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三月桃花雨

桃施方一回屋就看见崔筵身边的小厮正整理书卷,她蹙眉不解,“这是做甚。”

这小厮她认识,名唤飞雁。

“主君喜静,以后便在书房办公了,特命我来收拾东西。”

见飞雁收拾的皆是些墨宝,桃施也不好阻拦。想到适才瞧见崔筵,她话还没滑出口,那人负手就走,心里一阵慌乱,眼皮直跳。

“脖子上的刀还没落,可不能自乱阵脚。”桃施出声安慰自己。自己年幼时,山下有个小官进了大理寺,再出来时人不像人鬼不像鬼,指甲盖都被拔了。想到这,她哆嗦几下。暗暗发誓,决不能露馅。

午膳和藩王一起吃的,晚膳该要和她的夫君一起了吧。

桃施坐在凳子上,局促地摆弄碗筷,心里想着待会儿等他回来一定要问个清楚。哪知,桌上的饭菜热了又凉,凉了又热,也没等来他。

“夫人,要不您先用膳吧,这么等下去也不是个事儿。”阿满规劝道,又眼巴巴地望着门外,等着报信的阿圆。

这时,阿圆着急忙慌地跑进屋,气都没喘匀,“夫……夫人,主君他已经在书房用过了,让你自个儿吃完早些休息。”

“他在躲我。”

听见桃施没由来的这句话,阿满眼皮一跳,想为自家主君辩解两句,转眼便看见她大口吃肉的情形,是她多虑了。

桃施懒得再想,吃饱喝足才是王道,能苟活一日便一日,明日再去讨好就是。

隔天一早,桃施又是擦脂又是抹粉,还用青黛将眉毛改得细长些,倒有些魏茗清的模样。

“嗯,总算有点大家闺秀的样子了。”她捧着铜镜,满意呢喃。

“夫人在说什么?”阿满将一件浅粉色外衫拿来,没听清她的话。

“无事。”桃施一把套上,拉着阿满的手就往外走,正巧撞见崔筵从书房出来,直接往上冲,要不是崔筵及时拉住她,差点就要刹不住车,一头栽进后面的荷花池了。

微风掠过荷池,满是翠绿。

“阿满,自己去领罚。”崔筵脸色有些精彩,似是没想到桃施的举动。

桃施不明所以,“阿满领什么罚,做错什么了。”

阿满扯扯桃施的衣袖,垂着头答是。她知道这是主君在怪罪她没看好夫人。

崔筵转身就走,却被桃施拉住袖口,“夫君夫君,你落东西了!”

女人眨着她那双水答答的大眼睛,不停地甩着他的衣袖,像是受了多大的委屈。

崔筵别开视线,看向一旁的飞雁。飞雁赶紧打开包裹检查一番,摇摇头。没落东西啊。

桃施见状,赶紧道:“你落下我这个小宝贝儿了啊。”说罢,就拦住他的腰,一股淡淡的茉莉香闯进鼻腔。昨日她瞧见管家送了盆茉莉去书房。

飞雁和阿满识趣地背过身。

崔筵一愣,腰肢不可控地僵硬起来,脸上有些燥热。等回过神,赶紧将桃施从自己身上扒拉下来。

“谨言慎行!”他嘴唇嚅动,想再说什么,却也没张口,转身就走。身后的飞雁见状赶紧跟上。

桃施看看自己空荡荡的手臂,抬眼又看看男人耳垂的血红,唇角勾起一丝笑。心道:和我斗,你还嫩了点!姑奶奶我从四岁能识字开始就开始看话本子了,治你这种榆木脑袋,简直是手到擒来。

还没得意完,阿圆端起一盘拜帖走来。“夫人,这是京中娘子送来的拜帖,后边是府中的大小事务还有库房的钥匙。”

桃施顺着她视线往后一看,几个仆役抬着木箱正朝这边走来,看样子还真不少。

说时迟那时快,她抓住阿满的手臂就朝反方向跑。她可不想被抓回去治家,嫁过来之前不是有管家嘛,继续管着不就是了。

阿圆呆滞在原地,盯着女人离开的背影,最终还是朝身后的仆役招手,将这些东西放回原处。

直到看不见身后的人影,桃施才停下脚步,大口喘气。抬眼一盯旁边的阿满,颇具意外,“你体格挺好啊,大气儿都不带喘的。”

阿满抿唇,左右踌躇。

“有事就说。”

“夫人还是回去吧,家中琐事不少。主君怕您上手生,特意给你请了嬷嬷,明日开始上课。今日就先摸摸书。”

桃施闻言十分惊诧,“什么?上课?他当我是谁呢……”后头的粗鄙语还没来得及说,就被阿满捂住了嘴。

说话间,桃施头上的一支流苏被旁边的枝丫挂住,连着头发,疼得她嗷嗷叫。阿满替她取流苏时,她才注意到这里竟是一片桃花林。

春末夏初,盛着徐徐暖风,淡粉的花瓣落下枝头,在空中打着旋儿,被风托起又缓缓下落。若是风吹得急,花瓣全都倾斜而下,交织飞舞,满地缤纷。

一瓣残花落在桃施抬起的手掌上,她轻声呢喃,“自在飞花轻似梦。”

她是在桃花盛开之时被组织捡到的,故而姓桃。组织里也有很多像她一样的孤童,虽说是个江湖组织,但课业和武功一样也不落,甚至还要求比世家子弟还要更好。但她从小就皮,老大每次都是苦口婆心,“要你像山间的自在飞花,而不是那上房揭瓦的混蛋!”

