嗡——————
过速奔跑骤停后,感官还未来得及完全归位。
肾上腺素暴涨下,连指尖都被震得发麻。
没空理会四周围过来的关切,暴动心跳下的漏拍让江澈潜意识的去寻找那声似是而非的惊呼。
“让让,麻烦让让。”躲开前来搀扶的手,江澈不断地往前走。
喉头的血腥味开始上涌,还在不断挤过来的人群让人心生厌烦。
“林霁风!”
“江澈!”
“还差一点点!”
“6班!加油!”
耳旁的呼喊声逐渐恢复,百米开外江澈模糊的身影逐渐变得清晰,镜头跟不上奔跑的速度。
高度紧绷的精神下,剑拔弩张的紧张气氛一并被抛之脑后。
“干什么吃的!跑快点。”
一个激动的吼声从身后传来,抱着相机前倾的身体,毫无防备的被激动扬起的手撞了一把。
相机脱手的瞬间,阶梯上人群再次往前冲,强烈的推背感,让林霁风照着惯性向前扑去。
我的相机!
两层宽跨度的梯级,相机直直往下摔。
轻薄的校服挡不住后背传来腻人的触感,脑海中炸开的恶心画面,让重心再度前倾。
整个人倒地的瞬间,脚踝的阵痛瞬间袭来,相机落在手边四五公分出,四分五裂。
激动的人群根本没注意到脚下的状况,破碎的相机如同垃圾一样,被越踢越远。
林霁风狼狈的从地上爬起,一向白净的校服上沙石遍布,胳膊肘,手心被划出一道道血痕。
“小风!”林梵天从人群中挤出。
又被莫名挤开,那人又高又壮,黢黑的皮肤在混上运动后的汗味,难免让人退而却步。
下意识的,林霁风觉得,刚刚应该就是他。
那种滑腻的,被蛇缠上的触感再次回笼。
“你没…”
“没事,让开,谢谢。”
林霁风躲开伸过来那双黑乎乎的手,目光冷淡的瞟过一眼。
屏幕碎成雪花屏,后镜磕出好多碎片,本就老旧的机子,此时更是看起来无力回天。
“怎么回事!”
手腕被轻轻抓过,慌乱下,林霁风才想起,他根本来不及拍下江澈的冲线瞬间。
江澈的目光如有实质的落在蜷起的左脚上。
手腕上的触感仍旧让人不舒服,林霁风不动声色的向后躲了躲。
“没事,不小心摔了,只不过…”
摆弄着碎得五花八门的相机,话头顿时止住。
“没事,给我吧,我先送你去校医室看看。”
伸到半空中的手,迟疑的不再动作。
林霁风不疑有他,轻轻搭在上头,借力往外蹦。
“拽nm的拽,我又不是故意的,拽的二五八万一样。”
“一个大老爷们细皮嫩肉,一推就倒。”
“林霁风,林霁风。这个名字怎么好像在哪听过。”
压低的声音飘散在风中,无人在意的角落。
“哟,老陈,这么忙呢。”
陈老师地下瞥了江澈一眼,“小兔崽子,又干嘛,小事自己解决,有问题再喊我。”
“别嚷嚷了,来了!”
江澈熟练的从医药箱翻出消毒水,,拿着两只棉签无从下手。
“你,你忍着点,会很疼。”
棉签一下下浸过外翻的伤口,嵌入的泥沙始终无法完全清除。
“你绣花呢。”陈老师一把夺过消毒水,直接往伤口倒,瞬间绵密的泡沫覆盖泛红渗血的伤口。
“老陈,您轻点。”一脸龇牙咧嘴样,看得林霁风直发笑。
“又不是小姑娘,你心疼个锤子。”
“给。”两瓶云南白药、一包冰袋被丢进怀里。
陈医生看看林霁风,又转头盯著江澈,“触诊应该没伤到骨头,敷冰半小时,先红后白。”
“没什么大问题,休息好了就滚蛋。”
“看看你们这群脆皮,平时不运动,现在知道错了吧。”
不怪老陈无差别扫射,平日里闲的蛋疼的医务室,此时跟趁墟一样,一趟又一趟的人往里走。
江澈瞟了眼林霁风的脚,肿得脚脖子都没了,实在说不上来没事二字。
但当然最上不能说出口,“没事的,很快就能消肿了。”
冰袋被隔着两层纸贴在伤口处,凉凉的。
舒服,但却又觉得不舒服。
腿向内缩了下,又被抓回,“别动,你忍忍,我现在身上是不太干净,事急从简,别嫌弃我。”
医务室没有多余的椅子了,江澈就这么单膝跪在地上,一下又一下的轻触冰敷着他的脚踝。
一个坐着一个站着,林霁风只能看见他头顶上远远的发旋。
“小厚哥哥,你看,我学会绑鞋带了。”
两只鞋带被歪歪扭扭的绑了半个蝴蝶结,又被捆上好几个死结。
偏生这个小人还一脸骄傲的看着他笑,完全让人生不起气。
“怎么回事,怎么站那都能摔倒?”
