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婷感觉自己的职业生涯价值观受到了冲击。
要知道在花滑这个项目里可以说那就是与夏季奥运会的体操项目一起充分体现了“长江后浪推前浪”这一自然法则的超级青春饭项目。
而芭蕾娜的年纪，虽然刚刚满18岁没多久的她，在外界绝大多数看来都是正值大好年华的青春年少。但在她们这个圈子里却也几乎是绝大多数花滑选手，尤其是女单选手职业生涯后期甚至是末期的年纪。
这样的年纪还是女单的路子，说实话这事儿传出去在绝大多数对这方面稍微有些了解的眼中，芭蕾娜的这个跨界就算不是假消息，也绝对会被冠上“玩票性质”的有色眼镜。
但这就是现实而且哪怕是此时此刻，在这个她刚刚浏览过芭蕾娜跳跃动作的时间点，多年的训练认知下哪怕是亲眼所见，她也依然没有办法对自己所看到的一切进行完全的认可。
更何况这本就离谱的动作还要建立在李雪所提到的那个已经可以说的上是“匪夷所思”的尝试时间上。
徐婷越想越无法理解。正式上冰学习不到一周直接出3A，哪怕是存在存周问题且落地失败的半成品，那也绝对是有违她过去多年训练专业认知的存在。
但偏偏事实就这样被清晰的记录下来，并且以李雪的身份又根本没有必要去跟她这个，几乎已经可以判定为“前运动员”的助理教练。去大费周章的去“准备充分”的开这种只要一上冰实践便会被轻易戳穿的离谱玩笑。
但那毕竟是3A啊……作为一个曾经巅峰状态拥有过，却随着年龄的增长渐渐丢失动作难度的过来人，徐婷太明白刚刚那个视频中所代表的东西了。
虽然于她而言那个曾经拥有却也无奈丢失的技巧被一个初学者轻而易举的完成大半这件事真的很讽刺，但是作为一个因为后继无人而多年被迫迟迟没有从俱乐部女单一姐位置上退下来的“老大姐”，虽然情绪上感觉有些残忍但是从理智上，她希望那是真的。
于是乎在简单平复了一下心情后，徐婷抬起头双手紧攥着手中的平板电脑道：
“李教练我能问一下她现在具体的训练进度到什么程度了吗？”
李雪：“啥都不是的程度。”
徐婷：“啥？”
徐婷蒙圈道，啥都不是的程度，OMG如果不是刚刚有看过芭蕾娜的跳跃视频的话，徐婷绝对会认为这是一个非常合理且现实的回答，但问题是现实情况不是这样啊，啥都不是能跳三周跳，甚至从腾空高度上看还有富裕。
再加上对方在冰面上刚刚现场进行燕式巡场时的肢体舒展程度。这跟她说是啥也不是？
徐婷的目光中充满了困惑，而与此同时另一边的李雪也在看了看手中的资料后叹了口气道：
“不用那么惊讶，你别看她现在看起来滑行还有跳跃的学习进度都不错，可问题是那都是单个动作的成功率，一旦连贯起来她还是会受到相当的影响，至于跳跃方面虽然能够用这么短的时间为2A打出成功率是很不错，但相比于其她运动员，她的跳跃完全没有任何技术含量可言。”
徐婷：“哈？”
“说通俗点就是你们现在年轻人常说的一个大力出奇迹！”
李雪一说到这便有些头疼的扶了扶额，然后便翻了翻教练观察位上的电脑镜头画面并继续道：
“你把她的起跳动作放慢仔细看看就懂了。”
李雪表示自己真的不太愿意相信那个已经无可否认的事实，而徐婷则也是在自家领导这一番话下默默减速回放了一遍芭蕾娜跳跃的镜头，然后只见她在一个瞬间瞪大双眼的愣神后，有些结巴的带着明显的不可置信道：
“教练，她这……”
李雪：“明白了吧，毫无技术含量的生跳，仗着自己的跳跃力好，在减速到几乎完全没有借到冰刀滑行加速的情况下，直接硬生生的往上蹦，然后再在腾空后尽可能快的旋转完后摆好姿势落地！”
“可是这样做真的能够成立吗？这确定不是偶然的意外？”
徐婷还是不太敢相信画面中的这一切，毕竟多年的练习下，对于花样滑冰的跳跃动作，如何借力，起跳，旋转，落地，这在她们眼中都是一个非常技巧性的，用“巧劲儿”来完成的动作。
而且因为跳跃腾空时间短暂的关系，选手在起跳之后几乎马上就要面临落地的问题，这么短的时间内她真的很难想象有人竟然会在腾空后不是想着怎么缓解落地时惯性的冲力，而是去调整自己的姿势以求“准确”的落地。
芭蕾娜的一切对她而言都是对她过去职业生涯所累积经验的冲击，然而更让人哭笑不得的是芭蕾娜之所以在很多细节上，有别于常规花滑运动员的原因竟然是……
“她只是在照着自己过去跳舞的舞感在滑冰！”
芭蕾娜与绝大多数的花滑运动员不同，一般的花滑运动员大多是在学习滑冰的同时，开始跟进辅助性的学习一些芭蕾舞或是其他风格种类的舞蹈来完善自己的滑行。
在他们的概念中，舞蹈就像是翅膀上的羽毛一样，是点缀并辅助翅膀完成飞行动作的存在，但是对于此时的芭蕾娜而言，已经拥有了大量甚至近乎完美“羽毛”的她，就像是一个被大量羽毛点缀充斥的极为华丽的风筝。
她可以非常轻松的在起始的东风下，飞到一个相当不错的高度，但是一旦这个高度超过一定范围以后，竹制的骨架与羽毛之间的连接终究不如翅膀那样稳固。