年幼在山野奔跑的日子就像这漫天飞花,轻似梦。

“夫人。”阿满轻声呼唤。

桃施回过神,看着满地的花瓣,吩咐阿满找个器皿过来装。她要做桃花酥,还要酿酒。回不去从前,总要留下些什么。

不知为何,阿满看她的眼神有种感激,甚至还有一点孺子可教的感觉。

*

黄昏时刻,崔筵刚进院子就闻到酥饼的味道。本想绕过主屋,直接去书房,可一想到早上的事,脚步还是停下了。

他必须得告诫一番!

“夫君夫君!你回来了?”一看见崔筵,桃施端起刚出炉的桃花酥屁颠屁颠地跑过去,“尝尝我做的桃花酥。”

太久没做,第一锅还糊了,索性这第二锅还成。

看着她期待的神情,崔筵不忍心拒绝,刚一入口就愣住了。这味道……

桃施见他反应很大,以为是自己手艺独到,满意地点点头。一只手拿着碟子,另一只手拉着他就往刚才的桃花林走。

“没想到后院种了桃树,此时花瓣落下,正好拿来给我做桃花酥。”

下午的风很大,树上残留的花瓣零零散散,没了下午那般声势浩大。远处夕阳西下,红了半边天。

崔筵垂眸应声,将剩下的桃花酥全放进口中。很甜,很香,他很喜欢。

桃施拉着他走上观景台,将碟子放在一边,手臂架在栏杆上撑着头。崔筵看她看得入神,也没出声打扰。

突然,桃施偏过头看他,嘴角挂着浅笑:“这种日子真好。”不用刀尖舔血。

桃施心一沉,她到底是摆脱不了小偷的命。在组织的日子,她得奉命前往各地偷文书,自然免不了被别人养的死士追杀。属于“魏茗清”的宁静安乐日子,也是她偷来的。等到真相大白那日,她就是过街的老鼠,人人喊打!

余霞染红了天边,金光落在她脸上。甜甜的,崔筵想,像刚才的桃花酥。

崔筵知道她的弦外之音。一想到自己娶进来的新婚妻子是之前追捕过的桃金娘,心就被砍成了沟壑。即使知晓她在为圣上做事,可隔阂一旦有了就消不掉。

想到这,崔筵往后撤了一步。组织现在还没为他所用,还不能打草惊蛇。至于崔夫人这个位置,等他都查出来,再做抉择吧。

他温声道:“今日我还有公务,就不陪你用膳了。你既然不适应,那以后我就在书房休息了。”崔筵转身就走,却突然回头,“至于今早……”

话还没说完,就被桃施往桃林里面拉。

哼,你爱睡书房便睡吧,我求之不得!要不是怕身份暴露,我才懒得哄你。

腹诽完,桃施立刻换上笑容,与崔筵十指相扣,“告诉你两个秘密好不好?”语气带着引诱的味道。

花瓣飘落,落在两人的肩上。女人笑得灿烂,崔筵鬼使神差地点点头。

“我的小名叫桃花,还有一个——”桃施踮起脚,将嘴唇送到他耳畔,“好想紧紧牵着你手不放。”

只是一瞬,崔筵就想要挣脱桃施的桎梏。哪知她力大如牛,怎么挣都挣脱不掉。只能看着她,妥协般回应,“先放开我,成吗?”

看他示软,桃施在心里狂笑不止,得意地挑起一边眉毛,才将他放开。

“谨言慎行!”留下这句,崔筵又急匆匆地离开。本来还想规劝她不要再说早上的话,谁知她越来越放肆。看来,礼仪嬷嬷也要请一个!

崔筵的身影消失在转角处,桃施才拍拍手往回走,还不忘将那碟桃花酥拿走。回了主屋,她不经意间问道:“阿满,你方才为何叫我多加糖?”

老大不喜吃糖,所以她之前加的糖很少,刚刚做的时候,是阿满一个劲儿地劝她加糖。

阿满眼咕噜打转,将实情说了出来,“那片桃林是老夫人亲手种的,她也会做桃花酥,只是下手没个轻重,糖经常加多了。慢慢地老爷和主君习惯了甜腻的桃花酥,近些年也习惯了不吃桃花酥。”

藩王夫人是五年前因病去世的,自此,藩王慢慢淡出了官场,也没再穿过彩服。

难怪刚刚崔筵盯着自己的时候想说些什么。

桃施点点头,“那就再送一碟去父亲院中吧。”

她不知道阿满的这些话是她自己想说,还是有人吩咐她说的。反正对她有点用就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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