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芷笑了,从袖子里掏出一个竹筒,打开盖子递给他,“把这个喝了。”
景云泽接过,闻了闻,有一股熟悉的苦涩药味,“这是什么?”
“我去药房抓的药,然后借客栈的厨房熬的。”白芷想了想又补充道,“没毒的,要不我喝一口?”
“不用。”
说着仰头一口喝尽。
白芷把竹筒重新盖好,塞回袖子里。
“那你好好休息。”
“嗯,好梦。”
“好梦。”
等白芷出去了,景云泽紧绷的肩膀才松懈下来,躺在床上呼出一口气。
舌尖残存的苦涩淡淡的,却很熟悉的。
景云泽眯着眼喃喃自语:“小蛇妖,单纯的,好骗的……”
隔壁房间的白芷打了个喷嚏,他揉了揉鼻子,没在意。
白芷坐在窗边,看着地上的街道——
只零零散散的还有几个小贩在收摊子,行人已经没有了,又过了一会儿,街道已经空旷了。
夜幕低垂,零星散布。
白芷失神的盯着某一处,直到指尖被什么柔软的东西触碰才回神。
白芷看着缠绕在指尖的嫩绿枝叶,笑了笑,“你好啊?”
绿叶子害羞的蜷缩起来,讨好般的蹭了蹭白芷修长白皙的手指。
白芷回想到之前的事,有些自责的问:“我之前没有揪疼你吧?”
绿叶子摇了摇,然后迟疑的点了点他的手指,似乎在问他有什么烦心事,为什么靠在窗前发呆。
白芷想了想,问它:“小叶子,你知道哪里有可以修补身体的草药吗?”
绿叶子点点头,然后白芷就看见叶子的枝条上开出一朵艳丽的大红花。
绿叶子看见白芷在发呆,就顶着大红花凑近他。
白芷看着那朵快要戳到他脸的大红花,有点迟疑的说:“这朵花可以补身体?”
绿叶子点头。
“凡人也能吃吗?”
绿叶子再点头。
“那我…那我揪了哦?”
绿叶子再次点头。
“你不会疼的对吧?”
绿叶子又又又点头。
“谢谢。”
白芷捧着那朵快要和他头一样大的红花对着绿叶子说。
白芷看见绿叶子蜷缩起来,左右摇晃起来,然后伸出枝条蹭了蹭他的脸,又飞速的收了回去。
“你要走了吗?”
绿叶子点头。
白芷伸手点了点绿叶子,“那我们下次见。”
绿叶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成了红叶子,比它开出来的花还要红。
白芷觉得有点好玩,又伸手点了点绿叶子,绿叶子左右摇晃,但还是没有把枝条收回去。
玩够了,白芷从袖子里掏出一个白色的小瓶子,边打开边对着它说:“我们礼尚往来,这是甘露,对你有好处。”
绿叶子安安静静的待在他的手里,吸收叶子上的甘露。
瞬间容光焕发,绿叶子上像打了一层蜡,油亮亮的。
白芷真心实意的夸了一句:“好看。”
绿叶子害羞的蹭了蹭白芷的脸,然后顺着墙壁滑落下去。
白芷用法术将那朵花保存好,但看着那朵好大的红花,他总觉得又哪里不太对劲。
白芷将红花放进神识里查探一番,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和绿叶子说的一样,是修补身体的草药,没什么副作用。
但是……
白芷抚上心口,那里自从进入梦乐城之后就一直有一种慌张沉闷的感觉。
是多想了吗?
还是真的有什么危险的东西被他遗忘?
“算了,明天问一下云泽吧。”
白芷将大红花放在床边,又点燃一根安神香,脱去外袍,上床睡觉。
原本攀附在墙壁上的枝条,在看见房间里的小妖安然入睡后,才依依不舍的轻轻离开。
枝条一路经过通往城外的街道,来到城郊的一处山脉,那里有一棵高耸入云的古树。
古树周身缠绕着数不清的粗壮藤蔓,有几条绕在分叉枝干上垂落,像是冠冕上的串珠流苏。
地上有交错杂生的粗大根系,它们从地面隆起,相当于成年人半个身子那么高。
夜晚树林幽深寂静,所以枝条抽动的沙沙声格外明显。
当绿叶子回到古树身上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花满衣站在古树十米外,看着它,“苍原,你不该去见他。”
苍原听完后没什么表示,可下一秒树上缠绕着的藤蔓飞速伸向地上的花满衣,在她身上紧紧缠绕,藤蔓的尖尖对准花满衣的心口,彷佛下一秒就会刺穿她的心脏。
被困的花满衣神色淡淡,似乎并没有将藤蔓的威胁放在眼里。
她看向从枝条里走出的孩童,讽刺的笑了笑。
孩童不过七八岁的面貌,一身深绿色的长衫,同样是深绿色的头发长至拖地,但走在地上,却没有任何污渍。
苍原绿色的眼眸直直看向花满衣,眼神淡陌的,并没有什么过多的情绪。
他开口也是孩童脆生生的音色,但因为语调沉沉,听起来倒是有一种奇怪的意蕴。
“你不希望池暄出去,同样,我也不想让白芷出去。”苍原看着自己胖乎乎的小手,握紧,“出去会有危险。”
“清悦灯现世。”
听见她的话,苍原微愣,花满衣看着他的神色不似作假,也是有点错愕,她皱眉,眼神里全是狠厉,随后恍然大悟恨声道:“那群低贱的崽种总是不守规矩。”
苍原没有说话,只是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花满衣低头看了看身上的藤蔓,又看着指在心口的藤尖,眼睛微眯,那藤蔓瞬间萎蔫,软趴趴的落下去。
“要合作吗?”