也因此就像芭蕾娜那习惯性腾空后先完成动作，再调整姿势落地的习惯一样，两周跳的高度她可以借着自身身体素质及经验的优势面前接下，可当圈数再次上涨到三周以上后，她的腾空高度和转速显然不再足以用足够的缓冲时间支撑她完成落地动作。
这就是芭蕾娜的现状。一个有点儿离谱却又无比现实的问题。
她在滑冰上的起步，完全是依照着自己跳舞的习惯来进行。也因此虽然那构建在可能是自身的天赋之上的冰感，以及十几年来在舞蹈领域上天赋加努力的钻研所带来的肢体协调性与控制力，给了她一个让专业人士都不禁感到瞠目结舌的起点与学习速度。
但是隔行如隔山终究还是一个无法否认的硬道理，哪怕芭蕾娜的芭蕾舞功底可以说是在舞蹈领域居于世界顶尖水平的伏特加，所锻炼出来的绝对正统，可是放到花滑的领域里当她把平地跳跃时的习惯带到冰面上之时，她便是一个不折不扣的“野路子”。
虽然野路子这玩意儿肯定不至于说是被一棒子打死的全盘否定，但是相比于所谓“正统专业”多年来不断试错规避所累积下来的经验，芭蕾娜曾经被一点一点板正的舞蹈专业，也必须在芭蕾舞鞋到冰鞋转换的同时，进行一定程度上的微调。
而且还是一个对另外一个领域多年塑造出来“正统”的“微调”。
十几年甚至几乎可以说是充斥了芭蕾娜打记事起整个人生所养成的习惯，说真的这就是不是一个好改变的问题。再加上芭蕾娜的舞蹈习惯本身只是不能说是完美匹配花滑又不是说它存在什么错误。
微调不是纠错更不是去修正，而且对于芭蕾娜跨界这件事虽然李雪扪心自问，她的确是存着想在芭蕾娜身上赌一把，看她能不能够帮自己圆一回当初没能站上世界级颁奖台的念头。
这是她的执念，虽然到目前为止自家儿子也就是封嘉懿已经在国内取得到了一定成绩，并开始对国际赛事发起冲击，可是男单和女单毕竟“赛道”不同。再加上以她对自家儿子的了解，要是自家儿子能稍微争气点儿，芭蕾娜还会有很大可能会成为自己的儿媳妇。
那么都说儿媳妇相当于半个女儿，自家“女儿”帮自己实现自己当初没有实现的梦想，怎么着也比自家儿子那跟自己过去专业虽同属一个领域却几乎完全八竿子打不着的男单要好得多吧。
也因此在见识到芭蕾娜的潜力后，她希望芭蕾娜能代替自己站在世界赛场的舞台上去争夺自己没能争取到的荣誉。
只是问题是芭蕾娜毕竟不是专业出身的后辈运动员，她是自己闺蜜的女儿，并且还已经在自己的专业领域取得了相当大的成就。
这样的情况讲真如果是站在家长的角度，这真的是一个非常纠结的决定，虽然在这之中芭蕾娜所展现出来的兴趣以及冲劲儿让她稍微缓解了一下心目中的负罪感。
可是到了现在当实际的训练开始后，每当她要开始帮芭蕾娜去修正那些她在舞蹈届非常专业，却在花滑领域的存在矛盾的习惯之时，她都会一次又一次的感受到这份愧疚并让她开始怀疑自己现在做的是不是太过自私了那么一点儿。
这是她迟疑的地方，就像不久前当她只是想用一个自己在陆地上演示的，不过一周的A跳动作，来试探芭蕾娜有没有起跳的勇气的时，结果芭蕾娜一个用力过猛蹦出了足足三周的转数的时候那样，她真的想起来就后怕。
一个虽然有着很高的身体协调性，但是压根没有经历过什么专业话的训练学习，甚至干脆连怎么摔才会在冰面上摔得比较“轻”一点都没有学过的女孩儿，直接一上来在她们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情况下，蹦出了一个她们如果提前知道考虑到风险便绝对不会让她在那种情况下爱去尝试的动作。
那一刻讲真虽然芭蕾娜一跃而起的动作真的给她看到一个“希望”，但是与此同时在那一瞬间的光芒所带来的冲动冷静下来以后，她的第一反应是后背一凉的后怕。
毕竟这可不是体队选上来的那种，打从一开始便朝着冰面上的舞台奋斗的白纸，而是一张已经具备了完整结构甚至是意境的图画。
而且还是出自自家闺蜜之手，自家闺蜜的女儿外加自己儿子还有心思想把人家拐回家，这种情况下讲真饶是有那份多年遗憾所造就的执念在，她也不太能够毫无顾虑的下定决心。
也因此打从芭蕾娜正式开始上冰开始，她怎么也没有想到最先打退堂鼓的竟然不是选择了这条，注定艰苦的转型道路的芭蕾娜而是身为教练的自己。
电脑归位我又回来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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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利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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