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万平一个滑步就麻溜地从光滑的台阶上下来,快速蹲到方青山跟前,他看着方青山全是伤的脸和他被血染得不成样子的腿,心疼不已,抓着他的肩膀喃喃道:“怎么会,怎么伤得······”
“都是儿子不好,让您担心了。”方青山低声说道。
方万平摇摇头,沉重地叹道:“我们两父子能再见面,真是祖宗显灵,你妈和你哥保佑着你呢,你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站在一旁的田小君本想扶起方青山,但当她看见方叔身后的小姑娘时,却是什么都顾不得了,她愣住站在原地,眼前原本清晰可见的画面逐渐变得朦胧起来,鼻子如同被泡在在醋坛里酸涩不已。下一秒,她就感受到来自对方温暖又亲切的拥抱,让她倍感安慰。
“小君,我们终于能见面了!”方英红毫不犹豫地飞奔至田小君面前,将她抱了个满怀,由于她比田小君高出半个头,她心疼地拍了拍她的后脑勺,语气中带点哭意地说道,“太好了,你们都回来了,我还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
感受到好友的拥抱,田小君什么话都说不出口,短时间内,她无法告诉她自己这几个月里都遭遇了什么,甚至不知该如何告诉她关于小雪的事情,一想到这,她除了将自己埋在小红的怀抱里外,再也无法应答其他。
这一夜,风吹得起劲,难得的是,没有下雪。
田小君被方英红带回了自己家,而方青山则随父亲回自己家,由于方英红和方青山是表兄妹关系,两家就几步路的距离,互相照应起来也很方便,这让方青山十分放心。眼看田小君奔波劳累了一天,又一脸惊魂未定的样子,方英红特意问她除了暖粥外还需要什么东西,可是田小君却说自己除了一把剪刀和一盆热水外,其他什么都不需要。
寒风吹得窗户微微颤抖,像有人拿着哨子在窗户缝隙不停地吹。怕冷的田小君在进厕所后,特意用毛巾塞住了烦人的缝隙,这才杜绝了从窗户那透出来那“嘘嘘”的鬼叫声。随后,她趁热水还没凉,抓紧时间给自己从头到尾洗了个热水澡,可惜没有柚子叶,不然可以去霉气和晦气,不过现在能成功来到曲水村也是万幸了,至少能捡回条小命,她想。
田小君用手将头发拧了七成干,发尾还滴滴答答在滴水,她走到厕所里那块生了点点锈斑的铜镜前,只见她左手抓起自己的长发,右手抓着剪刀,她看向铜镜中的自己,想把现在的模样深深烙印在脑海里。
咔嚓!咔嚓!咔嚓!
末了,地面上躺着好几束乌黑的长发,圈圈盘旋、丝丝缠绕如愁思和怯懦,庆幸的是,如今皆已被她全部剪去。
第二日一早,田小君打算出门在曲水村里逛逛,没想到刚出门就看见方青山站在门口的栅栏处,他右腿包着一层一层如蒜壳的白布带,拄着一根光滑新净的红木棍,穿着一件绿色棉大衣靠在木门处,像是在刻意等她。看见田小君原本的长发已被她剪短至脖子处,他愣了一愣,像是看到了一个新认识的人。
田小君留意到他仔细端详的目光,耸了耸肩,轻松地开玩笑道:“怎么了,看我剪短头发了不习惯吗?”
“不会,你喜欢怎样就怎样,都好。就是一时之间看不惯,像换了个人。”方青山表面轻轻松松地回答,但心中还是有点心疼。
冬天的曲水村被一层层白茫茫的雪覆盖,如同披上一层细纱,他带着她在村里四处走走,但由于他自己拄着拐杖,所以也没走远,只是在秋黄的田基旁四处绕圈。而这一路上,方青山除了给她介绍这户人家,那口水井,以及他们村的习俗外,再也没说其他,感受到他的欲言又止,田小君还是忍不住问道:“你不想问问我为什么会剪头发吗?”
