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慈捡起耳边碎发,一个小身影忽然出现在了大门口。
抬眼一看。
是树妖。
那树妖看见青慈后傻傻的,【你你你......你回来了?】
说到最后,它嗓子里竟然发出了呜咽的声音。
青慈不解,不然她还能去哪?
树妖挪着小脚颠颠跑到青慈眼前,大大的脑袋上的粉色小花一晃一晃的,让人很想上手摸一模。
结果,这家伙竟然真哭了出来。
【我还以为你被蒋钦抓走了,我还以为我害了你,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我还以为......】
青慈揽过小家伙拍了拍它,顺手捏了捏那朵开着的海棠花,温声安慰道:“你再以为我可就真魂归地府了......我哪有那么好欺负啊。”
看小树妖眼泪不止的可怜样子,青慈一只手拍着它的后背,一只手伸进衣服里拿出了月凊露,“看我给你拿了什么好东西回来!”
青慈晃着那瓶白色液体,让树妖看。
树妖看了之后,哭得更凶了。
青慈:?我这是打开了哪个闸了?
过了好久,青慈明白了为什么树妖说是自己害了她:去鬼市是它故意带她去的,把它举起来结果被蒋钦注意到也是它故意的。
青慈弹了一下它的脑瓜,“有点心眼全使我身上了。”
不过青慈也没有生气,一遭下来,除了多了个莫名其妙的任务在身,她也不吃亏。
而且,这个厉鬼也许能为她有大用。
结果树妖说:【下次再也不带你去鬼市了呜呜......】
“哎?那可不兴有的啊,我还没玩够呢!”
“要不,我给你起个名吧,天天树妖树妖的跟裸奔一样,也不好。”青慈忽然道。
“就叫你呆木吧,天天傻呆呆的......”
【你才呆呢!】树妖一下子炸毛了,眼泪都收回去了,【不要!】
清风吹过,青慈好长时间没说什么话,“现在还是春天吧?”
“那就叫你衔祺吧。”
我记得你说过,你是小鸟衔来的野枝。
可野枝也长成了护佑世人的大树了呀。
那就祝愿世人幸福,也祝愿你能幸福。
-
夜里,脊背上的痛感把她弄醒,她试图用深呼吸平复这种痛感,可根本起不了半点作用。
一摸脑袋,全是汗。
反正也是睡不着,不如想想破梦的法子。
于是她吃痛起身,点燃了一盏油灯,静静坐在窗前,夜里的风有几分凉,吹进衣衫,青慈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也许只能想办法再次进入梦魇,保证自己时刻清醒的情况下,再将人们逐一唤醒,打破幻境。
只是这造梦者至今未曾显身,也不知其是否暗中布下了什么机关。
白日里她同刘相山交谈,得知喜娘叫韩喜梅,掌管一大家子家务事,几乎是一家之主。
她问韩喜梅是个什么样性格的人。
“她很性子急,凡是争第一,可她很善良,只不过,有点小贪财。”
青慈很难不抓住“贪财”这个字眼,她想起了孙瑞死前抱住的大石头,听起来倒像是鬼术幻化的“贪念饵”,一般**过重的人容易中这种幻术的圈套。
纵然孙瑞本人并非贪欲之人,可若时常事与愿违,有时候的贪心就只是一种表象。
她问他喜娘出走前有无异常行为。
换来的只是刘相山的摇头否认。
“她只是忽然提起她想回老家了,若问缘由,我只知道,在那里似乎有一个让她长久以来都十分愧疚的旧友,那人早已死了。”
最后,她嘱咐刘相山如常照料好她母亲。
“还有,你也要好好应考。”
回忆到这里,青慈觉得脊背疼痛稍缓,她刚想熄灯就寝,望着窗外茫茫夜色,却站在那里迟迟未动。
她能看见窗角处闪烁的七颗星子。
“斗柄东指,天下皆春”。
不止如此,七星形似长柄,唯有春日里的北斗蕴含着最丰富的能量,只是春日将尽,她要赶在立夏之前于清夜北斗蕴化下集齐七魂,否则,她便要再等上一年。
不能等了。
青慈轻车熟路地来到了故地,荒凉寂静的原野上,阴凉的风袭面,幽深的鬼火时远时近。
伴着接连不断的哭泣和厉鸣声,青慈孤身一人游走其中,双脚踩在了混着干草和木枝的土地上,悉悉簌簌。
她没有任何抗拒的感受,鬼气扑面的感觉让她多了几分从容,她一步一步深入,刻意收敛灵力,连呼吸都放得极轻,生怕周围探头的鬼弃她而去。
那些徘徊的孤魂野鬼嗅到活人气息,试探着靠近,却又纷纷后退。
青慈有点后悔上次为了立威故意去恐吓那些小鬼了,现如今这些低阶稚鬼光顾着躲她了。
不过话说回来,这些鬼都不是什么作恶多端的恶鬼,反而因得不到超度无奈作了无安身之处的孤魂野鬼。
她并不想对这些无害可怜虫动手。
若是能遇见上次那种恶鬼就好了,青慈想到。
