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矅沉默许久,却抬起手。绫带被轻轻抚摸:“有好一点么?”
说到这个,玄钦倒是觉得奇妙,原按照顾前辈的诊断,他的五感不到一年是不会恢复的,可今早醒来,他竟能感觉到朦胧的光了。
“那看得见我么?”灵矅问。
“我试试。”他取下绫带,一切仍笼罩在黑暗中,只有些黯淡的粉,这是灵矅衣裙的颜色。
“看得见一点点,”他含笑道,抬手去触碰她,“这是衣袖,这是衣襟……”他慢慢把灵矅搂进怀里,想说这是灵矅,又觉得太缠绵些,不大好意思。
“别生气了。”
灵矅沉默片刻方怪里怪气道:“又没有不理他们……我哪里生气?”
其实是心知肚明的事,玄钦只是笑着,灵矅有些不满,看见这笑容,就很想咬他一口。玄钦忽然道:“好香。”
“什么?”灵曜挑眉。
玄钦向她靠近,耳鬓厮磨,呼吸酥酥地落到她肩上。
“我有时会想,灵曜姑娘用的什么香?”
偏偏这时候,他又叫起“姑娘”,但只这一句,灵曜便咬不下去了。
过了片刻,她轻声问:“玄钦,等你眼睛好了,你会来看我么?“
她也不是想要答案:“你若好了,要早点来看我。”
玄钦却不想那么快好起来。
眼盲时,一切都是教人沦陷的黑暗,他走在白日下,也像在梦中,所以努力为自己编织了长长的美梦,若是双眼复明,梦也消散,一切的一切,就会只剩下被阳光照彻、噩梦般的现实啦。
离开长生门时,那位副掌门又亲送玄钦出去:“东城门外即有传送阵,往南一百里也有一处。”
其实要回碧罗山快得很,玄钦心里很清楚这些阵口都在哪儿。
半个时辰后,他抵达了碧罗山。
碧罗山里竟然很热闹,玄钦走在人群中,短短几步,连礼都回不过来了。
“玄钦道长,你眼睛怎么了?”有人问。
玄钦淡笑道:“受了些小伤。”
他一路问候着向上走去,忽然听见郑芙如的声音靠近:“你回来了?”
玄钦道:“郑道友。”
郑芙如似乎在打量他:“灵矅的事还顺利么?”
玄钦道:“都顺利。不知三师姐恢复得怎么样了?”
“昨日就好全了,”郑芙如顿了顿,“她来了。”
即便设想过再多次,此刻玄钦仍难免紧张。
李玄因的脚步声比其他人轻上许多,很好辨认。那脚步声停在他身前时,玄钦拱手行礼:“师姐。”
李玄因语气里听不出太多:“走吧。”
一进医馆,却是顾前辈的声音:“过来坐吧,看看你恢复得如何了。”除此之外,医馆内十分寂静。
玄钦被引着坐下,他自取下绫带,顾秀麟诊望片刻,有些惊讶:“恢复得很快。是用什么药了么?”
玄钦摇摇头,顾秀麟道:“师尊,您看呢?”
上尊也在么?玄钦心头微微一惊,便听见一个慢而冷的声音:“没什么问题。赵道长,那我们就先行一步了。”
接着竟有许多人起身的声音,衣料摩擦中,玄钦明白过来,原来这医馆中坐满了人,却不知为何,方才竟无一人开口,他们就这样静静地看着他走进来。
许多人离开了医馆,三长老吩咐了谁将门关上,然后道:“都到内室来。”
这话是说给玄钦听的,因为赵玄静扶住了他:“师弟,走吧。”
“……”
“站这面。”赵玄静放开了手。
没有人先开口,玄钦也不知面前都有谁在,不知为何,他们都收声敛息了。玄钦默然一瞬,拜了下去:“弟子知罪,恳请长老容禀详细。”
三长老这才叹了口气:“你先说清楚,那日与你同在大殿的是谁?”
玄钦道:“九遐魔女。”
他们大概早猜到了,或许三师姐也进过宝库,她若看见那几面碎掉的镜子,很容易便能猜到。
三长老听起来并不惊讶:“她带你找到掌门的?”
“是。”
“玄钦啊玄钦,你是怎么想的?你是猜到她这一路上都在……‘护着’你们了?”
玄钦确实有此猜想。
“是。”
“那你就认为,她一心向善,值得托付?”
“不,”玄钦道,“弟子认为,她的目的是栀铃。”
四座皆静,赵疏梅道:“有件事你还不知道,沈量对上尊交代,你们遇见沙暴那日,九遐魔女的确去了。他先前不说,是因为九遐魔女没伤你们的性命,他认为,即便说了,也不会受到重视。”
玄钦道:“弟子一直是这样认为的。”
赵疏梅愣了愣。
“起来说话吧。”
“弟子不敢。”
“……”赵疏梅道,“我且问你,你既认为她意在栀铃,那她自然会找回掌门,你又为何去找她呢?”
这个问题,玄钦之前也回答过,他不愿使师尊受更多伤害。
赵疏梅哼了一声:“你怎么敢确定,她会出手?”
玄钦道:“弟子只是无计可施。再者,越早将师尊送来碧罗山,她也能越早拿到栀铃,所以弟子认为,她或许会答应这个请求。”
赵疏梅沉吟片刻,叹了口气:“最后一个问题,你是怎么联络上她的?是尘暴那日发生了什么?”
“师尊曾给过我一面九遐魔女的镜子,其中有她残留的魔气,弟子因此识得九遐魔女,但也仅此而已。”
赵疏梅却道:“什么镜子?”
玄钦怔了怔。
“就是师尊私库中的铜镜,一共五面,大小不等,从前俱是九遐魔女分身,现已被她摔碎了。”
“这样?”赵疏梅颇为诧异,“掌门竟和她斗过五次?玄静?”
赵玄静声音听起来十分迟疑:“爷爷,我不知道镜子的事。不过师尊的私库一向是四师弟打理,应是真有其事。”
赵疏梅思忖片刻,不知是在对谁说:“去查库册和山门册。”
看样子是要查师尊出入山门的记录和镜子入库的记录对不对得上。
片刻后,大概是查验完毕了,赵疏梅的声音和缓多了:“有就好。噢?好,我知道了。玄钦。”
“在。”
“你认真答,你与她是不是从前就结识了?你说实话,长老不怪你。”
玄钦却听不大懂:“长老明鉴,弟子当真不曾。”
赵疏梅显然不信他,敲敲扶手:“想好再答。”
玄钦脑海中一片空白,他的确没有相关记忆,是他当时没经心,还是……
还是师尊把他的记忆抹去了呢?
玄钦背上起了薄薄冷汗。
就像抹去抱镜那一梦。师尊原来是这样的随心所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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