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的时候,月寻风和裴覆雪回了京城。
其实京城与其他地方也无什么分别,只是这里承载了许多许多的回忆,倒让月寻风和裴覆雪觉得这里不同了起来。
月寻风在踏进京城的那一刻,就笑着说:
“你还记不记得,我们刚见面的时候,也是一个冬天。”
永安三十年京城的一场大雪,将千里之外的明月清风送来京城,而那被大雪覆压了多年的冤案,也终于一点点显露人前。
裴覆雪于是轻轻笑了起来:
“不敢忘。”
“我还记得那时候你一头扎入京城的酒馆,三言两语就同人打得火热。”
月寻风闻言有些惊讶地扭过头,疑惑道:
“原来那个时候你在啊?”
裴覆雪偏头,以袖掩唇,没有回答,一双眼却盈盈地望着月寻风,仿佛什么话都在这一眼里望断。
“这么说,其实我一到京城,你就已经注意到我了?”
月寻风这么说着,裴覆雪也没反驳,依旧同她对视着。
莫名的,他们只是这么看着,笑意就行唇边流泻而出,蔓延上双颊,绯色胭脂一般晕染,倒是双方难得的害羞模样了。
扶光不明白他们在打什么哑谜,拿着糖葫芦慢慢地咬着,晶莹的糖衣裹覆着山楂,一口下去,酸酸甜甜——扶光很爱吃这个,只不过夏天炎热,糖衣易化开,只有到秋冬天气凉下来时,才能见到大街小巷叫卖糖葫芦的声响。
小姑娘馋了很久,一踏入京城就央着月寻风和裴覆雪给她买一串。她鲜少有这么孩子气撒娇的时候,月寻风心下一软,大手一挥给她买了两串。
裴覆雪无奈制止,怕扶光吃多了蛀牙。月寻风摸了摸后脑勺,有些心虚地移开视线,最后在扶光理解的眼神和把糖葫芦递过来的动作里,你一口我一口和裴覆雪咬起了这串糖葫芦。
大人真是奇怪呀……扶光咬着糖葫芦,有些迷茫和不解:
明明一串糖葫芦上面有那么多山楂,他们为什么要逮着一颗山楂咬呢?
等他们两个笑够,月寻风整了整自己的帷帽,再检查了下扶光的帷帽系带,这才看着披着厚厚狐裘的裴覆雪,笑着道:
“雪可是越下越大了,我们这戴了帷帽遮雪的可不要紧……可死活不愿意戴上帷帽,身子骨也没那么强健的裴大公子可不一定了,快些走罢?”
裴覆雪听闻这话,从容地抖了抖披风,不知从哪儿掏出一把油纸伞来。
月寻风:……
她对着裴覆雪抱拳行了一礼,表示自己真的服了。而裴覆雪也施施然还了一礼,很谦让地说了句:
“承让。”
京城同他们当初离开时没有任何变化,只是街边肉眼可见地更加繁华,许许多多姑娘们笑语盈盈结伴同行,时新的长裙妆饰,鲜活明丽,只是站在那,就足以入画了。
“玉书这些年,很努力。”
看着这些场景,月寻风感慨了句,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一辆马车自远出而来,在他们面前停下。
还没等月寻风疑惑,一位熟人就走下了马车,步态款款,从容婉约,一袭紫白衣裳,发间的素色绒花与整身搭配相得益彰——
正是已然褪去了稚气,成长为一名成熟女官的百结。
“许久不见了,月大侠,裴公子。”
百结这么说着,清丽的一张脸上,笑意盈盈,语气却轻快,带了几分少年时的活泼。
“陛下命我在此迎接各位,现下还请随我来进宫。”
“一听闻你们要回京,陛下早早就打点准备好了一切,只等二位了。”
月寻风和裴覆雪无有不应。
百结先把扶光带了上去,而后招呼月寻风和裴覆雪上马车。就好像她还是许多年前那个跟在公主身边的小姑娘,只是奉命去接两个对公主意义非凡的人。
“你变了许多,方才差点没认出你来。”
月寻风看着变化极大的百结,一时忍不住有些感慨。
当年刚见到百结的时候,对方活泼伶俐,但毕竟年岁尚小,行事还有些跳脱,如今却已然是亭亭玉立,进退有度的大姑娘了。
“人都是要成长的嘛。”
百结这么说着,眨了眨眼,
“况且,在那群大臣面前,我还是得装一装的,不然那群闲的没事干的御史,就会借着我弹劾陛下了。”
“说什么身为陛下的近侍女官,我竟如此不知礼数。”
百结显然就是被坑过一回了,描绘起那群大臣弹劾的场景时,简直可以称得上一句活灵活现。
月寻风憋着笑,等百结发泄完,才伸出手拍了拍她的肩膀,由衷道一句:
“辛苦了。”
裴覆雪平时也不是这么话少的性子,但一旦见到了外人,整个人就又下意识地闷了起来。月寻风知道他的习惯,也无意强行帮他改正,因此也只是体贴地把话头接了过去,同百结说说笑笑了起来。
等到了宫里,按照习惯,她应当是要同裴覆雪下马车的。但百结拦住她,无奈道:
“哎呀,你们同陛下这般亲密的关系,还讲什么虚礼。陛下说了,坐个马车而已,明日有谁敢说什么,通通贬了——”
她模仿着燕玉书的语气,说出玩笑般的内容,但月寻风确实为此心里一暖。
哪怕成为了皇帝,成为了那手握权力的至高无上的人,燕玉书仍旧保留了一点旧时的柔软,不至让自己变成仁和帝那般的孤家寡人。
等下了马车,百结很有眼力见地退下了,转过身离去的背影轻盈翩然,像是一枝自在舒展枝叶,自顾自开放的丁香花。
扶光被裴覆雪抱着,月寻风没让那群侍女动手,自个儿把厚厚的毡帘掀开,步履稍显急切地进了屋子。
而屋中一直在踱步的帝王显然也听到了这声响,赶忙迎上去:
“……许久未见了,寻风,表哥,还有……这位扶光妹妹?”