正想着,脚尖突然踢到一截硬物,惊起一团绿头苍蝇。血腥味混着腐臭味猛地炸开,熏得她胃里翻涌。
青慈猛然想到了什么,赶紧捂着鼻子越了过去。
这大概是个被剃了肉的骨头,被拌的那一下,青慈猜测,那个大小极有可能就是成年人的头骨。
那会不会——她向四周望去,几只乌鸦成群结伴飞来栖在树上,月光竟挣脱出云层透出光来,照在坟地里。
照出了那一地零散的人骨。
这些骨头太新鲜了,骨缝里还粘着暗红的肉丝。
她在坟茔间徘徊许久,除了几只野鬼的窃窃私语,一无所获。眼看子时已过,她叹了口气,兴致缺缺地准备提步离去。
可刚起身离开,一道黑影忽如箭矢般射来,青慈旋身甩袖,金芒从指尖迸射而出,却只劈散了那东西外围的黑雾。
扑了一次空,周围再次陷入死一般的沉寂,青慈眯了眯眼,故作惊慌地朝外跑去,中间还被土堆拌倒,果然,她俯趴地后,那道黑烟以更快的速度冲了过来。
就在它锁住青慈头颅的一瞬间,青慈手心暗运的力量奔越而出,感受到了一股力量束缚住了她,这不禁激发了她脊背的痛楚,她呼吸一滞,手心凝成的雷符颤动了一下。
千钧一发之际,她五指紧绷住,将雷符抠进了身上无形的黑烟上,那黑烟忽然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尖啸,猛地散开,又在她身后重新凝聚。
黑雾扭曲着显形,他悬浮在半空,僵立在惨白的月光下,双眼闪出突兀的红光,嘴角一直裂到耳根,露出满口锯齿状的牙。
青慈皱眉,可对方却丝毫不迟疑,长大了流着血的口发出刺耳的唳鸣朝她飞来。
“饿!”
是伥鬼,这种恶鬼专吃活人精气,被它害死的亡魂会永远困在它体内,成为它的一部分。
青慈赶忙后撤步,反手拍出护身符,青光结成的屏障上立刻浮现密密麻麻的咒,另一只手又凝出一道雷符,朝他猛击过去。
雷符再次击中了那鬼,对方很快又化成了一股黑烟,却没有逃走,而是胡叫乱窜,青慈很难准确锁定那黑烟,它也半无怯战之意,张牙舞爪朝她后背咬去。
青慈气急,桃木簪突然从发间跃出,在她掌心化作一柄青纹长枪,枪尖一点金芒流转,那只本要得口的恶鬼便直直地朝长枪冲了过去。
“啊——!!”
厉叫声中,它瞪鼓的眼中也刺出了耀眼的猩红色的光,可只消一瞬,那红光又暗淡了下去——他被完全钉在了半空中。
青慈单手举着长枪,粗声喘着气,飘散的长发轻轻落了下来,接着整个人不受控制地跪了下去。
空气静止,缓了好久,她看着那只握住苍纹枪的手,手上渗着深深的红迹,再往顺着长枪看去,那只恶鬼身上正散着鬼气,它已经彻底死透了。
煞气深毒,它是入不了轮回的了。
她尝试一只手向那鬼魂触碰,可肉眼可见的,她的手在发抖。
她来此地,不就是为了寻找这样强大而罪恶的魂灵吗?
可为什么,她会在这一刻……这么恐惧,这么悲伤呢。
脊骨上再度隐隐泛痛,过往里的每每这一刻,她都想象她的脊背上长着一棵苍茂的大树,那个树的树根盘绕、绞勒着她的脊骨。
可是这棵树,就是要靠这些邪恶的魂气滋养长大的啊。
她捧起一团雾气,某种罪恶感让她窒息,让她的大脑几近疯狂。
青慈选择不去看那魂灵,最终咬着牙掐诀,将一张皱巴巴的符纸贴到它额头上。
淡红色的鬼气如溪流般从它七窍涌出,青慈伸出掌心,闭上眼。
她知道,她别无选择。
只有这样,她才能以自己的身躯为炉,锻造出一柄破煞消业的宝剑出来,砍掉他身上所有的罪孽,让他能免死于无知的灭亡之中。
星辰翻滚,清辉洒落。
那个白天还为吃面条还是馄饨纠结的女孩,此刻,将接住的淡红色气体一点点压进了脖颈里。
气体触到皮肤的瞬间,她浑身一颤。
若是谁有一双通灵眼,便能看见那那些红雾像活物般钻入脊骨时,琉璃般的骨节顿时浮现蛛网般的裂痕。
无人知晓,那仿佛有千万根烧红的针在骨髓里搅动的痛感是如何折磨人。
青慈一向不怕痛,只愿这片刻剧痛,能换取她渴望抵达的梦屿。
一定要这样做吗?
青慈按捺住了嗓子里的呜咽,闭紧了双眼,一只手死死抠进了土地,土壤中的碎石刻进了指尖,渗出了丝丝血迹。
“琉璃铸剑,蚀心,抵罪……”
破碎的咒言在脑海中回荡,恍惚间,她看见司命星君站在云端,冷漠地俯视着她。
她颤抖着深吸一口气。
快了,再忍忍......
就在最后一丝鬼气被吞噬时,一道幽凉而又戏谑的声音贴入她的耳畔,像她沉沦时触碰到的深渊谷底,却又勾得她悬在半空。
“还要......再食些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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