醒了。
神圣一族有时将它称为大地的阴影,后来,无名的背叛者被大魔法师圣·格雷戈·穆莱诛杀,背叛者的灵魂就陷入了这阴影之中,与它融为一体。
就是从这个时候开始,这股古老的邪恶力量似乎开始生出了意识,它不再是无知的、混沌的、幽灵般的存在。
神圣一族逐渐开始称呼这大地的阴影为他。
他随着背叛者的消亡而诞生,随即蛰伏,沉入极北荒漠的地底。
这是阴影的第一次复苏。
艾兰赫斯诞生之后,阴影的第二次复苏也复归平静。
而今,两百多年的岁月过去,他似乎又有了重新现世的征兆。
极北荒漠的封印之外,艾兰赫斯从巨大的无色鸟背上走下来。
大魔法师克洛斯紧跟在他的身后:“殿下,您该不会想独自冒险进入极北荒漠吧?如果您非要去的话,请让我同行。”
艾兰赫斯正在探查封印的情况,闻言停下手:“既然这样,那你就随我回王都吧。”
克洛斯没明白这话题为何转变得如此跳脱。
“极北荒漠的封印之前是你我联手修补的,可惜,还不到百年,就有了裂缝。”艾兰赫斯看着无边无际的荒漠,示意大魔法师自己查看封印。
“这上面,有死去的灵魂,被当做楔子嵌入的痕迹,你可以自己看看,他是谁。”艾兰赫斯说。
克洛斯不解地按照他说的,仔细查看着封印。
片刻之后,大魔法师的双眼之中现出震惊与疑惑:“这个死去的灵魂……是……”
克洛斯的嘴唇发白,说不出来。
艾兰赫斯替他说出了那个名字:“是普利莫,他的灵魂在封印的裂缝里。”
“很显然,极北荒漠之中的堕落一族还活着,并且无时无刻不想逃出来,”神圣一族的继承人下了结论,眉眼之间是毫无触动的冷意,仿佛只是在谈论蝼蚁如何挣扎求生,“他们与邪恶的阴影为邻,都在试图重新回到外面的世界。”
“有这道裂缝在,封印如今也就是聊胜于无,不能完全封印邪恶的力量,”比起还沉浸在震惊之中的克洛斯,艾兰赫斯看上去格外冷静,“堕落一族或许还出不来,但他已经在影响外面的世界了,普利莫的灵魂在此被禁锢多年,很可能也已经被他吞噬得差不多了,所以如今,才只剩下微弱的气息。”
克洛斯显然一时无法接受这个现实:“为什么会这样?上次随殿下修补封印时,我居然没有发现……”
艾兰赫斯猜了个**不离十:“只怕是堕落一族有意谋划,试图利用裂缝,离开极北荒漠。”
“那殿下,您打算怎么办?”克洛斯问。
艾兰赫斯这才回答了他一开始的疑问:“我没打算进极北荒漠,堕落一族的生死现在并不重要,阻止这阴影继续蔓延,才是我们需要做的事。暮春之地有吉罗德,让他联合风雾之城的人类守住北方,你和我回王都。”
说完,他伸手召唤无色鸟。
克洛斯连忙跟上他。
风雾之城外,连绵的乌云已经笼罩了许久。
那些逃难而来的人,被分批安置在城郊附近,就连城卫队的营地都暂时被腾出来,用来收留这些人了。
自从那天,宋为妍当众处理了那个煽动者之后,这些人安分了不少。
这天上午,金百莉收到了来自其他人类城池的消息。
风雾之城位于大地北方,紧邻神圣一族最北边的领地暮春之地。
除了风雾之城外,人类还有大大小小十余座城池分布在各个方向,其中,最大的城池是从河畔王国旧时的都城遗留下来的,经过多年的扩建与改建,如今的名字,叫做新月之城。
以新月之城为中心,延伸至四面八方,分别有四座略小一些的城池,隐约与新月之城形成联盟,常常互有往来。
风雾之城因为地处偏远,与这几座城池之间的联系要微弱得多,但也不算毫无往来。
如今新城主继位,其他城池前来问候与祝贺,本来也是常事。
只不过,新月之城的信,却不是单纯的问候。
新月之城如今的城主,名为霍恩克莱,自诩为河畔王国的王族遗留血脉,一向眼高于顶,据说已经年过五十,外表看上去却仍像四十岁左右的人类,有捕风捉影的传言称,他是用了邪恶的秘术,来维持自己的青春年华。
霍恩克莱掌控新月之城多年,拥兵众多,占据了属于人类的领地之中最好的土地。因为占尽天时地利,新月之城一度十分繁荣,就连神圣一族也会与其进行各种贸易往来。
在人类众多的城池中,唯一能与新月之城分庭抗礼的,是靠近大地中心迷思山脉的坠夜之城。
迷思山脉是神圣一族封印那个无名的背叛者头颅的地方,常年由各种肉眼看不见的魔法阵层层笼罩、严格驻守,普通人都不能轻易靠近。
坠夜之城因为靠近这里,世代与神圣一族有所约定,每年都会派人帮忙驻守迷思山脉外围要塞。
也因为这样,与新月之城百余年间一向多有摩擦,双方彼此间互相瞧不起,表面上的和平每每维持得相当艰难。
坠夜之城的政权与军权制度与别处不同,为了防备有人独揽大权,它没有城主,而是设立议会,将不同权力分割成小部分,由十二位议员独自分管,此外,还会选出一位议会长,主持平日里议会的各项事务活动。