地上的拐杖顿了一顿,方青山的步伐也停了下来,他点点头。
田小君看向远方初升的太阳,笑着叹气:“其实我在路上已经想剪很多次了,长发太不方便了,现在短发多好啊,看起来像个男孩,一来也安全;二来干起活来也方便多了。再说,我的家人,还有沈叔叔他们都离开我了,我不能再把自己当小孩,以前那个无忧无虑,只懂玩乐的田小君是没办法在这个世界上生存的。”
随后,她看着前方初升的太阳,眼里散发着战争没爆发前的光芒:“你看,太阳多美啊,能多看一天是一天。我想通了,如果以后哪一天,我是说如果,如果我真的不幸离世,你也不必为我难过。因为起码,在我死前,我也杀死了一个敌人,我比以前更进步了。不怕你笑话,我以前一听见鬼子要来了,我就吓得汗毛都竖起来,可是那天你也看到了,我居然真的能杀死他们,看来他们也并非如传言那样不可战胜,这场战争,谁赢到最后还不一定呢。所以,我现在完全看开了,我现在每活一天,我就觉得自己已经赚了,你说是吧!”
看着田小君精神抖擞的笑脸,方青山仿佛看到了刚认识时的她,心里替她高兴的同时也附和道:“你能这么想,我很高兴。这么看来,你已经不是那个一遇到什么危险就吓得不行的小丫头了,你是个英勇抗敌的大姑娘了!”
明白他在开玩笑,田小君紧接着笑着反问道:“一遇到危险就吓得不行?我有吗,我明明每次都很镇定啊?”
“好吧,那一遇到危险就吓得不行的人是我。以后啊,我还得躲在你后面寻求你的庇护”方青山打趣道。
田小君叉着腰,神气回道:“放心吧,有我罩你!”
方青山觉得这样的她像只炫耀利爪的小猫,淘气又可爱,正想继续回话时,却听到离两人不远处有个中年妇女的叫声。
只见她头发乱乱的,脚上只穿了一只鞋子,大衣的领子也错扣了好几个,跑步姿势非常怪异,东倒西歪的,从两人的方向看,她好像喝醉了酒一样行为反常,更离谱的是,她一边跑着一边不自然地笑,嘴上还喊着“阿强”,“娟儿”等名字。
方青山眼见那中年妇女向他们跑来,连忙向前挪了几步,将田小君护在身后,然而直到他看清楚来人的相貌后,才震惊得双眼直发愣,喃喃自语道:“这不是强嫂吗,怎么成这个样子了?”
强嫂?田小君虽然不知道方青山口中的强嫂是谁,但从他诧异的口吻听来,以前方青山认识的强嫂应该不是这个疯癫模样,正当田小君还在思考其中的缘由时,身后的一声喊声打断了她:
“青山,小君,你们都在这呢?”
回头一看,原来是方叔。当他看到强嫂时,欲言又止的神情被田小君看在了眼里,随后,三人看着强嫂左冲右拐地跑过,等她离开了一段距离后,方青山才小声问道:“爸,强嫂她怎么了,她以前不这样的啊?”
“哎,别说了。”方叔望着强嫂的背影,无奈地叹了口气,“前阵子敌人经过我们这搞了好几次破坏,她丈夫、儿子和女儿都被害死了,她自己也受了不少折磨,真是个苦命的人啊。她疯了有一个月了,还好她夫家那边的人还照看着她,不害人,就是闹腾了些。不容易,你们以后要是见着她就让着她点,记住了吗?”
听罢,田小君和方青山心里很不是滋味,彼此互看了一眼,都不知该说什么。
随后,方叔向他们招了招手,压着声音说道:“别愣在那发呆了,我们村子现在在干一件大事呢,带你们去看看。”
“什么大事?”方青山眼光闪烁,直觉告诉他这事一定和抗敌有关,因此让他非常雀跃。
方叔半捂着自己嘴巴,言简意赅:“我们可不能再这样坐以待毙了,他们杀了我们好几十人呢,我们一定要给他们些滋味瞧瞧,我们啊,可不是好欺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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