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醒还沉默的向客栈走去,少女藕粉色的衣裙不堪风力微微后扬,她袖口处特意系上的粉色袖带也随风轻舞,谢醒还的步伐在月光下显得格外沉重。原来并非信徒摒弃尘缘——是其家人摒弃了他们。
路亦浮缓缓跟在她身后,看着少女失魂落魄的模样,他的指尖轻轻摩挲着剑柄,方才他不该迟疑的。
“醒醒、路公子,你们回来了?”莫惊春面色凝重,她望着归来的二人道:“我与玉白在城南见到了‘祂’的痕迹,祂带走了一名女子。”
姚玉白:“可于此同时城北也亮如白昼,这说明——”
“幕后真凶不止一人。”谢醒还踏入房门,她敛了敛心神努力让心绪平复:“惊春姐姐、姚大哥,我们也在城北遇到了‘祂’。”
“但被‘祂’带走过的信徒中,有一个例外。”
月娘——她是唯一一个被神带走却再次回到青石川的人。只可惜月娘的心智似乎变得同幼童无异,青石川的百姓认为是月娘不够虔诚故而遭到了神的抛弃。
一夜休整后,四人决意去拜访月娘,看能否找出些蛛丝马迹。
“你们是去找月娘的?”馄饨摊的老板皱起眉:“客官,她是个不祥之人!景家之破败皆因她而起!”
谢醒还用汤勺轻轻搅动碗中的馄饨,又是这番话,几乎所有人一听到月娘的名字都如洪水般避之不及。
路亦浮抛了抛手中的碎银,他眉眼含笑道:“您只需告诉我们月娘家住何处就好。”
老板见这四人去意已决,他拿起碎银:“罢了,四位客官再往前走十余里便会遇着一座破落大宅,月娘便居于那宅中。”他长叹一声继续道:“也是景家人心善,不计前嫌的收留了她。”
“客官,你们还是莫要靠近她为妙啊!” 老板的声音自四人的身后传来。
“为什么‘祂’会将月娘放回来?”谢醒还问出了心中的疑惑,月娘同那些失踪的信徒似乎并无不同。
莫惊春摇摇头:“老板之话,难辨真假。”又或者说,自知道神挑选信徒的真相后,青石川众人之言皆不可信。
“到了。”路亦浮抬手扯住少女背后的衣襟,动作很是亲昵:“谢姑娘还要往前凑,难不成是想撞上人家的大门?”
他若有所思:“哦,我懂了,”随即他语气欠欠继续说:“那谢姑娘碰瓷的本事倒还是差了点火候。”
“……”
谢醒还用眼神将反派暗杀无数次,她现今没那闲情同他争吵,谢醒还冷哼一声上前敲门,她细细端详着面前这座宅子,墙上的瓦片已然褪色,屋角上的瑞兽也残缺不齐,但依稀可以看见它往昔的精致,怪不得说破落了。
嘎吱——
朱色木门缓缓从里打开。
“诸位,你们找谁?”男子脸上满是疑惑。
姚玉白上前一步:“请问这位兄台,你同月娘是何关系?”
“……”
谢醒还可算是看明白了,男主果然是正直不阿,同人打交道全无半点婉转曲折!
果不其然,那人神色微变,眼中闪过一丝戒备。
谢醒还头疼的推开姚玉白:“抱歉,我兄长性子迟钝,实在失礼。”她看着清冷出尘的女主灵机一动:“他的本意是我阿姐会些岐黄之术,路经此处时恰闻旁人言及月娘身体欠佳,故想来为月娘把脉问诊瞧瞧身子。”
刚从谢醒还口中得知她会医术的莫惊春冷静的点头。
景和有些迟疑:“那这位少年……”
他说的是冷着脸的路亦浮。
“他是我阿弟,本命唤作阿水,”谢醒还黑白分明的杏眼染上潋滟的水色,她转身看着路亦浮,带着几分黯淡与伤感道:“他幼时生了一场大病,烧的不省人事,幸得醒转过来,可谁知……谁知竟就这么烧坏了脑子,我阿姐习医之道亦是为天下苍生不再受此般惨痛之苦。”
说罢她微微踮起脚尖,双手紧紧将路亦浮箍在怀中,在旁人看不到的角落一道符纸轻轻的贴在路亦浮腰窝。
“阿水,你别害怕。我同阿兄阿姐就算是寻遍四海也一定要将你治好。”谢醒还哽咽道。若欲使人接纳他人,最好的法子莫过于感同身受,景家在月娘被神遗弃时仍愿收留她,足见其定是不愿放弃她的。
路亦浮身子僵住,呼吸凝滞了一瞬,她、她居然敢!