在风雾之城权力更迭的时候,坠夜之城的议会结构也悄然发生了改变。
时任议会长突然暴毙,作为十二议员之一的安蒂蒙德与海恩时联手发动政变,瓜分了议会权力,十二位议员当中的十位,一夜间以各种名义“自愿”退出议会,其中试图抗议的两人相继发生意外,连带着家人也一起不幸遇难。
于是,议会的其余人等很快纷纷因病甘愿退居幕后,却又迫于压力,不得不继续留下,分别投入安蒂蒙德或海恩时麾下,以表对议会与人民的忠诚,即便到了最艰难的时刻,也要坚持为议会献出力量。
坠夜之城那位暴毙的议会长,与新月之城的城主霍恩克莱相识多年,明里暗里也斗了许多年。
议会长身死的消息传来时,霍恩克莱当即提出了质疑,认为坠夜之城中有邪恶的黑暗魔法师潜入,暗杀议会长,挑起动乱,试图倾覆人类的世界。
霍恩克莱提出,这是关乎所有人类存亡的大事,不能任由坠夜之城独断,主张派出使者,前往坠夜之城,一同调查议会长死因,以求给所有人类一个交代。
按照霍恩克莱的说法,议会长英明神武,主持坠夜之城议会多年,兢兢业业,从无差错,也正是因为有他在,坠夜之城这么多年以来,才能顺利协助神圣一族,驻守迷思山脉。
如今他死了,而且死得如此突然,其中必有蹊跷,偏偏议会还在这个时候发生了如此大的人事变动,难保其中有什么阴谋。
为了避免有心怀不轨的邪恶力量潜入人类的城池当中,霍恩克莱坚持认为,很有必要在坠夜之城开展全面调查,尤其是要重点排查其中是否有黑暗魔法师潜入。
霍恩克莱甚至还列举了前不久在风雾之城当中被发现的黑暗魔法师一事,称这样的事情绝不是偶然的个例。
“既然曾经有黑暗魔法师在风雾之城中出现过,那么谁能保证,坠夜之城当中不会出现相同的黑暗魔法师呢?那些沾染了邪恶力量的黑暗魔法师可是非常可怕的,议会长突然暴毙,怎么看都不像是意外。我甚至怀疑,坠夜之城中有人包庇这些邪恶的凶手,妄图以坠夜之城为中心点,颠覆人类,危害四方,”霍恩克莱言之凿凿,“无论如何,此事决不能就此揭过,坠夜之城,必须给全人类一个交代。”
安蒂蒙德与海恩时自然不能容忍外人对坠夜之城的内政随意指指点点,对内互相牵制的同时,对外也不忘一起毫不客气地指责新月之城多管闲事。
然而霍恩克莱铁了心要管这桩闲事,并且立即行动了起来,向各个人类城池派出使者、传达信件,表明了联合起来、征讨坠夜之城的决心。他先是提议由各个城池之间,分别派人组成调查队,前往坠夜之城,查明议会长死因,与此同时,还要排查坠夜之城中是否有躲藏起来的黑暗魔法师,而后甚至言明,要是坠夜之城拒不配合,很有可能就是心虚。
“若是坠夜之城一直心虚,不肯配合,证明城中并无蹊跷,那么,我有理由怀疑,他们已经与邪恶的力量暗中勾结,试图危害人类世界,甚至是神圣一族,各位,别忘了,他们可是在距离迷思山脉最近的地方,一旦他们沦为邪恶力量的傀儡,后果不堪设想。我新月之城,自然应当身先士卒,为人类表率,届时,望与诸君联合起来,讨伐坠夜之城,为人类的未来而战。”
霍恩克莱一下子把所有人都拉下了水。
金百莉收到这样的传信时,风雾之城刚刚安顿完一批难民。
宋为妍刚与她商议完城卫队与城备军的事,准备重新安排一批人,与之前负责守卫的人互换。
金百莉顺手将信给了她:“你看看,这位新月之城的城主,还真是……”
宋为妍如今已经不知不觉间进入了风雾之城的权力中心,逐渐掌握了风雾之城的城卫队,甚至是四分之一的城备军,要是算上一直与她交好的柯利福与丝柏凌,那么,城备军的四分之三都与她分不开关系。
作为魔法师,她已经成了风雾之城权力中心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您打算怎么回应?”宋为妍先探了探金百莉的口风。
金百莉沉吟道:“信中还提到了迷思山脉,这里虽然由坠夜之城协助进行驻守,但归根结底,还是神圣一族的地方,既然牵扯到神圣一族,那就免不了,要先看看他们的意思。”
宋为妍了然,顺着金百莉的话说:“如果神圣一族出面,那我们也可以一起表明立场,反之,容易得罪坠夜之城,被新月之城利用。”
金百莉原本皱着的眉头稍稍舒展开来:“还是你懂我的心思,不过,那位艾兰赫斯殿下,已经许久没有出现了,要是找不到他,不知道那位吉罗德领主,肯不肯出面。”
宋为妍低下头,一时没说话,为什么她偏偏知道,该怎么与艾兰赫斯联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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