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瞬,一道劈山填海般气势的刀光直冲咽喉,黎观融本能弯腰躲过,发带被锋芒毕露的刀锋扫过立刻断了,她抬眼看向来人——此人膀大腰粗,壮硕如牛,小麦色的肤色气势汹汹地站在那里俨然像座饱受风吹日晒过的小山,单手提着把长柄大刀跑到了那少年魔头身边拍着肩膀,接连喊了几声,“师兄?师兄!纪师兄?纪殊,纪奉宣?”
所以,做魔头还有师承?
黎观融暗中在心中盘算着能不能一剑下去斩草除根,灵力刚动胸腔内立刻传来撕心裂肺的剧痛,两只手微微颤抖,天打雷劈过的反噬不容小觑,细细密密的灼痛贴着骨缝乱剐,她一时半会用不了灵力,单凭武力她绝对打不过这个“黑牛”。
她眨眨眼睛,主动走过去将那枚玉佩递过去,一脸无辜地问:“这个,是你师兄的吗?我方才在那边捡起来的。”
这“黑牛”看清她的脸后当场呆若木鸡,黎观融莫名感觉到了扑面而来的愣头青气质,只见对方的脸以眼见的速度黑里透红,良久才回过神来把那枚玉佩拿到手里,舌头好似在嘴里打了他一顿,结结巴巴地说:“是,是我师兄的。你,你好漂亮啊……就像天上的太阳落到凡间了。”
“洪空扉,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世上那么多哑巴,你怎么不是其中之一?”就在此时,纪奉宣醒了,见到自己师弟这副语无伦次的模样,莫名有点不忍直视,还有些恨铁不成钢的心思。
洪空扉的大刀被收回,伸手把脸色惨白的纪奉宣扶了起来,听了训斥不但没有收敛,反而一副理所应当的样子,“我没胡说八道啊,人家姑娘就是漂亮啊。”
黎观融出乎意料地轻轻一挑眉,平日里她被别的男人这样口出狂言早就一拳打到他屁滚尿流了,但她此时毫无动作,只觉得这位“黑牛”颇有心直口快的缺心眼,她抬眼刚好和脸色苍白的纪奉宣对上眼神。
纪奉宣似乎是因刚醒来手软脚软,浑身的力气都在洪空扉身上撑着才能站住,当时天雷劈在他的脚下,不说是让他清醒着体验了一把活剥人皮,也与五内俱焚的痛楚**不离十,二人刚碰到眼神就不约而同地挪开了。
洪空扉对他俩这古怪的氛围一无所知,把那块玉佩亮在纪奉宣眼前,“师兄,你的玉佩,这还是这位姑娘给你捡起来的。”
纪奉宣接过玉佩,珍而重之地扫掉上面的沙砾,继而慢条斯理地挂在腰间,行为举止从容不迫,纵使看起来有点狼狈不堪,但自有一番出淤泥而不染的清冷疏离。
显然他自己也忍不下去头发东一缕西一簇散乱下来,衣袍也到处有破损的模样,嫌弃地闭了闭眼睛,“先去趟附近的客栈,换了衣服洗漱过后再和你说其他的。”
洪空扉连连应声,一扭头冲着黎观融咧出一口憨厚的白牙,纪奉宣像是没眼看了没让他再扶着,自己率先大步流星地走了,“姑娘,你也一起吧。我看你的衣裙也有些破了,不如我送你一条新的,就当是方才我有眼无珠的歉礼。”
黎观融正在跟上去和不跟中间摇摆不定,毕竟他们两个人是关系亲近的师兄弟,万一他们两个暗地里联手算计她,恐怕是会死无葬身之地。
她看到礁石阴影下的小贝壳被扑上岸的海浪轻而易举地卷走,左手腕有种被细线灼痛的错觉,疼得她喉咙一紧,黎观融面上还笑着,微微颔首,“好啊,不过歉礼倒是谈不上,只是刚好和你师兄顺路罢了。”
洪空扉见纪奉宣大有一走不回头的架势,尽管脚步并不快,他连忙快走了几步追上去,“师兄别走啊,这里最近的地方是青羊城,青羊城你肯定不知道有多远,你两只脚磨成棍都走不到的。”
只见他沾沾自喜地从腰间巴掌大的锦囊里拿出来指甲盖大小的木块,随手一扔在空中几番变化,最终定成插着两个插着翅膀的不伦不类的巨大木船漂浮在空中,上面还有栋占了半艘船的三层房屋。
纪奉宣却狐疑地看向洪空扉,“这云中舟,你不会是从什么地方偷出来的吧?”
洪空扉立刻装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双手搭着他的肩膀宛如被负心的女儿家似的矫揉造作地晃来晃去,“你怎么能这样想我呢师兄!这可是我光明正大向云师兄借的,我好伤心呜呜呜……”
纪奉宣微不可查地一皱眉,他本就头疼欲裂的想吐,这下被洪空扉这两只不知轻重的狗爪子晃得更加是雪上加霜,抬手拨开后转身面如寒霜地上了云中舟。
洪空扉情真意切地干嚎没有被回应也不觉得尴尬,一扭头看到身后的黎观融挠挠脑袋,“我师兄他就这样,有点小冷淡,小内敛。”
目睹全程的黎观融微微一笑,表示理解,“像他这样的就应该有个像你这样活泼有趣的人陪着才好,不然总是一个人多孤单。”
洪空扉顿时眼睛一亮,万万没想到她说的刚好对上了自己的心思,激动地握住黎观融双手,“从此之后,你我便是知己了!”