他垂眸看着那片柔软的发顶,长睫如羽翼般轻颤。
景和的脸上浮现些许动容之色,这少女言辞恳切,情真意切,与她同行的女子更是气质清冷,似不食人间烟火。他看着那唤作阿水的少年,他的病情竟也同月娘如此相似……
“请进来吧。”
冬寒逝去,残雪化作潺潺溪流,谢醒还四人在青石川已呆了数日。
“景大哥,月娘要何时才能不喝这又黑又苦的药啊?”谢醒还托着腮,目光落在厨房里忙碌熬药的人身上。月娘自被放回心智始终懵懂迷糊,他们问不出丝毫有用的消息,景大哥说过月娘之所以能回来是因为她腹中已有了他的孩子,无法与尘缘隔断。
“月娘身子弱,如今又有身孕,”景和温声道,他目光柔和的看着灶上的药罐中药材翻滚:“若是我能代她受此苦便好了。”
自他们四人第一次见到“祂”挑选信徒后,青石川再未有人失踪,谢醒还一行人便暂居景家,景和是月娘的丈夫,他是青石川鲜少不信仰神之人。
“谢醒还,眼珠子要掉人家身上了。”那个叫景和的人容貌远不及他,谢醒还却似被他勾了魂般的。
低沉阴冷的声音惊的谢醒还打了哆嗦,她回过神来,景和的身影已消失不见,他去给月娘送药了。
“路亦浮,你能不能不要这么神出鬼没,”谢醒还没好气的看着他,她轻拍胸口:“知不知道这样很吓人啊。你我不是已经约定好,若你配合我们在景家行事,待此事了结,再助惊春姐姐寻回记忆,我便随你去解那因果。”此刻且先将反派稳住,若真要等到女主恢复记忆也不知是猴年马月了,说不定那时她的任务早已了结。
路亦浮掀起眼皮,斜倪她一眼讥笑道:“倒也未曾想过,谢姑娘竟真这般不禁吓。”这个小撒慌精——信谢醒还会害怕倒不如信鬼,他初见她时,她可是躺在棺材里的。
谢醒还蹭的一下站起来向外走去,一见着反派她便冒出一股无名火,嘴这般毒,真是白费了他那一张好皮相!
见少女气急如炮弹般弹射出去,路亦浮忽地低笑了一声。
外头的阳光暖暖的照在谢醒还脸上,她伸了个懒腰,寻了一处树荫静静坐下歇息。谢醒还低头忽见草丛中有被压过的痕迹,蛇的冬眠竟这般快便结束了?
“醒醒,原来你在这。”
莫惊春的呼吸有些急促,她眉间神色凝重:“月娘,清醒了。”
待谢醒还赶到时,月娘已然陷入昏迷,她气息微弱面色苍白如雪,景和手足无措的抱着她:“你们谁能救救她,谁能救救我的妻子,求求你们救救她,求求你们了。”他眼眶通红:“我只盼我的妻子无事,求你们。”
谢醒还与莫惊春将月娘小心的扶到床榻上,她的身上带着一种阴冷之气,似是从骨子里透出的寒意,谢醒还打了个寒颤,好冷,是妖气。姚玉白扶起跪坐在地的景和:“景兄弟,我们能救你的妻子和孩子,但她的身上有一股潜藏已久的妖气,你能告诉我们月娘在昏迷前发生了什么吗?”
景和神情茫然:“妖气?”他的表情忽然错愕:“灵姬!是灵姬。”
“我阿兄与阿姐正在为月娘祛除身上的妖气,她已无大碍。”谢醒还将温热的茶杯递给他:“你能同我说说,灵姬是谁吗?”
景和舔了舔干涩的嘴唇,他感受的手心的温热,有些犹豫:“灵姬……灵姬,她是青石川的神。”
“自月娘归来后,性情大变,她不记得过往之事,只当自己是个孩童,”他抿了抿唇:“也是那时我才发现她已有身孕,月娘有时清醒过来嘴里也会大喊着‘灵姬,不要过来’的话。”
谢醒还眸子闪烁:“景大哥,你是如何确定灵姬就是妖?”
景和摇摇头:“我亦不能确定,是你们刚刚说月娘身上的是妖气,我才反应过来,当日带走她的神身上亦有这般感觉。”他恳求道:“求求你们救救我的妻子,她必定吃了很多苦头才从那妖的手中逃出。”
窗外的春羽无风自动,一道身影无痕掠过。
谢醒还看着月娘房中铺着的软毯与被软布包裹着的桌角,景大哥同月娘……
“醒醒,你同我们出来。”莫惊春轻轻向她招手:“月娘现在已无大碍了。”
“惊春姐姐,你是说找到了那妖的线索?”谢醒还有些惊喜,手腕上的粉色袖带也一同舞动:“那我去找符纸!”她要和男女主一同去揭穿那妖的真面目。
莫惊春轻轻拉住她的手:“不行,醒醒,你要留在这里,你知道的。”
青石川不止一个“神”。谢醒还停住脚步,她不能去。
客房中还带着些阴冷,桌上放着一壶茶水,谢醒还倚坐在椅子上。
“怎么,谢小姐被你的阿兄阿姐抛弃了?”路亦浮神色慵懒,语气促狭:“是因为谢小姐太弱了吗?”
见他靠近,谢醒还故意抬手挥舞,袖带如风般抽在他的脸上:“哪来的蚊子竟这般吵闹?”
她转过身去却近距离对上一双黑漆漆爆裂开的眼眶,饶是谢醒还再好的心性也被吓了一跳!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