月寻风笑着,让扶光上前喊了句“玉书姐姐”,就哄着小姑娘去宫里逛逛了。
大人的闲谈总是没有什么好玩的地方的,与其让扶光在这儿听他们叙旧,不若去玩玩,散散步,左右到处都是飞锦卫的眼线,加之扶光自个儿的武艺也不弱,没什么好担心的。
“许久未见了,玉书……”
看着卸去冕旒,身着黑红色常服的燕玉书,月寻风一时感慨万千,最后也只轻轻开口,赞赏道:
“这颜色衬你,玉书穿起来可好看了。”
燕玉书于是微微笑起来,秀丽清雅的眉眼间不似少女时那般忧思,也许是被权力滋养,整个人反而疏阔了起来。
过去的燕玉书总是婉约哀伤的,如今却是江入荒野的奔腾,自在随心——这是好的变化,月寻风对此感到由衷的开心。
燕玉书显然也懂得月寻风的言外之意,眼角眉梢的笑意就那么自然倾泻而出。
这个时候,她倒不像是积威甚重的帝王了,更像是许多年前初遇时,还带着几分稚气的公主,因为一次意外,棋盘从此开始倾斜,所幸最后的结局,终是皆大欢喜。
“还有表哥,你如今病可大好了?”
燕玉书这么询问着,一直在默默喝茶的裴覆雪顿了顿,像是在斟酌用词,最后却只是温声道:
“多谢表妹关心,如今已大好了。”
燕玉书闻言,有些惊奇地上下扫了裴覆雪好几眼,而后扭头看向月寻风,感慨道:
“还是寻风你有本事……我都多少年没听过他喊我表妹了。我还以为,这家伙打算一辈子当个木头摆件不言不语。”
月寻风也不谦虚,很得意地“哼哼”两声,笑着道:
“那也不看看我是谁……武林第一,拿下你表哥,简直手到擒来。”
听到这话,燕玉书很给面子的鼓起掌来,一副非常捧场,完全不怕月寻风骄傲的样子。这下子,先感到不好意思的,反而是月寻风了。
“好了好了,其实我也没有这么厉害。”
“说到底,还是覆雪愿意去重新同人接触,要是他自己死活不愿意,那我也没有什么法子了。”
燕玉书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裴覆雪,最后笃定道:
“不,表哥这家伙固执得很,我估摸着还是你有法子治了治他,例如制造一些交谈机会什么的。”
还得是玉书啊……
月寻风在心底感慨了这么句,也不否认,点了点头肯定回答:
“我带着你表哥去买菜砍价了,毕竟全家只有他会做饭。我每次都装作故意不会砍价的样子,惹你哥着急,久而久之,他同其他人的交流就顺畅了不少。”
燕玉书闻言点了点头,感慨了句:
“果然还是得逼人一把才可以啊。”
裴覆雪只能在一边无奈地笑。
她们两个聊得热火朝天,燕玉书甚至想把他们留下来吃完晚膳再去她特地命人洒扫过的宅子去。可月寻风笑着摆了摆手,轻快道:
“晚饭就不吃了,我还得去拜访下我师父呢。”
好不容易回趟京城,她肯定是要去见一见晚来迟的。
燕玉书闻言也不再挽留,只是叮嘱道:
“那你们明日,一定要进宫来用膳啊。”
月寻风拉着玩了许久的扶光,笑着回应:
“那当然!”
“还不用担心,我们还有一整个冬天可以见面呢!”
哪怕冬天过去,可人间四季轮换,数十年风雨变迁,他们总会有时间,见上许许多多面。
也许等他们老去,没法再游历山川时,她也会同裴覆雪扶光一道回到京城,在这有着故友亲人的地方,抛却那些刀光剑影的传奇,安安稳稳度过余生。
——————全文完——————
事已至此干脆来个冬天吧,全文完结~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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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章 番外7:冬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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