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第三节课结束之后有大课间，走进教室，一股汗臭味扑面而来。
符长平闻得眉头蹙起“窗边的同学把窗开一下，别嫌热，等会再关。”
窗开了之后味道飘走大半，符长平看课代表在发试卷，就自己把电脑打开了。
他调好电脑，把页面停在班级平均分那里，抬头发现有张只写了考试号的卷子放在讲台上。
字迹漂亮有劲，符长平伸出白皙的手拎起试卷翻了翻，居然还是全对的，大题一道没错。
因为不是大考，卷子后边的大题都是任课老师亲手批改的，他并没有批到这样一张堪称模板的试卷的印象。
“有谁没拿到试卷吗？”符长平打开投影仪把卷子放上去“看看这是谁的啊，没人要等下课我去问是不是隔壁班数学老师放混了。”
讲台下面叽叽喳喳起来，他们好像都知道答案，正在惊讶这张试卷的主人竟然犯了如此低级的错误。
一道高挑的身影从最后一排走上来，声音如同终年不化的积雪那样的寒冷，呼呼肆虐的北风那样的凛冽。
“老师，这是我的。”
符长平抬眼，发现是一张陌生面孔。
“啊，从别的班转进来的同学吗？”符长平虽然对不上个别学生的名字，但绝不至于说连脸都记不住，他很确定自己没有见过这个学生。
更别说这个学生的外貌和他的字一样都是吸睛的类型，凌厉漂亮，或者说俊美更合适。
可符长平看着他，总觉得很眼熟，不单单是指脸，还有气质。
这种熟悉的感觉让符长平呼之欲出，但他刚开口，就怎么都想不起来了，仿佛被人为的蒙上一层纱，唯有想办法捅开才能破解谜题。
听到符长平这么说，讲台下边顿时更吵了，好像符长平说出了什么叫人震惊的话一样。
“安静，大家不要吵。”符长平最近没休息好，听一堆人一起叽里呱啦特别难受，他轻轻拍了两下讲台，力道不大，只起到威慑的作用，毕竟讲台是无辜的。
有一个坐在第二排的男生没来得及收声，他的声音在迅速安静下来的教室里显得非常突兀。
“巫封不是一直都在我们班吗，符老师怎么回事。”
那小男生发现大家包括符长平都在看他，面上露出一丝尴尬，迅速把头低下去看试卷了。
符长平神色变得很难看，他盯着那个讲话的学生，灼热的视线让对方头更低了。
还有的学生在偷偷打量着符长平，后者不知道是在想什么，表情一言难尽的。
最后是走到讲台前拿试卷的巫封打破了教室里诡异的寂静。
他们看见巫封背对着他们朝符长平说“对不起老师，我下次一定在试卷上写名字。”
随后，符长平整张脸唰的苍白起来，他端起水杯的手晃得厉害。
什么情况？学生们面面相觑，他们不明白怎么他们的同学跟老师说了一句很正常的话之后，平日里温和的符老师就成了这样。
符长平看着巫封往回走，心跳得厉害，耳朵什么声音都听不见了，只剩下刺耳的嗡鸣。
他看见巫封对他说完那句话之后，从容的走到了最后一排那个角落的座位上，对着他露出了一个甜甜的，放在巫封身上显得极其诡异的微笑。
巫封无声的说着什么，不过从口型上看他又在重复那句话。
“你要永远记住我。”
若是符长平今天没有做那场噩梦，他听到这句话也许只会觉得是这个优秀的学生脑袋有点问题，毕竟天才也会有点缺陷。
他还可以欺骗自己真的是记性不好了忘了班上还有个这样的学生，毕竟他不是班主任，记不住也很正常。
可相同的座位，还有暗示性的话语，符长平不得不把这个陌生的学生和梦联系在一起。
目前符长平想不出他和巫封，和那场梦之间的联系，但他明白这件事绝对不简单。
潜意识告诉他要快点跑，越快越好，越远越好，直到他再也见不到这个人。
文学作品里经常用到夸张的写作手法，比如主角遇到很恐怖的事情，作者会用“仿佛被深渊盯上”诸如此类的形容。
符长平此时此刻觉得，这一点都不夸张。
明明天气还很热，符长平身上却凉飕飕的，这是打心底升起的寒意。
他现在感觉盯上自己的东西比深渊还要恐怖，恐怖十倍、百倍、甚至是千倍，他在这种存在的眼中大概和人类眼中的蚂蚁并无两样。
符长平强迫自己不去看巫封，他像个机器人一样的转身面对着黑板中间的屏幕。
不过很快，他就被强制转了回来，对，他违背本意的，身体不听大脑指挥的转过身。
他听见自己僵硬地说“同学们，这次我们班有一位年级第一，唯一一个满分，也就是巫封同学，让我们为他鼓掌。”
符长平呼吸变得急促起来，他根本没有想这样说。
他张着嘴，讲出来的全是自己不想听的话。
“为了鼓励巫同学，下课之后巫同学可以来符老师这边拿奖品。”他被迫像个哄孩子的幼儿园老师一样。
