泽清是真的好看，肌肤娇润如玉，发似乌云泼墨，眼中总含着笑意，此刻兴许因为方才的怒火刚刚平息，周身尽是清冷庄凝。他不是曜灵刀削般凌厉惊艳的五官，也不是雌雄莫辨的细致脸蛋，甚至眉眼皆不是夺人的明媚，但整张脸却让人觉得世间绝色便该如此，尤其额间一点银色水滴纹，衬得这五官更是风流媚逸。
秦橦看泽清的目光被一道身影挡住，曜灵环臂挡在前面，一脸不耐烦的模样看着泽清，想不通这条臭鱼有什么好看的，曾经有个票选天界美人的排名，当年岭渊就瞎了眼就把票投给刚长开的泽清，不过大家的眼光是雪亮的，最后摘下魁首是他，才不是臭鱼。
这回泽清是以真身出现，曜灵难得看见长尾巴的泽清，嗯，更有一股鱼腥味了。身后的“贪财鬼”不知曜灵所想，探出了头，透过遮在额前的碎发悄眯眯继续打量，泽清仙人真是顶好看的鲛人，浅蓝剔透的鱼尾昕长有力，更增加分摄人心魄的邪美。
殿门边，这位被小心翼翼打量的泽清对曜灵微微点头，只觉得一阵头疼，他泽清并不是很想在此撞上这位又是当妖又是当鬼的二殿下啊。
如今天帝巡游六界，大司命代掌天帝之权，狠抓妖鬼两界的脏乱之事，而眼前这位前妖王，现鬼帝却跟个没事人一样四处晃悠，尤其······还晃悠到他的管辖地来了。
曜灵说话直接，单刀直入问道：“纯泱君怎么处理？”
他与泽清没有什么客套礼节，两人相识数万年，谈不上秉性相投，但年龄相仿，小时候都是一起受教于天帝手下，还是较为熟稔的。
泽清注意到曜灵方才的目光，即刻收了鱼尾，重又恢复成颀长的双腿，回：“鞭了几下，稍后待会仙宫由大司命处理。”
“他还管这事了？”
曜灵注意到泽清将鱼尾收回的动作，进大殿的脚步微微一顿，随即自接自话：“也是，天帝又去云游寻找新鲜，总得有人代掌大权。”
闻言，立于门边的泽清即刻低下头，眸光微闪，假装没听见这议论天帝的事。
天帝寻找新鲜？这话他可不能乱说。
看见秦橦也要跟着进大殿，泽清旋即岔开话题，问：“这位是？”
曜灵脚步未停，随意说道：“鬼域一贪财鬼，澎润被屠城之后，找上我说要来此处做生意。”
闻言，泽清多看了两眼贪财鬼，还真是胆子够大，借着鬼帝名头跨海来做他泽清仙人的生意。
秦橦低着头，纵使额前细碎的头发已经半遮住了眼睛，还是能感觉到泽清灼灼的目光。被好看的神仙盯着看，还是怪害羞的，不过······只是做个生意而已嘛，怎么感觉泽清仙人要炼了他？
秦橦一时不知道该惊讶于曜灵对仙人的熟稔，还是该祈祷自己小命不被泽清仙人盯上，只能在心里默默为贪财鬼点了一炷香，他一身鬼域气息，这些年在鬼域最熟悉的也就是贪财鬼了，要是自己稍后惹了泽清，但愿今后贪财鬼别被泽清逮住。
顺着进入大殿，泽清也从秦橦身上收回目光，道：“听说岭渊仙人也进了鬼域。”
曜灵已经走进大殿，闻言转过身，深邃的瞳眸溢出浅浅的笑意，似是从不知此一般，扬声惊讶问：“是么？”
“我才历劫升为鬼帝，还没有机会去鬼域转转，若真如此，处理完南海之事便得去一番了。”
岭渊仙人在鬼域？秦橦低着头回忆，在鬼域这百年似乎未曾遇到什么仙人呢，想来是在自己离开鬼域后去的。
泽清点头：“还是尽快督促岭渊仙人去投胎的好，天帝云游，没个百八十年回不来，早些去投胎说不定能撞上些机缘。”
曜灵不屑地哼唧了声，话锋一转，似是满不在意般开口道：“泽清仙人挺关心岭渊啊。”
闻言，泽清一愣，这，大殿怎么一股酸味？
未多想，他微微一笑，有如四月春风带着些暖意，道：“岭渊仙人毕竟也是我修习山海之术的启蒙人，他又是为挽救我东海子民亡魂而背负惩戒，我自然会关心一点。”
泽清似乎没有疑他，一番说辞倒也挑不出毛病，得体大方得很。
秦橦跟在曜灵身后，着实感动了一把。
曜灵冷笑，惺惺作态，他们这些海灵最会装模作样了，他打断了泽清接下来的试探，大步向后殿走去。
南海宫造的极尽奢华，殿外尚且廊腰缦回，先前便兜了两人好几圈，此时殿内更是奢侈，翡翠琉璃柱撑起大殿，水晶白玉为灯，灵蚌珍珠为帘幕，桌上摆的更是碧玉觞，金足樽，玛瑙盘。
然秦橦刚进大殿，只觉得两眼一瞎，太亮了！
他只是个百年没见过天日的鬼啊，看到这么闪亮耀眼的大殿眼睛会瞎的啊。
难道海灵都是瞎子吗，要建造这么亮的殿堂？
恢弘的大殿中央，纯泱君正跪在硬邦邦的大理石地面上，背上的衣服被鞭子抽.出了裂口，明亮的光线照在他失血惨白的脸上，比之先前相见，多了几分凄惨。
不过瞧着挺顺眼。
此时纯泱君见泽清领了两人进来，脸上青一阵白一阵。
