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选中的门派实在太小,选址也偏,等两人跟着小姑娘回门派时,天已经完全黑透了。
“那个、前辈,我叫承羽,”小姑娘能感觉到顾星洄身上的威压,有些怯:“掌门和长老已经在会客堂等您了,我知道现在有点晚了,但能不能请您……”
小姑娘不敢把话说完,头埋得低低的。
顾星洄偏头望着冒着虚汗的方远仁,问:“要不要先让她带你下去休息?瞧着脸色不太好。”
“不碍事,我可以的。”方远仁露了点笑容,对承羽说:“劳烦小友带路。”
方远仁的笑容温和又清雅,小姑娘很快就雀跃起来,一路小跑地带着两人往前走。
小门派的名字叫承影派,直接沿用了宝剑承影的名字,目的就是鞭策承影派里的弟子们有朝一日也能修炼出像承影这样天下无匹的剑和至高无上的剑意。
因是小门派的缘故,长老和掌门看起来都很年轻,不过是二三十岁的样子,面容孔武有力,背着剑挺拔地站在会客堂里,吸引了方远仁的视线。
一直牵着的手心动了动,顾星洄粗糙的指腹抵着他的柔软掌心,用了些力气,道:“看我。”
方远仁不明所以地看过去,就看到顾星洄青松一样的后背,结实有力的臂膀和弓弦似紧绷的腰间。
他福至心灵地笑起来,凑前压低声音道:“夫君比他们好看,都占据了我的全部呢。”
顾星洄不轻不重地看他一眼,黑潭似眼眸里却翻滚着异样的温度。
“两位就是承羽所说的仙友吧,抱歉,门派刚建立,地方狭窄,招呼不周,两位请上座。”
承影派长老,一位年轻剑修大步上前,很是爽朗地招呼着两人。
方远仁看了一眼屋内唯二的两张椅子,觉得径直坐下有些不礼貌,就看向了顾星洄。
顾星洄略一点头,道:“同道中人,不必客气。内子身体不适,我便先扶他坐下。”
两人的眼神就齐齐落到了方远仁身上。
“原来是前辈的道侣,方才听承羽说了,说是前辈旁边这位公子选的我们,实乃承影派之幸。”
见方远仁坐稳了,顾星洄才站在他身侧,平淡道:“二位不必如此客气,明日晚上万妖并行,我会亲自前去,将镇派之物取回,保承影派在万妖夜中毫发无伤。”
稍微年长一些的掌门都有些控制不住神色,激动地捏紧了双拳,道:“好,太好了!只是不知,前辈可还有什么条件?”
顾星洄略点了点头。
这承影派虽小,主事的却很上道。
“我确实有私心,除了镇派之物之外,在万妖夜中取得的任何东西,我另有他用。”
意思就是除了保全门派上下安危外,其他的东西,他们别想分一杯羹。
两名剑修对视了一眼,连忙点头应下,说:“承影一个小小门派,没想过能在万妖夜中存活,如今得前辈庇佑,已是承影派的福气,我们不敢另作他求。”
修行剑道之人大多如此,直心直肠,没有那么多的弯弯绕绕。
顾星洄点头,伸手扶着方远仁起身:“如此就先不叨扰了。”
方远仁体力不济,仍坚持露了个笑脸:“多谢两位招呼。”
两位剑修连忙摆手,吩咐承羽带两人下去休息。
招揽了一天的小姑娘明显有些累,闻言还是强撑着精神扬起笑脸,周到又细致地带领二人回到提前打扫好的住处,退下时说道:“前辈,今夜是花火节,夜里有很多好玩的,如果您有兴趣的话,可以前去看看。”
乖乖仰起脸接受擦脸的方远仁问道:“花火节,是什么?”
顾星洄把帕子转了个角度,继续往下,擦拭着那段莹白微扬的脖子,道:“是万妖夜前一晚的盛典,很多修士会在今晚破除戒律,随心所欲地过一晚,没有灵力的凡人也会燃放一晚上的烟火,所以成为花火节。”
方远仁点头:“就跟年节时的爆竹那样,想要驱赶不好的事物吗?”
帕子被扔回水盆,顾星洄蹲下身帮他脱鞋除袜,抱他上床,道:“也算是吧,但更多的,是因为万妖夜伤亡太重,他们不确定自己是否能平安度过这次的万妖夜。”
身体一挨上干爽舒适的被褥,方远仁就昏昏欲睡,他放任自己靠在枕头上,任由顾星洄解开的他的衣服,问:“夫君,我还是不太了解万妖夜,能跟我仔细说说吗?”
顾星洄脱下他的外袍,整齐叠好放在床尾,应了声好。
“仙史还记得吗?自古以来,有仙的地方就有妖,就有魔,就跟小白一样,他也是个妖。”
“只不过当修道的人多了,仙家流派占据了众人的视线后,就有了好坏之分。于是修习仙道的便是正途,妖魔就另作他论了。”
“越来越多的仙家流派占据了更多更好的地方,妖修和魔修们被赶到了贫瘠又不适合修炼的地方,长此以往,积怨颇深,妖魔一同联合,举全族之力进攻,就有了现在的万妖夜。”
方远仁听得认真,点了点头:“所以万妖夜的时间都不确定,随时都有可能爆发?每次爆发就是一场修士与妖魔之间的战争?”
“嗯。”
“但那这么多年就没有什么应对的办法吗?”
“有。”
方远仁追问:“有效果吗?为什么不接着沿用呢?”
顾星洄的话停住了,一直没有往下说。
“……师兄?”
窗外一声沉闷的巨响,接着,五颜六色的焰火就倒映在纸糊的门板上。
顾星洄仿佛回了神,说:“花火节开始了。”
方远仁坐直身体,一直往外瞧:“我想出去看看!”