苍原看着她,眼神里似乎藏着亿万年沧海桑田的悲哀,“天命,躲不掉的。”
“什么叫天命?!什么叫躲不掉?!我偏偏不信!”花满衣恶狠狠又悲哀的看着他,“你在缓慢死亡,你害怕,我可不怕。”
苍原似乎被她骂住了,呆愣的看了她一眼,又转身看向身后的古树。
这是他的本体——神木扶桑,这世上最后一棵神木。
苍原抚上树身,掌心里只感受到微弱的灵力,一如他此刻几乎停止的心跳。
“我不害怕,我已经活了亿万年,没什么好怕的。”
花满衣安静的听他说着,“我原本是这么以为的,可看见白芷后,我害怕了,我怕我什么都做不了,又怕什么都做了,却还是救不了他。”
“可至少我们做了。”
苍原此时绿色的眼眸瞬间变得幽深,像是弥漫雾气的密林,压抑得让人害怕。
“如果古神当年没有献祭失败,这些事都不会发生,我不会变成八岁孩童的模样,他们也不用承担所谓的天命。”
花满衣看了看手指,那是鲜红如血的颜色,“是啊,拯救苍生的古神抛弃了神的职责,爱上了一只低贱的魔。”
“真是有够恶心的。”
苍原没说话,只是看着她说:“我同意了,但我有一个条件。”
说着,伸手将心口的【生灵】掏了出来。
他脸色瞬间惨白如纸,心口的大洞缓慢愈合。
“我不能离开这里,【生灵】给你,你帮我保护住白芷。”
花满衣伸手接过那团绿色的光球,光亮湮灭在掌心。
苍原陷入沉睡前,听见她说:“我会的。”
意识消失前,苍原怀有希冀的想,这一切应该还来得及。
花满衣回到城中,推开池暄的房门,坐在床边,借着月色打量着少年的眉眼,眼睛里有化不开的哀愁。
她跟苍原说的那样坚定,但其实内心也在不安,也在害怕。
天命不可违,她是知道的,但是知道又能怎么样?不可违又能怎么样?
她想,她绝不会再让池暄受伤。
这不是他的命!
即便是,那也要将这所谓的天命踩在脚下!
花满衣伸手在少年的额头轻轻一点,悄声说:“阿暄,好梦。”
声音很轻,轻到可以飘散到空中消失不见。
酣睡的池暄并没有听见。
第二天,白芷早早就醒来,拿着那朵大红花直奔厨房。
掌厨的师傅看着昨天的蓝衣小哥站在药锅前,朝锅里放着一些他见过的补药,像人参,灵芝,鹿茸什么的,还有他没见过的,比如此刻那小哥手里的大红花。
掌厨师傅:…这吃完了,得血溅三尺吧?这得是有多虚才要补成这样啊?
此时的白芷对掌厨师傅的内心一无所知,只是专心的把花瓣一朵一朵揪下来放进锅里煮,等他觉得差不多了,把火熄了,用湿布裹着锅,倾斜着倒进碗里,又用纱布过滤了一边,然后放在一边放凉。
看着锅里的药材,白芷觉得就这么扔了怪可惜的,毕竟买这些花光了他身上所有钱。
白芷想了想,问掌厨师傅:“您可以帮我找一块干净的木板吗?”
“哦哦,可以。”
那当然是可以的,毕竟白芷给了银子。
说着,他朝着院子一喊,“顺子,找块干净的板子来。”
“好嘞,师父。”
不一会儿,那个叫顺子的年轻人拿着木板走了进来。
白芷接过朝他道了谢,然后从袖子里拿出干净的纱布铺在木板上,又用筷子把锅里的药材夹到上面铺平。
白芷把碗放在木板上,端起来,朝他们说了声谢谢后,上了楼梯。
掌厨师傅把白芷送走后,松了口气,转身看见顺子愣住了。
“顺子,你流血了。”
“啊?”
顺子听见师父的声音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鼻子里好像流出了什么,他伸手一抹,是红色的。
他有些慌张,“啊,师父,我…我先去处理一下。”
“嗯嗯,快去吧。”
掌厨师傅看着自家徒弟急忙的背影摇了摇头,感慨道:“真是血气方刚的少年郎。”
他闻了闻空中飘荡的药味,也觉得有点燥热,可想而知,那碗药喝下去得是怎样的下场。
白芷把木板放在房间里的窗台上晒着,准备等晒干了碾碎做成香囊或者茶包。
然后,他高高兴兴的端着碗敲响了景云泽的房门。
景云泽原本正在静心打坐,听到有人敲门,走过去打开后看见了白芷。
景云泽侧身让他进来,问:“怎么了?”
“给你送药。”
景云泽这才注意到鼻尖萦绕的药味和他手上碗。
“这是?”
“补药,给你补身体的。”
“…谢谢。”
“不客气。”
说着把碗递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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