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秋后，天气总是反复无常，南茂这边地势偏南，一年当中基本只有冬夏，往往夏天一结束温度便骤然下降，根本不给人适应的时间。过了几天，又开始蹭蹭往上涨，这段时间最容易生病感冒。
纪暮一大早从菜市场买了只新鲜老母鸡回来，放在炖锅里足足熬了四个小时，炖得软烂入味，小小的出租屋里全是鸡汤的鲜香味。
宋昭是被鸡汤香醒的。
眼下挂着一团青黑，他蹬开被子，被子没了，冷风便呼呼吹在身上，宋昭猛地一激灵，又灰溜溜将被子重新裹在身上。
“醒了。”
纪暮走向他，男人今天穿了件长至膝盖的大衣，靠过来的时候身上还带着凉气。
臂弯挂着一件内胆加厚的纯白毛衣，袖口绣着可爱呆萌的卡通人物，余量大，抖开一看能盖住两个宋昭。
他将毛衣递给宋昭，让他在外面套上。
宋昭扯了扯嘴角，犹豫不定地接过那件毛衣。
好幼稚。
看到用丝线绣成的卡通人物，宋昭默默想，纪暮不会还把他当弟弟吧？
他慢吞吞套上毛衣，果不其然得到男人满意的目光，纪暮仔细端详了下，觉得宋昭虽然瘦，但真是完美的衣架子，任何衣服穿在他身上都不违和。
他往上看，在少年那头叛逆翘起的头发上压了下，宋昭的刘海几天前被他好好修剪了一番，虽然他的技术拙劣，但至少比之前厚重呆板快盖住眼睛的刘海好多了。
少年眉型优越，天庭饱满，其实很适合露出额头，但剪头发的时候宋昭死活不愿意让他剪的太短，说什么剪到眉毛以上会显脸大，会很丑。
纪暮寻思着按宋昭的脸来说就算剪丑了也不存在显脸大的问题，但他拗不过对方，二人对着镜子大战八百回合，最后才终于剪出一个让双方都满意的发型。
不偏不倚，长度刚好在眉心痣那里。
宋昭这颗痣生得妙，不抢风头不失本色，点缀在他偏昳丽的一张脸上，却活脱脱衬出几分神性来。而那双下三白的眼眸透着一股死感，他不说话不笑死死盯着一个人的时候实打实带着一股狠劲儿，但这样的他，纪暮只在二人初见时见到过一面。
而现在的宋昭……纪暮无法评价。
因为对方太会撒娇了。
“任务刷新了没？”纪暮每天早上第一问必是这个。
宋昭一提任务就头疼，坐在床上仰看着纪暮，他伸手，像是刻意逃避话题。“你还没对我说早安。”
纪暮叹了口气，弯下腰抱了他一下，语气满是无奈，“应该是午安了，现在是中午十一点半，我的汤已经炖好了足足半小时。”
宋昭在他颈窝中蹭了好几下，纪暮完全不吃这招，抵着他的额头将他推开，正声道，“别闹了，今天的任务是什么？”
宋昭挠了挠他的掌心，将头靠在肩上不愿起来。
他有时候觉得纪暮真的比078还像自己的系统。
甚至078都不会管自己管的这么严。
在他内心诽谤时，078幽幽出现在他脑海中。
听到宋昭的吐糟，它不屑地“嗤”了一声，【他要是我的话，你早就完成全部任务了。】
纪暮光是站在那里，宋昭就会巴巴赶过去，那里像现在样每天还需要它来催的。
078觉得完成宋昭这一单，以后就选择宿主时就要加个先提条件：恋爱脑宿主，达咩！
它嚷嚷个不停，听不到纪暮的心跳声，宋昭面露不耐。
“好啰嗦啊078，今天的任务又是什么？”他打了个哈欠慢吞吞问。
“你这次不会又要我去电梯门口蹲着打招呼吧？”
话音一落，聒噪的078立即安静如鸡。
前几天的任务是让宋昭和他的邻居们打招呼。
所谓打招呼，一定要体现它的偶然性。
所以078给宋昭出了个主意，让他在每个邻居必经之路——电梯门口那里等着，一有人来就去打招呼。
这个想法出发点是好的，但078实在忽略了作为社恐，不能见人的宋昭在这一群人中会显得多么另类。
戴着口罩和帽子的宋昭尽力想隐身，可无奈在外面待久了全身都会觉得不自在，他佝偻着腰背藏在电梯门口最偏的角落，没走过一个人就要抬下帽檐看看是谁。
如此反复，看不出友好，反而全身上下都溢满了一股阴郁的气质。
这就致使他在其他人的视角中看起来——很不怀好意。
五楼的保洁阿姨扫了三遍走廊，边扫边盯着他，宋昭觉得对方的目光都在在自己身上盯出洞来。他慌忙跑回家，在纪暮面前哭诉有人盯着自己，他告诉纪暮事情的来龙去脉，结果对方沉默了，然后站到离宋昭几米远的地方，从头到尾看了他一眼。
最后得出一个结论：“她可能，把你当做小偷了。”
宋昭抬头，和他面面相觑。
纪暮犹豫地补了句，“……我说可能。”
于是忿忿不平的宋昭当天主动提议要剪头发。
想起前几天的事，一人一机器都没什么好脸色。
078冷声道，【我的计划从未有过纰漏。】
宋昭也是会气人的，他耸耸肩，阴阳怪气，“谁知道呢？”
078：【……】