没有回答。
江澈疑惑抬头,对上林霁风失焦的眼神,这都跑神跑到哪去了。
“林小厚,疼傻啦。”
同样明朗的笑脸,一样的笑眼弯弯,腮边的婴儿肥退去,等比放大的五官很难不让人怀疑刚刚是一场梦。
林霁风躲开刺眼的眼神,低头看向皱皱巴巴的校服,低声回应,“不疼,擦破一点点而已。”
掌心泥沙混着血,膝盖磕破两大块皮,消毒水倒上去吱哇冒泡,铁人摔成这样都能磕破层皮,但林霁风跟痛觉缺失一般,从头到尾表情从未变过。
他好像从小到大都是这样,不会哭,很少笑,有什么事都能自己扛。
“好了,你俩回班歇着吧,我这不够位置给你们坐了。”
说着,伸手指了指林霁风,“你,最近少下地跑动,拿他当个义肢,没特效药,好好养着吧。”
送客再迎客,一气呵成,看得站在医务室门口的两人一愣一愣的,林霁风单脚着地金鸡独立,怀里抱着云南白药,江澈一手拎鞋,一手抱着冰袋。
对视一眼,都忍不住为此刻的狼狈样笑出声。
一个身上还有兵荒马乱沾上的灰,一个脸上热气还没下来,刘海狼狈粘在前额。
江澈走到林霁风面前,作势蹲,“来吧,我背你回去,别的没有,有的是力气和手段。”说完自己先低声笑了出来。
想象中的重量并没有从背上传来,身后的衣领反而被轻轻拽了拽,半蹲着回头,仰视着林霁风。
“不用,我可以自己走,你…你扶我一下就好。”很严肃的一张脸,不像是开玩笑的模样。
江澈“哦”了声,用一个很别扭的姿势,一路扶着林霁风蹦哒回了课室。
林霁风盯着两人相交紧贴的手臂,张口欲说又合上,生硬的开启话题,问道:“我的相机…里面很多照片,还能修吗。”
江澈认真的思考它最后的惨状,“应该…”又回想到林霁风当时的肉疼样,话头急转,“没有问题,交给我。”
“交给我,也没用啊,小伙子,你这都是多旧的版本了,这得三四年前的吧,零件早就不生产了。”
相机店老板翻来覆去的看,最后还是宣判了死刑,“不过你这内存卡应该损坏不大,给你把数据导出来,店里还有个类似型号的机子,外观上差别不大,你看看要不要吧。”
“要要要!麻烦您了。”生怕老板反悔,江澈当机立断掏出手机付钱。
趁传输数据的空档,江澈闲不住的到处逛逛,一串随风飘荡的相机挂绳吸引了目光。
“老板,你这挂绳咋卖,能在小相机上面刻字吗。”
“可以,但是都是两个两个出售的,刻字的话需要自己手工刻。”话音渐近,工具被递给来。
挑挑选选,选定原木色和黑色的一对,歪歪扭扭的刻上风和c,递给老板。“麻烦把原木色的挂在新相机上,黑色的挂坏的身上,再麻烦您把坏的装好,谢谢。”
推开门,头顶的风铃被碰撞的叮当作响,手上沉甸甸的重量,该如何瞒天过海,成功骗过某个聪明蛋。
从远离市区的相机铺回到家时,最后一抹光亮也即将落幕,街边接触不良的人造太阳替代了未出的繁星,一闪一闪,未晚归人指引归家之路。
“爸爸,看小宝今天拿到的小红花!”小孩高亢的声音从万家灯火的哪一盏中传来,一声“好棒,快来洗手吃饭”的回应从寻不到的地方响起。稀疏平凡的生活,却是有些人一辈子触碰不到的美梦。
打开大门,习惯性的省略主语说一句“我回来了”。
昏暗的客厅不出意外的空无一人,开放式的岛台仍旧放置着丰盛的菜肴。
糖醋排骨、辣子鸡、番茄炒蛋,每一道都是熟悉的家常味道。
但吃进嘴里也是味同嚼蜡,草草又应付完一顿,江澈小心拎起两个盒子,走回房间。
启动音响起,一张傻兮兮又掩盖不住帅气的大脸出现在屏幕前。
不行,这个角度不好,我的脸怎么这么大。
不是,我房间不是前几天才收拾过,怎么这么乱。
挑挑捡捡,江澈最后正经的在书桌前端坐下,僵硬得像是埃及古墓刚挖出来的干尸。
“hello啊,林小厚,没骗你吧,相机给你完好无损的带回来了,当你整理照片时,就会看到这个惊喜!”
像是嫌过于死板,江澈还是拿起相机,站起来,开始巡游自己房间。“既然开始录了,就带你参观一下敝人的‘闺阁’吧,看,帅吧,这些乐高都是我自己拼的哦,最小的这个,是7岁那年……”
“不知道你会不会看到最后,但相信聪明的林小厚早就发现了吧,其实这是新的一个,即使他们长得很像,但是不要难过哦,再给你送一个,外带微缩性小挂件,意义是一样的。
相机存在的意义在于记录,记录当下并不起眼的一幕,赋予未来的意义,
老旧的物件所带来的情怀,可以传递,毕竟它们来源于同一人,不是吗?”
视频戛然而止,最后一幕停留在少年俏皮的眨眼上,言语未尽,留给人无限思考的空间。
一样的外观,但林霁风仍旧是在收到的第一时刻发现变化,里面的照片一张没少,甚至意料之外的多了份惊喜。
反复拉动进度条,重复进行观看,那陌生的房间布置。
开头正对着的床头,安然放置着多年前寄出的玻璃罐。
一小墙的乐高,五花八门,但是好像没看见自己的篮球小模型。
直到把房间的每一处布置,都牢记在心,林霁风退出视频,开始整理校运会时的照片。王子显铅球甩出去,结果差点砸着裁判老师的脚、两个女孩挽着手开心朝镜头笑、江澈跳高的抓拍、接力赛摔倒前的冲线……
最后两张紧挨着视频,是林霁风半蹲着给大家拿水,怀里还抱着一堆的侧影,而最后一张,是江澈双手举在嘴边喊加油,林霁风转头看着江澈的双人照。
眼神算不上清白,超过某种限度。
连同私藏的照片一起,被锁进了带锁的相册。
不算正式的第一张合照,
他站在我的左边。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7章 修复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