撵轿里，秦橦的目光如做贼一般，反反复复往曜灵那边瞥。
他几乎已经可以确认，曜灵就是鬼帝了。
先前密林之中，小鬼们靠近他便浑身哆嗦，就差跪下来爬。
现在这晴天白日里，他独自控制轿子前行一天，即便是玄冥鬼也难以做到。
可，还是有许多与自己先前了解的不一样。
曜灵这个哑巴，自己稀里糊涂得了机缘也不和自己说。
秦橦托着下巴望向窗外。
曜灵将轿子的其中一面化作透明，阳光照射不进来，却能看清外面的一切。
山川、河流，还有阳光，平常景色都带着旺盛浓烈的勃勃生机。
世间如此美好。
为避凡人，撵轿飞行在深山老林之中，偶尔撞见的几个小妖，秦橦也觉得新奇，像是好多年未见的老朋友。
曜灵的手不自觉搭上秦橦，游走在腰间。
秦橦从壮丽山川中收回视线，回眸，他从曜灵眼里看出了不安好心的非分之想。
话说，这轿子大的离谱，雪白柔软的九尾狐皮铺满轿子，深红色的帷幔挂在四角，两人躺下依旧显得空空荡荡。
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曜灵贴向秦橦，把玩着他的发梢，说：“我生前在辽昌国第一青楼凝芳楼前，曾听见有人放话：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还有什么，人不风流枉少年？”
死去的回忆骤然袭来。
秦橦忍俊不禁，扑上去一把捂住他的嘴。
“人总有年幼无知的时候，别拿我取笑了。”
秦橦笑弯了眼，一双流媚的眼眸微光楚楚，漾到人心底，被捂住嘴鼻的曜灵目不转睛地望着他，眼神不复往日冰冷，桃花眼中似乎揉了蜜。
脸被捧住，吻落下。
曜灵的手托着他的脑袋，在耳边磋磨，在发间轻抚，不同于树下的热烈凶猛，此时的吻缱绻细腻，像呵护着世间珍宝，在唇齿间细细舔舐。
半阖的双眼中藏着最汹涌的欲，望，腰一点点被箍紧，墨发散落，散落在雪白的九尾狐皮上。
灵魂在颤抖。
心痛不期而至。
气氛抵死缠绵，而后云消雨散。
在愉悦中陡然迎来疼痛的巅峰，他彻底折倒在曜灵的怀里。
还没开始，就要结束了吗？
秦橦模糊的意识掠过一丝懊恼，好不争气，是牡丹花下死应验嘛？
曜灵旋即紧紧托住秦橦，他的魂魄在打颤。
曜灵仔细凝视着他，双眸微眯，一种心疼到愤怒的感情使他脸色变了又变。
他压住了秦橦又想召唤出来自残的小木剑，将宽大的手掌缓缓覆上秦橦心间，淡淡的金光如丝线缠绕般在两人之间交织，另外一股黑色的烬幽之力则如影随形，交叉在其间。
症状渐减。
秦橦睁开眼，便瞧见曜灵神色阴郁，正盯着自己，那观察事物般沉思的眼神，让他一阵心虚。
明明灵魂疼痛到就要失去意识的是自己，怎么好像是做贼一样。
“怎么回事？”
秦橦虚弱摇头：“看样子，是不能和灵郎你亲密呢。”
此言一出，曜灵嘴角一抽，无语到忍不住斜眼看这个不说人话的活鬼，却也没有否认，虽然很不想承认，但情况貌似就是那么个情况。
相遇不过半天，都是在接吻的时候才这样。
秦橦寻了个舒服的姿势安置自己虚浮的灵魂，一天三次心痛，并不是什么值得开玩笑的事。
他长叹一口气，再睁眼，抬起曜灵下巴，说：“再亲我。”
是言一出，曜灵歪过头，不可思议地看秦橦，随后冷笑一声：“拒绝。”
“为什么？”
“我戒欲。”
秦橦：······
秦橦翻了个白眼，一把拉住曜灵衣领，手紧紧扣住他的头，唇瓣覆上去。
简单的接吻，两唇相碰。
秦橦抬起眼睛看向曜灵，只见他眉头紧皱，垂着眼眸，故作正直冷静不带任何情绪地盯着自己，似乎真的在表示抗议。
呵，戒欲。
秦橦勾起嘴角，挑衅地望着他，探出了自己的舌头。
男人的眉头拧的更深了，紧紧抿住的嘴唇有了一丝松动。
秦橦偏过头，啃噬着柔软的唇瓣，顺着撬开的嘴角缝隙灵活地钻进，不安分的手上下试探。
戒欲么。
男人的话，即便是鬼话，也是不能信的。
秦橦闭着眼含糊不清道：“你的嘴巴好软。”
他小心翼翼地舔舐着，倏然被一双大手按住肩膀，抵在轿壁上，转换了接吻姿势，他被大口吞噬着，舌肉纠缠、勾连。
被动化为主动，直到灵魂震颤。
*** *** ***
“验证成功。”
疼痛有迹可循。
原来真的是不能与曜灵接吻。
好土的话本故事。
秦橦躺在曜灵腿上，一边感受他奇异的缓解疼痛的治疗，一边开始搜索回忆，究竟为什么会如此。
曜灵依旧冷着一张脸，活脱脱被霸王硬上弓了一样。
秦橦：“倒也不至于如此苦大仇深吧。”