他到底是被保护的很好,哪怕经历大起大落,依旧保有小孩心性。
顾星洄按住他蠢蠢欲动的双肩,无奈道:“阿仁,你该睡觉了。”
躺了好一会儿方远仁精神了些,体内经脉焚烧的感觉也淡了很多,就扯着顾星洄的手臂央求着:“我想去看看嘛……”
顾星洄不为所动,捏着他的肩膀就把他往被子里塞。
又是几朵盛开的焰火绚然炸开,极远处出的欢呼声与歌唱声像浪潮一般涌来。
被子底下的身躯开始扭动挣扎,连带着头发都蹭的乱七八糟的,方远仁的诉求愈发强烈,声音逐渐提高:“就看看,就看一会儿!”
可是他再怎么扭动,都逃不出顾星洄的手心。
最后,方远仁胸膛剧烈的起伏着,鼻头慢慢变红,眼里也开始浸着水汽:“……我从来都没感受过花火节,就想去看看都不行吗?”
一看他这幅泫然欲泣的样子顾星洄就心软的不成样子,语气放得低低的,亲他的脸颊,道:“不是,我担心你不舒服,会难受。”
“不会的,不会的,我保证!”方远仁双臂揽着他的脖子,又是撒娇又是保证:“等下要是不舒服了我就立刻跟夫君说,好不好嘛,夫君——”
这一声夫君,调子拖得长长的,又甜又腻,还带着点乞求了很久的委屈。
顾星洄还没来得及反应,头就已经点了下去。
今夜的花火节异常盛大,漆黑的夜空被接连不断的烟火渲染的五光十色,方远仁站在人潮涌动的街头,哇了一声。
一旁的顾星洄冷着脸,如临大敌地护着他,不让人冲撞到他。
“夫君看!”
方远仁眼睛亮亮的,指着飘在半空中的无数盏孔明灯,欣喜地唤着顾星洄。
“夫君夫君!那边!”
被打起的铁花四面而溅,火树银花般被掀起半丈高,又落到地上消隐不见。
极少看到这般雀跃的方远仁,顾星洄原本还冷厉的气息,慢慢地平和下来。
算了,阿仁开心就好。
说不定万妖夜的事情解决,回到门派后,自己就再也看不到这样的方远仁了。
“这边!夫君快点!”
沉浸在欢闹中的方远仁不知道看到什么,一直拉着顾星洄往前走,直到走进一间酒楼,浓郁的酒香冲的人精神抖擞。
“不可以喝酒。”
方远仁就回头看他,敛着眉毛,嘴角向下一瞥,委委屈屈:“一点也不行吗?”
“不行。”
“夫君——”
又来。
顾星洄听到了自己咬牙切齿的声音。
最终依旧是方远仁得逞,酒楼最高处的亭子里,顾星洄揉了揉眉心,交代又交代:“虽然是果酒,但也只能喝一点点。”
“知道啦知道啦。”
方远仁甜腻腻地亲在他脸上,才拿起酒杯抿了一口。
顾星洄不让他喝烈酒,连米酒都不让。无奈之下,方远仁只好点了这燕霄城里的特色果酒,石榴酒,入口有些酸涩,但回味甘甜悠长,很是清香。
他殷勤地把杯子凑在顾星洄嘴边,道:“师兄尝尝,好喝的!”
顾星洄用手攥着他因经脉委顿而不自觉发颤的手腕,盯着他问:“怎么不叫夫君了?”
方远仁就嘿嘿笑着,像糖糕一样黏在他身上,一连喊了好几声,让顾星洄尝尝的同时,自己顺带偷了好几杯下肚。
可他许久没碰酒,又喝的急,很快就有些晕头转向,靠着顾星洄的胸膛,呆呆地看着远处的焰火。
“醉了?”
方远仁晃了晃脑袋,抓住了顾星洄在他面前的手指,软声软气:“夫君——”
震耳欲聋的焰火声里,顾星洄将方远仁抱的紧紧的,胸腔与手臂的紧密贴合让顾星洄感受到了方远仁因喝酒不断加速的心跳。
“夫君给你缓缓。”
顾星洄的手轻轻地抚摸着方远仁的胸膛,隔着薄薄的布料摸上他的心口,指腹稍一用力,方远仁很是快乐地蹭他,呼出灼热又浓烈的气息。
被顾星洄摸得舒服,他眼角都浸着餍足,嘟囔着:“夫君真好。”
好似有什么温度在浓烈地升高,顾星洄口中微干,喉结滚动。
借着人声的嘈杂,借着烟火的轰鸣,顾星洄低下头,唇齿抵在方远仁耳畔,酝酿了很久才问道:“阿仁,你喜欢我吗?”
自那晚情难自禁后,顾星洄总是患得患失,生怕方远仁是被迫的,是不甘不愿的。
一句话问得万分试探。
“嗯?”方远仁迷迷糊糊地抬头,一看到他的脸就笑起来:“喜欢呀。”
“那、我和你之前的道侣,你会有更喜欢的吗?我是说,如果。”
这句话对于醉酒的方远仁来说有些难,他理解了好一会儿也没理解出来,只遵循着本心,双臂绕上顾星洄的脖子,脸颊贴着他,说:“……唔,喜欢你。”
顾星洄的心停滞了一瞬,声音有些不敢置信地僵硬:“阿仁?”
方远仁望着他,双手捧着他的脸颊,坐在他身上快乐地重复着:“喜欢、顾星洄。”
嘭——
远处银丝万缕的焰火划过天际,划过方远仁惊呼的笑声,满当当的,落到了顾星洄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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