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地中心的迷思山脉,绵延千里。神圣一族的王都在它的东方,坐落于无尽雪山之巅。
而它的西南方向,则是属于人类的坠夜之城。
来自极北荒漠的阴影在北方风雾之城受阻后,绕过暮春之地,沉入水底,沿着静默之河顺流而下,在人类的城池再一次驻足。
辽阔的云层之上,羽翼尚未完全丰满的无色鸟乘风翱翔,再次来到坠夜之城上空。
借着伯劳的眼睛,远在荒野的宋为妍俯瞰着坠夜之城的全貌。
这是除了新月之城外,最繁荣的一座人类城池。
从规模上来说,它其实应该算是一座大中型城镇。
厚重的城墙上,未能被阳光照彻的角落里,愈发浓烈的阴影气息正不住地逸散。
远赴新月之城的各城使者才刚刚出发不久,行至半路,打着调查坠夜之城议会长死因的幌子前来,在新月城主霍恩克莱的组织下,心思各异。
浑然不知坠夜之城中,新的权力更迭已经再次展开。
一夜之间,安蒂蒙德豢养怪物的消息不胫而走,海恩时趁机落井下石,联合光荣公爵等人公开讨伐,原本已经归顺安蒂蒙德的第一分营在原统领阿克赖特的带领下倒戈。
眼看海恩时已经占得先机,安蒂蒙德主动示弱,提出了最后的请求。
“只要将阿克赖特的人头交给我,我就地认输,坠夜之城,拱手相让。”安蒂蒙德用他一贯阴沉的嗓音说道。
海恩时想都没想就答应了,还十分贴心地将阿克赖特五花大绑,活着送到了安蒂蒙德手中。
“安蒂蒙德,看在我们也曾经合作一场的份上,我让你亲自动手,以泄心头之恨,”海恩时猖狂大笑,“我可太了解你了,你不是最恨这种叛徒吗?”
当日猎犬出逃时,第一分营连同阿克赖特神秘失踪,安蒂蒙德遍寻无果,直到三天后,才在猎熊一族的领地南侧数十里处找到他们。
猎熊一族是坠夜之城当中的一个特殊族群,族人成年之后,身材高大威猛,是常人的两倍甚至更多,天生就是骁勇善战的猛士。
坠夜之城每年派去帮神圣一族驻守迷思山脉外围要塞的士兵当中,有不少就出身于猎熊一族,他们比常人更能适应恶劣的野外环境,心思也更单纯,比起其他人类,神圣一族的人对他们也更信任。
当初议会长还在世时,议会为了加强猎熊一族与坠夜之城的联系,增强双方之间的凝聚力,每年都会征调不少猎熊一族的人进入城卫军。
猎熊一族的人有漫长的少年期,在他们成年之前,体型与常人的差异较小,因此,被编入城卫军各个分营之后,乍一看,是分辨不出什么不同的。
但当他们的成年期到来之际,无论身处何地,他们都会本能地回到自己的故乡。
议会被海恩时与安蒂蒙德瓜分重组,城卫军各分营的统领也被调走,但很多基础编队还没来得及打散。
而阿克赖特作为少数留在原本分营的统领,他很清楚,第一分营当中,究竟有哪些人是出身于猎熊一族。
利用这些人的种族本能,阿克赖特算准时间,买通当夜看守城门的守卫,带着自己的心腹部下逃出城,跟着他们去往猎熊一族的领地。
猎熊一族的少年们在睡梦之中,无意识地向着故乡前行,三天之后,却被告密的同僚截停在了原地。
安蒂蒙德带着第四分营的人追击而来,身边还跟着一个诡异莫测的黑暗魔法师。
阿克赖特原本准备引颈受戮,但安蒂蒙德改变了主意。
“其他分营当中,还有哪些人是出身猎熊一族的,你可清楚?”
阿克赖特原本是第一分营的统领,也是城卫军大统领的候选者,他对城卫军了如指掌,其他分营的正副统领虽然都被替换了,但是短时间内,根本无法完全收服军心,只能靠武力强行压制。
尤其是被海恩时以暴力手段强行收入麾下第二、第三分营,暗地里敢怒不敢言、表面上不得不屈服者,大有人在。
那些新上位的统领,其实还不如阿克赖特得人心。
安蒂蒙德厌恶叛徒,但阿克赖特现在严格算来只是逃兵。
“我很清楚,但那没有什么用,安蒂蒙德大人,”阿克赖特看上去心如死灰,“您不如杀了我吧,我实在是受够这种日子了,您接下去势必还要和海恩时大人一争高下,而我不想再对自己昔日的同僚挥出屠刀了,我是个懦夫,除了逃跑,想不出别的办法。”
安蒂蒙德当然不会让他死,在他看来,阿克赖特大有用处。
他扣押了阿克赖特手下的几个主要心腹,然后让他带着第一分营主动投靠了海恩时。
“要么杀了海恩时,要么等我杀光所有人,你再去陪他们。”这是安蒂蒙德对阿克赖特说的话。
阿克赖特带着其余人回到了坠夜之城,期间还顺便猎杀了两头棕熊。
猎熊一族的成年礼,需要用熊的血来祭祀,只有浴血而生,才能真正成为猎熊一族的猛士。
现在的城卫军当中,有至少半数人,身负猎熊一族的血脉,其中血脉纯正的少年,至少占了四分之一,算算时间,从他们当年被编入城卫军开始,到现在,差不多刚好就是他们的成年期。
按理说,今年议会本来应该开始着手安排这一批猎熊一族的少年退出编队,然后遴选新人,重组各分营。
然而这项工作还没来得及展开,议会就被海恩时和安蒂蒙德联手掀翻了,就连议会长都死得不明不白,谁还顾得上这件事?