真该把他这样子拍下来然后打印贴在纪暮脸上让对方日日夜夜看着。
再声嘶力竭地喊醒他：这次是宋昭的真实样子！你被骗了！
078怨气冲天，刷新任务的时候语气一冲一冲的。
【个人任务已刷新，请宿主注意查收！】
【今日任务：挑选一个邻居，去他（她）家做客。（注意：本任务为加分任务，不限时。）】
宋昭听完脸都黑了，他怀疑078是在故意整他，给他这么一个意思含糊的任务。
“什么是加分任务？”他问。
【就是能够让你降低更多恐惧值的任务哦。】078回答，【本任务自由发挥，看你这段时间有没有长进了。】
宋昭眉头紧蹙，对它等同于废话的解释不屑地哼了一声。
只是没吓到078，反而让在一旁等候着的纪暮听到后开始替他紧张，“怎么了？”
目光拂过少年皱起的眉头，他不自觉也跟着皱起眉来，“是很难完成的任务吗？”
宋昭抬头头，不说话似乎是一种默认。
他看到男人眼中有毫不掩饰的担心，是真真切切在为他考虑。宋昭抿唇，沉默地抱住纪暮，有些委屈地说，“我的系统好像不喜欢我，总是给我刷新很难的任务。”
说着，他埋在男人颈窝，藏在暗处的唇角微微勾起，不动声色地贪婪吸取他身上的温度。
078莫名被扣了个锅，n次无能狂怒，大喊道：【我草你的大爷的*****】
纪暮忙着安慰他，闻言眯起眼眸，眸中闪过一红光，破口大骂的078下意识精神体一颤，立即乖乖闭上嘴。
“没事的，不是你的错。”
他向来觉得宋昭只是个脾气差点心思有敏感的少年，像哄孩子一样哄他，“如果不行，就换一个系统。”
语气平平淡淡，078却后背一凉，因为它知道以面前这位的能力，这件事并不是做不到，更可况它能感知到，对方体内同样有一个能完全压制住自己的存在。
078：【……】
真是什么锅配什么盖，苍蝇不叮无缝的蛋，一个窝里睡不出两种人。
“那还是不要吧。”
宋昭心想，重新换一个不一定有这个好骗，还是078比较单纯，说两句就上钩了。
“但今天的任务确实有点难。”
宋昭从他肩上抬起头，苦恼道，“系统让我去别人家做客，还没说具体规则。”
听到这个莫名其妙的要求，纪暮面无表情，他垂眸想了一会儿，几秒后突然低声骂了一句，“什么破任务。”
“嗯？你说什么？”
“没什么。”纪暮问宋昭，“那里想好要去哪个邻居家了吗？”
宋昭没想好，但若是拜访，他一个男生无缘无故拜访女士家里，未免显得刻意。宋昭深思熟虑后，只有隔壁和他年级相仿的男生，他觉得可以借参观房间布局的理由完成这个任务。
他将自己的计划说给纪暮听，“隔壁吧，都是男生，应该会有共同话题。”
他心里拎得清，而且也不像以前那样抗拒完成任务，纪暮看在眼里，心底突然涌现一股说不出的落差感。
既希望他可以独立，有希望他能依赖自己。
纪暮强迫自己不去想其他事情，他点头，说，“那挺好的。”
他垂眸盯着垂下的床单看了几秒，“那你现在去洗漱，等会吃完饭再去。”
他起身，落下的大衣带动一阵微风，临走说，“我去看看鸡汤好了没。”
宋昭疑惑地嗯了一声，眼疾手快拉住他问“鸡汤不是半个小时前就炖好了吗？”
纪暮怔愣了几秒，随后指尖蜷缩，镇定自若地说，“说岔了。”
他转身，扬起的衣角似蝴蝶般翩翩起舞，男人高大的背影此刻看着居然有些惊慌，完全不符合纪暮平常的的风格。
一直追随着男人的背影，直到从视线消失，宋昭才移开眼睛，若有所思地看向身侧被摆放地整整齐齐标识统一的一整面的玻璃罐。
他视力很好，只是轻飘飘看了一眼，便在数百个玻璃罐中一眼看到破绽。
他有点强迫症，每次收拾的时候都喜欢将这些罐子的标识正面朝上，而如今，里面却有一瓶玻璃罐和其他截然相反，标识朝后，是那一面墙唯一的异类。
乱了。
宋昭视线慢慢下滑到毛线上的刺绣卡通人物，指尖轻抚，面前走马观花般闪过一幕又一幕。
画面最后定格在纪暮侧头时微微颤动的瞳孔，宋昭猛地攥紧手袖，神思恍惚地眯起眼睛。
乱的又似乎不止是玻璃罐。
有点事来晚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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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新任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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