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都没想到,虹剑派死了个教习的事情竟然愈演愈烈,流言甚嚣尘上,就连一直跟虹剑派不和的天玄门都上门献策。
两派商量下,取消了这届所有弟子的修习,将他们痛骂一顿后就此遣返,惹得怀泽镇的民众们一度心有怨言。
在里外的催促下,被万剑门派来的内门弟子尹舜终于扛不住压力,答应当晚就找出杀害教习的凶手。
耐心几乎耗尽的闵真河听说尹舜终于要行动,就紧锣密鼓地发动弟子,在怀泽镇的各个城门口布下天罗地网,只等着把可恶的绿头怪绳之以法。
这边士气高涨,嫉恶如仇。而方远仁这边,惬意悠闲,因为所有的出门都让秦沫代替了的缘故,对外面的翻天覆地,丝毫不知。
他双手托着下巴,笑盈盈地看着顾星洄。
“唔。”顾星洄把卡在衣袖的手臂退出来,为难道:“好像穿不上去了。”
方远仁微微直起身子,接过那团被揉皱了的雪白中衣,展开抖了抖:“你要先把衣服弄平了再穿呀,这是昨天才新给你做的衣服呢。”
顾星洄从屏风里探出半个身子,接过被方远仁整理好的中衣,慢慢地伸进去一条手臂。
柔软的中衣滑到臂弯处,再难前进半分。
此时的顾星洄就维持着这个要穿不穿的姿势,若隐若现在屏风后,声音比几天前要低沉:“是真的穿不下了。”
方远仁在被褥上滚了一圈,伸了个懒腰:“那看来是星洄这几天的修炼确实不错,你现在看起来得有十二三岁了吧。”
十二岁,离顾星洄成为星云派大弟子只有两岁了,离顾星洄第一次见到自己,也只剩两年了。
软白的手指伸过来,拉住了那挂在臂弯上要掉不掉的中衣。
方远仁像雪一般,柔柔地凑前,吐息微凉:“星洄长大了。”
顾星洄情不自禁地拉住他的手。
方远仁的手很凉,仿佛还残留着方才中衣的清软,但很快,交握的双手就热得仿佛要灼烧出什么被遗忘的东西。
顾星洄额间发了些汗,在光影交错的阴影中,猛地后退了一步,磕磕巴巴:“那个、阿仁,我我、我去看外头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你、你先休息一会儿。”
“记得穿上衣服!”
顾星洄的红蔓延到了耳后,他倒退着走了几步,在一旁的衣架子上,拿了件宽松一些的中衣,胡乱套上后就连忙出了房间。
身后传来方远仁的轻笑。
顾星洄背靠着门板,只觉得自己的呼吸凌乱的不像话。
怎么回事。
方才有一瞬,觉得方远仁还是那朵枝头摇曳的,温柔亲和的春花,但这朵春花,似乎马上就要落进自己手心里,展示出只有他二人才知晓的情愫与春意。
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顾星洄就大汗淋漓。
一定是最近修炼不够专心,起了杂念。
他不敢再停留,随便抓了点水洗了把脸,狼狈地向假山跑去。
假山深处,小白有一下没一下地甩着尾巴,悠闲地逗着落在自己头上的鸟。
顾星洄没留神,差点踩到小白,连忙收回腿,啊了一声。
他难得有这么冒失的时候,小白眼皮一翻,懒洋洋地瞥了顾星洄一眼,惊奇地直起身子:“噢哟,到了找母狼的季节了?”
顾星洄整个人像是被火烧着一样,摆着手解释:“不是、我、我是刚刚跑过来——”
小白意味深长地噢了一声,荧绿色的眼睛饶有兴趣地看着顾星洄窘迫的样子。
顾星洄这会倒是笨嘴拙舌的,讷讷地找了个阴凉地坐下来,欲言又止。
小白来了劲。
后辈有心事了,看起来还有点不可言说,可不得好好劝慰一番。
小白把两条前腿交叉叠在一起,尾巴因为要做顾星洄的人生导师而摇得飞起:“说说吧。”
顾星洄抓着自己的头发,半晌才憋出一句:“阿仁很好,对吗?”
小白高深莫测地看着他,说:“狼群里可没有两头公狼在一起的情况,他们只会互相打架,争夺地盘。”
“我不是那个意思!”顾星洄像被针扎似地,被方远仁精心打理过的头发都炸了一些:“我怎么会那么想呢!”