鲛人极好脸面。虽然他不认识进来的两人，其中一人身上没有四溢的气息分辨不出来路，但另一个腰身窄细还挂着算盘的明显就是鬼域而来。
他堂堂一个南海海君被打还得挡着鬼域小鬼的面？
纯泱君带着疑惑看向泽清，泽清一身白衣素净，收敛了方才的脾气，恢复了方才如雨后沉香般的温雅清肃，他看向纯泱君，道：“这两位是鬼帝与贪财鬼，为澎润都城一事而来。”
鬼帝？
贪财鬼？
纯泱君被打的脑子有点不够用，呆头呆脑地问向泽清：“他们来做什么？”
泽清气息一滞，这一脑子草包的鲛人当时究竟是凭什么当上南海海君的。
泽清明显感觉到自己火气又上来了，干脆扭过头深呼吸，只听见曜灵低沉磁性的嗓音幽幽传来：“当然是为了城里万千的亡魂啊。”
是言一出，纯泱君低下头，心里倏忽有些发慌。
最开始，他本以为自己受泽清一顿批后，怪他监管不力，被失洲钻了空子屠掉一城海灵，再稍稍责罚，此事便能掀过去。
可现在情况却与想象的不同。泽清入殿先是询问了他澎润一城被屠之事，紧接着一只小妖将泽清喊出去，也不知说了些什么，再进来便拿鞭子抽他，鞭鞭入骨，此时背后怕是已经皮开肉绽。
现在又有鬼帝来了南海海宫，说为亡魂而来。亡魂有何可来的？不是已经将一城的域牌交给了鲸宕么，他可是说有办法驱使这些亡魂的。
陡然间，纯泱君生出了不好的念头，额间黄豆大的汗滴流下，背后的伤更像是火烧一样，莫非，失洲的事情泄露了？
曜灵向前走了几步，半蹲在纯泱君面前，看着紧张的鲛人，低声问道：“海君，澎润一城的域牌呢？”
纯泱君觉得眼前鬼帝这双如黑曜石般的眸子仿佛会摄人心魄，垂在袖中的双手微微发抖，连带着声音也是漂浮的：“被失洲的小人偷走了。”
闻言，曜灵清俊有力的手伸到了纯泱君眼跟前，一块晶莹剔透的珍珠缓缓浮现在手中，其中的鳞片闪闪发光，他嘴角擒起笑，显然看穿了他的谎言，问：“是被一头叫鲸宕的裂齿鲸偷了的么？”
他微屈的手指根根修长，清润如竹，但一字一句说的话却仿佛夺命的翎神刀架在纯泱君脖子上来回切割，纯泱君瞳孔震颤，彻底意识到自己与失洲勾结之事已经暴露，随即垂下眼眸深深低头，诚惶诚恐，不再言语。
曜灵收回域牌站起身，冷眼看着跟前跪的纯泱君，嘴角浮上一丝轻蔑：“你可知失洲要这域牌做什么？”
纯泱君摇头。
“他要动用这上万的亡魂去寻找一个魂飞魄散的人。”
曜灵的声音里隐隐存了些怒意，往日肆意乖张荡然无存，深邃的眉眼里此时似有铁马冰河，燃烧着寂寂的寒焰，森冷彻骨。
秦橦从未见过这样的曜灵，即便是硬凹冷面国师之时，在秦橦的软磨硬泡下也偶有柔情出现，但更多时候还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冷漠态度。
此时一眼看去，颇有些肩负苍生的味道？
“你交走了域牌？”泽清惊讶出声。
没等秦橦多想，只听殿内一道破空而来的风声，呼啸向纯泱君后背。
啪！
纯泱君背上狠狠挨了泽清一鞭子。泽清双唇紧抿，眼眸微眯，长睫因震怒而微微颤抖着，额间水滴的银光更甚，虽比夜里明亮星辰明亮，但却挡不住他双眸凌冽的寒意。
曜灵还是看见泽清发脾气了，千万年来头一遭。
泽清边抽边骂，白净的脸上因愠怒染上几分红晕，额间浅淡的水滴颜色深如白银，俊雅的五官多了几分凌厉：
“你这个不知好歹的，知不知道交出域牌意味着什么？”
“那是一城海灵此生的命，一城海灵的魂，一城海灵的轮回命脉！”
啪！又是一鞭子。
“屠一城去寻一个魂飞魄散的人，你知道什么意思吗，失洲这是要毁了澎润所有海灵的轮回。”
啪！
啪！
“躲什么躲，跪好受着。”
啪！
“你嚎，你还有脸嚎？”
一鞭又一鞭，纯泱君背后一层鲜血，跟个八爪鱼一般，已经软到直接趴在了地上。
秦橦眉角抽抽，确实没想到三界第一美人发起火来还挺凶，只是这抽人的模样看着有点眼熟啊。
他努力回想，奈何百年鬼域的光阴过去，秦橦在脑海中怎么也想不出来个一二三，算了算了，泽清这鞭子抽人的画面，实在是看得很爽啊，神仙就是不一样，抽人鞭子都如此赏心悦目——动作干净利索又果断有力，气势更宛如千丈狂潮肆意汹涌。
当然，还得感谢曜灵放在他心口头的凤羽，让泽清这四溢的仙灵之力没有伤到他分毫，虽然大多都凝在鞭子里抽上了纯泱君的背，但他鬼修之身也确实因此安全不少。
念及此，他偷偷瞥了眼曜灵，却发现了一丝不对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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