黎观融:“……”
什么就知己了?
站在船边的纪奉宣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俩,“你们两个,走不走?”
“走走走,现在就走。”洪空扉忙不迭应声,和黎观融挤眉弄眼地做了个知己间的暗示,尽管知己本人还没明白这段关系怎么凭着一句话就能突飞猛进到这种地步。
两个人先后登上云中舟,在洪空扉的驱使下两边蜷缩紧贴在的翅膀缓缓展开,稳稳当当地升上天空朝着青羊城飞去。
在这一路上黎观融和洪空扉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其实主要是洪空扉这个人的嘴本身就是个敞门的,加上黎观融对人间完全一无所知的样子,他自觉地就将知道的全盘托出。
黎观融听到轻云隐阁的来路时想起在小时候曾经跟着她爹娘见过万清明宗的那些据说一步登天的仙尊们,个个不苟言笑,惜字如金,和泥塑的石像似的,总而言之,没什么好感,甚至反感至极。
当时大部分时间她坐在那块方方正正的垫子上如坐针毡,只记得一句话,“凡人与我们不同。”
她若有所思地等洪空扉说完,问:“所以,你们是轻云隐阁的修士是吗?你们到锁云村总不可能是去凑热闹的吧。”
“是。”独占另一张靠窗卧榻上的纪奉宣手中拿着茶杯,在阳光下淡淡看向黎观融,他的这双眼长得很妙,明明是眼含春波的多情眼,却因深色的眼瞳添了几分深不可测,连带着眼瞳正下方那颗小小红痣的艳色都压下去了一半,像尊羊脂玉雕刻的人像。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黎观融更甚,饶是在美人堆里泡大的也忍不住被吸引到呼吸一窒,有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熟悉感袭上心头,她飞快地别过眼去,将这种感觉归为是美人之间的长相有些大同小异的原因。
纪奉宣收回眼神,抿了口色香味俱寡淡的茶水才不紧不慢地说道:“两日前我们收到锁云村有魔出现的警示,我率先过来查看发现古川神像上面有蹊跷,于是扮作天师守在神像旁以免有什么变故。神仙对于凡人来说是信仰,但这份信仰如若太过于庞大就会被不知是正是邪的妖魔鬼怪盯上。我用血果然引出来了那魔物,只不过比想象中的更要强大许多且诡计多端。”
“所以是除魔失手了吗?看来这次的魔物不容小觑啊。”洪空扉顿时吃了一惊,对这个结果有些出乎意料,谁知后半句话锋一转,“你看,我就说你带上我一起,你偏不,现在栽跟头了吧。”
这话说的好像他是什么绝世神兵,只要带上就如有神助似的,纪奉宣被他这自卖自夸给逗笑了一样,心平气和地说:“你吗?你的刀用的还不如七十岁卖猪肉大娘准头好,和你一起除魔,我不止得提防魔,还得提防你。浑身上下唯一厉害的是嘴,难道你要凭借口水淹死魔吗?魔可不会乖乖站在那里听你说话。”
洪空扉一时间像是被劈头盖脸的一长串都给砸蒙了,呆若木鸡地握着茶杯回嘴也不是,不回也不是,吭哧瘪肚半天才说:“你怎么突然活了……”
黎观融似有若无地笑了一下,终于上手履行知己排忧解难的分内事,豪爽地拍了几下洪空扉的肩膀,“不过你师兄说的对,这魔物的确心眼颇多,什么人去了都是免不了要吃亏的。要不是你师兄有你这个可靠的后盾来接,恐怕得在海边躺到天荒地老才能醒来呢。”
洪空扉顿觉被安慰到,舒心不少,重新喜笑颜开起来先给黎观融倒了半杯色泽寡淡的茶水,又给自己续了点。
纪奉宣看他俩面对面坐在同一张桌子上喝茶,耳边总算是得了片刻清净,趁着这会盘腿入定,神识毫无阻碍地外放到包裹住整个云中舟,意识内敛收拢将难以忍受的头痛抛诸脑后,灵力缓慢的一次次流过雷击处缓慢地抚平。
然而透过神识,他看到黎观融的身上似乎冒出个如同壁虎尾巴的黑色雾气,当他想要仔细看清楚时却已经消失的一干二净,反而看到有个花苞严严实实的护着她鲜活的心脏,散发着强盛的蓝色光芒却并不刺眼——这朵花不知为何对他有种莫名其妙的吸引力,被卷进海里自身难保还被吸引着过去拉住她,这就是魔物擅长操控人心的力量吗?
“喂,想看就睁开眼光明正大的看,借神识偷窥什么?还是偷鸡摸狗是你的真实作风?”
蓦地,纪奉宣耳边响起黎观融饱含不爽的声音,他意识到自己借着神识盯得太久了,迅速放空神识看向更远更低的地方,不再试图窥探到更多。
看来这小鬼挺敏锐的,暂时不能再这样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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