压根没人记得,就算记得也做不了什么。
阿克赖特作为知情人,原本也只是想稍稍利用一下这件事,趁机出逃,但现在,被逼无奈,骑虎难下,他只能再次成为安蒂蒙德手中的屠刀。
安蒂蒙德将阿克赖特的心腹都带走了,只留下了一个叫做查克的年轻人。
海恩时与安蒂蒙德刀兵相向的那一天,查克负责在所有人的饭菜里动了手脚。
他并没有投毒,而是在其中加入了一点点棕熊血。
安蒂蒙德提出要阿克赖特的人头时,第一分营当中,身负猎熊一族血脉的人率先暴起,挥刀相向。
其他分营的人还没搞清楚情况,被同族影响的人就纷纷出现了异样。
进入成年期的猎熊一族,在棕熊血的催发下,失去理智,战斗力迅速提升,有常人难以匹敌的勇武,会将所有异类都当做敌人。
海恩时的队伍陷入内乱。
尤其是第四分营的神射手,沦陷得比其他分营都快。
阿克赖特脸色灰败,安蒂蒙德随手拿过一把刀,划开了他身上的绳子,他却仿佛突然间失去支撑的木偶,委顿在地。
那些出身猎熊一族的少年,本来不应该变得如此疯狂,失去神智,陷入本能的狂躁与杀戮之中,是他一手策划,才会造成这种局面。
然而,随着事态的发展,阿克赖特逐渐发现,事情似乎没有他原本想的那么简单。
猎熊一族的成年期狂躁只有一时,即便被刻意引导,也不应该造成如此失控的局面。
原本的城卫军各分营之间都在自相残杀,海恩时很快自乱阵脚,光荣公爵带着自己的私兵试图逃之夭夭,却被一支羽箭精准地钉在了原地。
阿克赖特循着羽箭射来的方向望去,看见了一个隐没在黑色斗篷之下的身影。
那个看上去相当神秘的黑暗魔法师。
当夜,坠夜之城上空的月染上了隐隐的血红,很快隐没在云层之后,黯淡无光。
宋为妍站在一座孤绝高峭的山峰上,等待着无色鸟的归来。
这个世界,个人的力量何其渺小,微弱的光芒,在大地的阴影面前,就像一束被风吹散的烛光。
坠夜之城,只怕真要坠入黑夜了。
此时,宋为妍右手的袖子缺了一半,被她自己撕下来,当做绷带了。
被黑暗魔法师所伤的右手一直在渗血,伤口非但没有要愈合的样子,反而还有进一步撕裂恶化的趋势。
圣治愈术倒是有作用,但很耗费精力,她现在力量不足,如果想保存实力,就不能浪费在这上面。
眼下,宋为妍的处境算不上安全,她很清楚这一点,却并不打算抓紧时间逃命。
在极北荒漠的时候,她也曾直面过那些大地的阴影,可是那时候,这些邪恶的力量似乎并没有那么强悍,只能依托一些无意识的野兽,凭借本能进行杀戮。
直到现在,情况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大地的阴影在苏醒,被深埋在极北荒漠的邪恶力量在增长,并且已经有了具象化的威胁,而不再只是几只无关痛痒的异化野兽。
伯劳一路穿过暗夜的云层,在没有月光的夜晚,无色鸟的眼睛也依然明亮。
宋为妍的鞭子在左手,右手已经抽出了那把锥形剑,疼痛太过尖锐,她将剩下的半个袖子也一并扯了,当做绳子,将剑柄和自己的手腕牢牢捆在了一起。
这样做势必会失去一些灵活性,但可以保证她的武器不会因疼痛力竭而脱手。
那道险恶的阴影就跟在无色鸟的身后,像嗅到了腐肉的秃鹫,追了过来。
宋为妍一点都不感到意外。
尾随至此的黑暗魔法师以为自己能展开完美的偷袭,却看见对方早有准备地等着他,恼羞成怒:“你究竟是什么人?!和穆莱家族有何关系?!”
宋为妍不答反问:“你是怎么发现我的?”
魔法师不屑地冷哼:“无色鸟的气息,我隔着三条街也能察觉到,更何况还是两只。”
“伯劳,原来是你功夫不到家,让人家反追踪了,怎么办呢?要不,”宋为妍好整以暇,还有心情开玩笑,“罚你下顿饭吃草?”
伯劳发出明显不服气的抗议声。
黑暗魔法师显然觉得这不好笑:“无论你和神圣一族有何关联,今天,都必死无疑。”
宋为妍漫不经心地冷笑,轻慢开口:“这么怕神圣一族啊,那你猜,我到底是谁?”
对方果然被这故意的挑衅惹怒。
他掀开自己的斗篷,伸出双手,山峰之上狂风骤起,狂暴的魔法攻击照着宋为妍猛扑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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