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根指头宽的眉毛,几乎朝天的鼻孔,厚实粗糙的嘴唇,砂砾般的声音,属于是方远仁再多看一眼都会做噩梦的程度。
紧闭的房门突然被撞开,顾星洄和秦沫一脸焦急地冲了进来:“刚才听见好大一声响,发生了什么事?”
方远仁单手蒙着眼,指了指还在炫耀自己的脸型和身材的小白。
秦沫一看到小白这个吓人的样子就如鲠在喉,他跟顾星洄对视了一眼,异口同声:“变回去。”
大汉黑着一张脸,桀骜不驯,黑压压地上前一步:“哈,凭什么?我长这张脸,就是要告诉你们所有人,我!再也不会看任何人的脸色,再也不会听命于任何人!”
方远仁温和的声音突兀响起:“小白,这段时间都吃的什么?我看你都瘦了些,明天给你做烤鸡腿和红烧肉怎么样?”
小白的豪言壮语被打断,立马扭头看了他一眼,莹绿色的瞳孔放大,纠结着:“不行!我可是——”
方远仁依旧捂着眼睛:“好了,再给你做个芋泥排骨,不吃就算了。”
一阵银白光芒后,黢黑大汉不见了,只剩下一只威猛高大的白狼。白狼朝方远仁摇摇尾巴,后腿发力把秦沫撞开,一溜烟跑了个没影。
“哎哟。”秦沫被猝不及防地撞到在地,咬牙切齿:“不就是没追上那两个寻仇的吗,这仇要记到什么时候啊。”
小白一走,这房里的气氛就突然安静下来。
秦沫揉着自己的后腰,目光在两人身上转了一圈,打了个哈哈:“我去看看有没有需要弄的,就先不打扰师兄和方公子了。”
说完,也不等顾星洄同意,秦沫撒腿就跑,还啪的一声,关上了门。
实在是太要命了。
原本以为这次回来的掌门师兄已经长大成人了,什么都知道了。没想到,两人刚一见面,顾星洄就问他:“秦师弟,你怎么突然长这么高了?”
一句话把秦沫问的迷茫又无助。
啊?我都二十七了,不应该长高点吗?
秦沫咽了咽口水,连带着把掌门师兄四个字也咽了下去,随意地跟顾星洄聊了几句。而后,他就发现,顾星洄失去了很多记忆,也混乱了很多记忆。
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秦沫是一点底都没有,简单的几句话聊得秦沫是汗流浃背,只期盼着方远仁能前来救场。
没想到,顾星洄都要走了,又停过身来了一句:“秦师弟,阿仁师弟,你认识吗?”
这还能不认识?你两天天腻在一起,成双成对,谁不认识?
完了,师兄不会忘了方公子吧。
秦沫恨不得咬断自己的舌头当即变成一个哑巴。
迎着顾星洄那双锐利的眼睛,腿肚子发着抖的秦沫说:“认、认识的。”
连秦沫都认识,看来这人还真是门派之人。
顾星洄微微皱着眉头:“他跟的是我?”
其实顾星洄想问的是,方远仁是不是作为小奴的身份送给他跟在他身边的,是不是他可以任意操纵的所有物,但秦沫哪知道这两人之间说了什么,这都是合籍昭告过天下的道侣,谁跟谁不都一样。
于是秦沫就很是诚恳地点了点头,还来了一句:“方公子对您很好的。”
顾星洄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心里暗自揣摩。
师父对他和颜悦色,秦沫师弟说他好话,就连那头奇怪的狼,无论怎么被驱赶都要守着昏迷的阿仁师弟。
再加上师父和秦师弟的话,话里话外都透露着阿仁师弟对自己很好,要自己好好待他,那岂不就意味着,自己对他很差?
……
顾星洄猛地站定,难得慌乱。
难道是以前自己真的对阿仁师弟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所以阿仁师弟的身体才如此之差,才在正当年岁的时候有了白发?
顾星洄越想,就越觉得确有此事。
不行,不能再这样了。
既然他是自己的人,那不管以前发生了什么,现在都要对他好一些,要让他摆脱那些阴影。
屋内依旧寂静,角落里的檀香缓缓燃烧,驱散了潮湿沉闷的空气。
透过合拢的门板,顾星洄窥见了隐在游云中的斜月。他长出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像个好人,问:“去哪?”
方远仁准备下地的动作一顿,坐在床沿抬头看他:“去沐浴,方才衣服弄湿了。”
顾星洄的声音莫名其妙地就冷了一点:“衣服怎么湿了?”
说着,顾星洄就走上前,将方远仁完全纳在自己的身影之下。
方远仁什么都没察觉到,仰着头,露出一段修长雪白的脖子,实诚答:“刚才被小白吓到了,一不留神就把水洒到身上了。”
顾星洄的眼神就在方远仁身上逡巡。
这水洒的位置很是巧妙,恰好在小腹与大腿的位置。一大片晕开的深色痕迹,湿湿地黏在身上,看起来异常惹眼。
他用力地抿了下唇,抄起方远仁的膝弯把他打横抱起:“是该洗洗。”
“你干什么!”