顾星洄不太明显的喉结滚了滚,他有些心虚。
随着自己的长大,他好似发现了阿仁对他和其他人的不同。
不管多晚,都会半倚在床头等他一同入睡;从来不会责骂他,对他有着无比的耐心与温柔;这几日,也会凑得很前看他,小声又期待地问他有没有想起什么。
而以往抱着他睡觉的姿势,好像也慢慢变成了阿仁靠着自己的肩膀。
顾星洄的指尖都发了些汗。
一定是自己还不够男子汉的原因,所以阿仁才依旧那么温柔细致的对待他。
“……等我,再长大一些,更厉害了,就、就不会这样了。”
莹绿色的眼睛凝视着他,半晌,饶有兴趣地笑了笑,重新趴了下去。
闷热的沉默中,顾星洄想了半天,像是说给自己听一样:“我们都是男子,不能成为伴侣。但阿仁对我好,我也要一直对他好,敬他,爱他。”
方才那些奇怪的想法一定是最近小白老是打扰自己的修炼的缘故,顾星洄归因成功,伸出手臂推了推小白,不太高兴地说:“你去那边睡觉,我要修炼了。”
小白高深莫测地看了看闭上眼睛端坐的顾星洄,又遥遥地看了一眼主屋的方向,露出了点奇怪的笑容。
啧啧啧。
口是心非的小年轻。
顾星洄这一坐,就是一下午,直到方远仁亲自来喊他吃饭时,他才结束了最后的吐纳,缓缓起身。
玫瑰色的落日下,方远仁一双含温的眼睛就注视着他,水润的嘴唇缓缓翘起一个弧度。
“快来吧,饭菜都要凉了,”方远仁朝他伸出手:“大家都等着呢。”
伸出的那只手白皙修长,被假山割裂的夕阳落了些在上,跳动着光影。
顾星洄本想男子汉地拒绝,却鬼使神差的,握住了方远仁的手。
“今晚吃什么?”
“有星洄最喜欢的酱牛肉,火腿鸡丝,还有雪片糕和紫贝蛤蜊汤。”
顾星洄忍不住侧目,看着方远仁柔和的侧脸,问:“阿仁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方远仁像是有些意外顾星洄的这个问题,想了一下后,笑道:“因为,星洄也是这么对我的呀。”
夕阳余晖,瑰丽镀金,但顾星洄只看见了方远仁那一双含着柔情,蕴着细碎光晕的眼睛。
胸腔被一股莫名的情愫撞得生疼。
顾星洄不自觉地握紧了方远仁的手,郑重地承诺:“我一定会,永远对阿仁好。”
“我知道呀。”方远仁说这句话时,调子很软很轻,像是扑面的微风,又像是拂过脸颊的沾水花瓣:“我在等你呀,星洄。”
余晖的霞光很快散去,星河还远在天边,夜幕先沉了下来。
闵真河和尹舜踩着飞剑,一路释放着灵力探寻,远远就盯上了方远仁的这间屋子。
尹舜抬了抬下巴,问:“这屋子里,是谁在居住?”
闵真河连忙答道:“以前这个屋子是怀泽镇出了名的阴宅,许多年都没有居住了,但最近开始,就有了人烟,我估摸着这种地方,要么是五行命理过硬的人、要么是修道之人不怕这种东西,才会住下来。说不定,那个绿头怪就住在这里。”
“他们几个人?”
“一大一小,两个。”
尹舜伸出两根手指抵在自己眉间,感应了好一会儿说:“那不对,这里头有三个人、嗯?怎么还有精怪的气息?”
“管他是什么,”闵真河说:“我们只管冲进去,说是虹剑派来办事,要他们配合即可。”
“收一收你们那些乡野村派的行径,”尹舜斜他一眼,说:“这不管里头是不是你要找的人,你这么下去,除了打草惊蛇没别的用处。”
闵真河不忿地闭上了嘴。
“你们真的,也该动动脑子了。”尹舜手心朝上,灵力缓缓聚集成一条看不清面目的赤蛇:“有一种方法,叫探查。”
“那屋子里头有只精怪,精怪的五感是比我们不知敏锐多少倍,我已经召唤同样赤蛇的精怪,让它沿着灵力潜入他们的屋子,到时候我们只需静候,就能知晓。”
猩红的蛇吐着冰冷的信子,在半空游动时,蛇鳞反射着令人心寒的冷光。
闵真河被赤蛇震慑,退了好几步才说:“可我在古籍中看过,赤蛇不是精怪,是妖邪的一种,若是妖邪进入灵力,吸收灵力者轻则重伤,重则魂飞湮灭,尹师兄是不是弄错……”
后半句话似乎卡在了喉咙。
因为闵真河看到,尹舜正不带任何表情地盯着他,像赤蛇的复眼一样,令人心悸。
漆黑的夜空突然起了风。
“哐——”
刺耳的一声响,把给顾星洄准备热水洗漱的方远仁吓了一跳,他连忙起身:“怎么突然起风了,把杯子都摔破了。 ”
他蹲下收拾,却被瓷片划了一道伤口。
殷红在莹白的手心上异常惹眼。
不知怎的,他的内心泛起强烈的不安。
他望了一眼天空。
原本悬挂的星河不知为何被暗红色的乌云阻挡,卷云被压在一角,沉沉地压在树梢。
不好,怕是外头发生了什么大事。
得让还在修炼的顾星洄赶紧回来。
越往假山跑,方远仁的心就莫名跳的更快。
凭空一声惨叫,小白的怒吼应声而至,还有秦沫慌张至极的叫喊:“师兄!师兄你怎么了!!”
方远仁用平生最快的速度飞奔,赫然和满身鲜血的顾星洄对上了眼。
顾星洄面容扭曲,捂着肚子在地上打滚,两只眼睛因疼痛充血发红。
“星洄!”方远仁的声音颤抖的都变了调。
他看到,一条粗壮的赤红色的蛇尾,正破开顾星洄的小腹,血淋淋地游曳在地上。
下一章顾星洄出事预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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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事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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