曜灵撇嘴：“第三次被打断了。”
好吧，并不是所有成功都是好消息，比如刚刚这个测试。
秦橦长叹一口气，望着窗外风景与渐沉的太阳，距离仙玄道观越来越近了。
近乡情怯。
化为鬼，自己应当是成为了师傅师兄们的耻辱了吧。
情绪交杂，沉默了一会儿，秦橦忍不住脱口而出：“幸好这万妖王已经死了，不然我肯定要将他千刀万剐。”
曜灵陡然被这突如其来的愤慨吓到，眼睫颤了颤，笑问：“这么恨？”
“当然，平白无故毁了你我二人好好的一生，到头来死了都有这么多奇奇怪怪的问题。”
曜灵死在万妖宫，而自己也是在诛杀万妖王后丢失一魂三魄。
本以为死亡是结束，哪知道遇到曜灵之后才发现，事情根本就没有想象中简单。
所以，他就是罪魁祸首！
“是，该死。”
曜灵果断捧场，毕竟当鬼之后失去和阿橦接吻的美好幸福。
他沉默了片刻，问：“你可记得自己丢失一魂三魄的事？”
“记得，疯了嘛。”
说来遗憾，但也算是庆幸，疯了之后师傅将他锁在道观内，至死都没见到曜灵一面，没让他见到自己不人不鬼的模样。
不过魂魄丢失一事，整个道观知道的人都不超过五个。
寻常人只道是他秦橦灭鬼帝，斩妖王，戾气太重，得了天谴，但其实事实是万妖王临死前一击过于强悍，硬是击散他一魂三魄。
“三魂七魄，缺一不可。”
“师傅耗费一生修为为我补全魂魄，丢失的一魂三魄归位之后，我又缠绵病榻许久，但总归是不尽如人意。”
秦橦将曜灵腰间的穗子绑了又解开，解开又绑上，细长的手指不断灵活翻跳，他垂眸说着并不开心的过往，扬起头却是笑眯眯的欠扁模样。
“老头子就是瞎操心，不然他努努力飞升了还能再救救我，现在好嘛，我跟他前后脚去死。”
曜灵翻了个白眼，将衣服另一边的穗子拉到秦橦手跟前给他把玩，说：“你以为飞升是你们除妖邪嘛，咔咔乱杀？这事情要讲究机缘的。”
“机缘？”秦橦嗤之以鼻，彻底仰躺在曜灵怀里：“他们说几万年前，巴山上的一棵梧桐树都能飞升，这种机缘是人能等到的？”
“那棵树有灵。”
“有灵，你也听说过？”
秦橦来了精神，梧桐树飞升的故事记录在仙玄史志里，但这等故事，更应当记录在怪异志书中才对。
也不知道曜灵所指的“有灵”是什么意思。
“仙玄到了。”
曜灵没有回答，而是停了轿子，挥开轿帘。
天黑了，他们经过一天的奔波，终于到了仙玄。
轿子依旧飘在空中。
秦橦瞬间没了打听一棵十几万年前树木飞升成仙的志怪故事的兴趣。
他顺着打开的轿帘往下看去，强烈的熟悉感涌上心头，不由露出了欣喜的表情，却在看到山顶围绕着的仙玄之力一阵苦涩。
仙玄道观坐落在巴山山顶。
这一带山脉重叠，树木葱茏，深夜在半空中看去，黑苍苍的一片，没边没沿。
其中，巴山最为高耸陡峭，山顶刀削斧砍错落有致，直上直下，雄伟奇绝。灯火明亮的仙玄道观，一时令人不知今夕何夕。
秦橦静静地注视着熟悉的地方。
世人皆说他秦橦仙路坦荡，年纪轻轻功德无量，又皆叹他只差临门一脚便能飞升，可惜啊，可惜那临门一脚直接踏进鬼门关。
曜灵搭上他的手背，知道他又想起了生前的一些事情，紧了紧手，宽慰道：“皆是过往之事了。”
秦橦苦笑：“恍如隔世，又仿佛昨日。”
“这里是仙玄，你的两位师兄还在世，你的尸身也在这里，”他半跪在秦橦跟前，说：“你不能一直魂魄飘荡在世间。”
不能一直魂魄飘荡在世间，所以要挖出自己的真身附体。
秦橦静静的凝视着下方，忽然回过头，深深地望着曜灵，问出了一直压在心中的问题：“你不会和我一起投胎，是么？”
他本是是想要投胎的。
他本是期待寻找到曜灵，化解执念后，和他一起投胎。
可是，挖出真身，不让死去的灵魂流浪，以曜灵的能力，定能保证他尸身不毁不烂。
可如此，便意味着一直困顿于此了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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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6章 晋江正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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