突然悬空让方远仁猝不及防地叫了一声,反应过来后急忙抵着他的肩膀,说:“不用不用,我自己可以,你放我下来。”
顾星洄气息都不带喘:“沐浴的地方在哪里?”
他越是推拒,顾星洄的手臂就越是用力,那双常年持剑的手就握住他的腰,往自己怀里压,很快,不算轻的力道很快就让方远仁察觉到了疼痛。
方远仁才醒不久,连布袜都没来得及穿,白得晃眼的脚随着挣扎时不时抵着顾星洄的胯骨。
当顾星洄那双粗粝的手握住他的脚踝不让他动时,方远仁的声音愈发慌乱:“顾星洄!你放我下来!”
顾星洄眼中含霜:“你不是我的人吗?连我的话都不听吗?”
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让方远仁僵住了身体。
什么意思?他知道了什么?
高他一头的剑修再不发一言,直直地穿过后廊,绕过竹林,把人放到了温泉池子边,径直地转过了身:“你自己洗吧,我就在这里。”
方远仁气的胸膛不断起伏,想找他理论,但身上又湿黏的紧,气闷地脱掉衣服下了水,故意溅起好大的水花。
顾星洄肩膀一顿,没有回头。
方远仁气不过,又用手勺了一把水,泼在他背后。
整个后背都湿了的剑修也没生气,只微微垂下脑袋,像感知到他的情绪一般,没有起伏地道歉:“抱歉,刚才弄疼你了,我本意不是这样的。”
方远仁憋了一口气,赌气地把自己沉到水里。
其实方远仁知道顾星洄为何反常。
两人相处那么多年,就算顾星洄现在少了些记忆,那性格里的偏执与极端也是不会变的。
大抵是在秦沫那里知道了两人关系不一般,把自己圈成他的所有物,看到所有物身上有不属于自己留下的痕迹,自然就有了这么一出。
但这可真让人生气啊!
虽说拥有记忆的顾星洄看到这种场面依旧会不高兴,但他都会克制住这些负面的情绪,轻声细语地凑到自己耳边,又亲又抱地哄骗自己去沐浴。
现在好了,解放天性了是吧。
骂他也不是,不骂自己又不舒服,方远仁索性就在水底多呆一会儿,由着微烫的温泉水浸过自己的口鼻,淹没自己的头顶。
哗啦一声响。
有什么东西沉重地跳进池子,接着方远仁就被一双有力的臂膀捞了上来。
不会安慰人的剑修像他的照夜一样笨拙,他捏着方远仁的肩膀把他提起来,一向沉稳的声音添了几分焦急:“不可以这样。”
方远仁的眼尾被温泉浸的发红,湿漉漉地睨他:“为什么不可以?不是你让我沐浴的吗?”
“我不是那个意思。”顾星洄想了半天也不知道怎么解释方才自己的奇怪心境,只是盯着他的眼睛,沉沉地,深深地。
突然,他蹚着水走近,一只手笼在方远仁的后脑,像安抚小兽一样抚摸着他的头发,软下了声音:“阿仁,别生气了,好吗?”
被刻意隐去的师弟两个字极大得拉近了距离。
几乎贴在一起的身躯让方远仁脸上起了些薄红,沾了水的温热手指抵在他的肩膀上,轻轻推了推。
这本来是他们之间约定好的重归于好的小暗示,可惜,满脑子都是剑的剑修没理解,只觉得面前的人还在生气,甚至还想继续推开他。
可怜顾星洄还在绞尽脑汁地想着补救的措施,最终灵光一闪,投其所好,对方远仁说:“今晚抱你睡觉,所以,可以不生气了吗?”
抱着睡觉?
方远仁眨了眨眼睛。
等顾星洄看着只着里衣的方远仁给他让出的半边床,犯了难。
不对呀,这个小奴不是应当很抗拒自己,很不想跟自己呆在一起的吗?怎么现在看起来,还有些迫不及待?
顾星洄脑中自我警告不可再伤害方远仁的弦绷得紧紧的,问出口的话也紧巴巴的:“你要是不愿意,不必勉强。”
方远仁从被子里探出一双清澈明亮的眼睛,直勾勾地:“我愿意呀,师兄快点。”
他甚至伸出了两条莹白如玉的手臂,等待着顾星洄的怀抱。
顾星洄额上滚下一滴热汗。
见顾星洄迟迟没有动作,方远仁就哼了一声,被子一拉盖过头,背过了身。
长久的静默后,伴随着一阵窸窸窣窣,顾星洄硬着头皮上了床,僵硬地朝一旁人伸出手,履行他的承诺。
没想到,手臂刚碰上方远仁,他就径直地,娴熟地靠过来,把头埋在他肩窝,蜷起身体,很是惬意地喟叹了一声:“师兄……”
这一声师兄里,包含了太多的情愫,带着满满的依恋与柔情,直直撞进顾星洄心口。
小方问现在的顾星洄:星洄,要是我和照夜同时掉进水里,你先救谁? 顾星洄:?照夜为什么会掉进水里?你扔进去的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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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所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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