讲台下平时懒懒散散的学生们莫名端坐起来，有节奏的齐齐故障，和提前设置好的程序没什么两样，就连鼓掌的弧度都一摸一样。
这绝对不是人类能控制的。
接下来的整节课，符长平都在不可控因素下和巫封互动着，他时不时违背本意的叫对方上来讲题，台下的学生还会在巫封讲完后如出一辙的鼓掌。
有点像人机，符长平只能默默在心里给自己讲了个冷笑话，强迫自己分散注意力，别那么紧张。
符长平希望这和刚才午睡的时候一样是场荒诞的梦，可当他对上巫封满是嘲弄的眸子时，又会被打回现实。
随着走了调的下课铃声响起，学生们变得正常起来。
“怎么突然就下课了？”满座哗然。
“不知道啊，感觉才上了几分钟哎。”
那个说话的学生拿起桌上的试卷，发现卷子上的错题都订正好了，是他的字迹。
符长平亲眼看到就在下课铃打响的同时巫封不见了。
没有预兆，整个人忽然就消失了。
他脸色不是很好看，问道“班里有一个叫巫封的同学吗？”
学生们纷纷摇头，表示不记得有这个人。
讲台上的老师没再说话，点点头快步离开了教室。
回到办公室，符长平瘫坐在办公椅上，把脸埋在手里。
符长平心里沉甸甸的，他不知道他做了什么惹上了这种事。
今天的事是不是都这个凭空出现的巫封有关，还是有其他的东西参与其中？
符长平也不知道，他现在毫无头绪，完全处于被动的状态。
他突然想到噩梦里那个怪物说的“被你杀死的我。”
可是他怎么会杀人呢？先不说符长平没有杀过人的印象，在当今社会，若是他真杀了人，恐怕现在也不能在学校见到他了。
而且符长平也没有与人结怨的机会，从小到大他都是自己一个人玩，更不会和别人发生争吵。
小时候孩子们都更愿意和好看的人玩，符长平长相不能媲美大明星，但放在普通人里还是很出众的，五官柔和，说话也细声细气的，特别是小女孩爱跟他玩。
一开始围在符长平周围的孩子也很多，可后来无一例外的都选择了远离符长平，见到他甚至会躲开，更夸张的甚至会看着他哭。
等上了小学初中乃至高中，符长平在班级里交的朋友时间长了也无一例外的默默疏远他。
再后来他考了个师范大学去外地读书，军训完干脆自己搬出来找合租的房子住了，因为没钱只选了个小单间，手机里没有几个好友，聊天框里都是各种群。
符长平毕业到现在，就在他的老家，一个小县城的普通高中当老师，因为图便宜住的也比较远，他就每天搭公交上下班，家里学校两点一线。
符长平不禁打了个寒颤，凉意从背部蔓延全身，一细想，他总觉得自己的记忆充满违和感。
那么多年，他从没思考过为什么没有人愿意和自己做朋友，他也不为没有朋友而感伤，仿佛他本该如此，有朋友才是不正常的。
就连其他人远离他，害怕他，他也没觉得不妥。
符长平呼吸急促起来，是什么时候他的人生开始不对劲的？
突然，一只凉凉的手搭在了他的背上。
符长平惊的抖了一下，直接从办公椅上跳了起来，办公室里什么时候来人的，是他想的太入神没听到声音吗。
“老师？”旁边的学生被他神经质的动作吓到了，后退了半步“我来交个资料。”
“资料？为什么交给我”符长平没让学生交什么资料，“你是不是认错老师了？”他侧头看了看那个学生，确定自己不认识他。
学生摇了摇头“没错，祂就是让我来找您啊，祂说……*&”他的语调拉长，声音越来越尖，到最后连音都不对了。
符长平没时间思考这个“ta”是谁，他推开那个还在胡言乱语的学生，三两步就跑到了办公室门口。
进办公室都是要随手关门的，符长平头一次希望学生进来的时候可以别那么守规矩，他用力的扭下把手，准备门一开就往外奔。
该死的。
门把纹丝不动。
符长平冷汗顷刻间布满额头，他不信邪的又扭了几次门把，还是没有反应。
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符长平只好回身盯着逐渐逼近的学生想其他办法。
一看吓一跳，这个学生本来是眼球的地方空掉了，只剩两个黑漆漆的洞，他边走边往外面掉绦虫般蠕动的长长黑线。
明明刚才看着还很正常。
符长平喉咙上下滚动，就在他以为要死在这里的时候，白色的光从他的余光里划过，他视线望闪光的地方移过去，看到了一个钢板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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