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 16 章

琅洲,昱国都城盛京。

能在盛京有个小面摊,阿江觉得很满足,他太爷爷是在老家活不下去逃荒来的北边,到他这一辈已经能在京城养家糊口了,都不敢想到他孙子那一辈,他们家的日子得有多好。

想到这里,阿江嘿嘿笑出了声,转而又有些忧虑。

早起上朝的大人们常是一边等着上朝,一边在阿江这里吃一口早餐,阿江耳力又异于常人的好,大人们不让靠近,他也能偷偷听到些老百姓不知道的消息。

三个月前,剑宗和朝廷都开始大街小巷的张贴布告,让城里的百姓最好能自己挖个地窖,说是“避雨”用,挖好地窖后可以去剑宗领一张什么符篆,具体什么作用,阿江也没太明白,只知道是谢剑尊画的,若是实在条件有限挖不了,下雨时便就近去官府挖的大型地窖。

这听起来怪可笑的,谁还不知道下雨要避雨,还至于挖个地窖钻进去?所以最初没有人把这告示当回事,尽管那布告上将雨水的危害写的十分详细。

可盛京太平太久了,百姓们相信没有剑宗摆不平的妖祸,退一步讲,那雨真有那么厉害,他们还可以跑去官家的地窖嘛,两步路的事。

阿江刚开始也这么想,他生意这么忙,哪有时间挖地窖,可他听到大人们也在议论这件事,各个都是忧心忡忡,他们谈论朝廷各地都在挖地窖,说自家的地窖里存了多少粮食,又说起盛京的几个大的地窖能容纳的人口,最后就是叹息着频频摇头。

阿江觉得不太对劲儿,贵人们消息灵通,只怕那雨是真能在顷刻间要了人命,他娘子怀孕有七个月了,正是紧要的时候,受不得惊吓,盛京这么大,剑宗和朝廷联手,全力之下才挖出来三十余个地窖,那才能进多少人?到时候都往里挤,碰到他娘子的肚子怎么办?

他决定自己挖一个,午间收了摊,吃了饭就开干,陆陆续续干了三个月,总算挖好了,挖了地窖又战战兢兢的去了剑宗在京城的驻点,去领符篆。

剑宗弟子看起来有些不耐烦,看了地窖后才和气起来,和他解释说最近有胆子大的,竟然骗到了剑宗头上,觉得只要是谢剑尊画的符,那必然就是好东西,地窖都没挖就去冒领符篆,都这种时候了,还来贪便宜,也不想想谢剑尊哪有时间画成千上万张符,那都是他们照着谢剑尊给的图样画的!

没办法,盛京驻点内的剑宗弟子只好亲自去验看地窖,这名弟子看了阿江的地窖,直夸他挖的好,在两个通风处还有地窖的小门上给他贴了符篆后才离开。

阿江挖地窖时,他娘子就从地窖口给他顺下来绿豆汤喝,绿豆汤里掺了蜂蜜,阿江喝了心里比蜜都甜,他娘子右手先天不足,可左手做得一手好绣品,休息时,阿江会爬上去和她聊聊天。

聊的最多的是孩子,阿江说,希望孩子以后当大官,他娘子温柔的嗔怪,说商户的孩子不能考功名,再说要是个女孩呢?

阿江说,女孩也好,当不了官就接他的手艺,以后招个上门女婿,省得被别人家欺负了,或者当个大剑仙吧,剑宗选拔弟子不看出身,不论男女,只看根骨,剑修很好,像云寰剑宗的弟子,各个都很有本事,女孩子也能护一方百姓,受人爱戴。

收了摊子,阿江往家走,空气闷热,他没走两步就得擦擦头上的汗,这样的天,怕是要下雨……

等等,下雨。

阿江抬起头。

天边,阴云压了上来,像一块不祥的黑布,被一双看不见的手缓缓推开,一滴雨落下,映在他还带着淳朴笑意的瞳仁中。

……

云寰剑宗,云寰殿。

雨水落地成雾,下一瞬,绯色的灵流以殿前的仙鹤为中心,迅速旋转着扩张,如同燃烧着的火焰,轻灵的蔓延过云寰山脉的十三座山峰,最终呈圆拱状笼罩住整个云寰剑宗。

白粟自殿内走出,沉重的呼出一口气。

这一天,终于还是来了。

符宗上个月给出了八十一个阵眼的具体位置,安博仁不愧是当世第一的阵法宗师,为节省时间和人力,他将八十一个阵眼巧妙的设置在了八十一座大小不等的灵脉上,这样阵法可以直接从灵脉中汲取所需的灵力,只消耗“少量”成品灵石,另外还需要各大宗门派出高级修士驻扎阵眼以灵力辅助阵法运转。

这个阵法画出来那天,安博仁激动的喊了一个时辰,他的那些弟子在大殿内又哭又笑,那些符宗弟子抱成一团,高呼他们将要救世了。

安博仁将这个阵法命名为“观山海”,据说是因为阵法打开时会像一面不太清楚的铜镜,映照出地面景物的虚影。

江琢通过传音玉令给白粟转达了符宗的人有多欣喜若狂,最后忍不住感慨:“虽说符宗是被迫入局,但论迹不论心,他们这个阵法是真强,安博仁当得起一声仙盟盟主。”

剑宗这两个月也没闲着,符宗埋头画阵法时,宋锦、季云涯还有几位长老都带着大批剑宗弟子赶赴各洲。

“观山海”太过庞大,没有人能保证一定能成功,就算成了,最快也要半年才能运转,这半年里如果下雨,修真界不能一点准备都没有,剑宗去协助不擅长阵法的宗门和种族建立短期的避难点。

果不其然,在各洲开始按符宗的要求清理灵脉时,在所有计划刚有个雏形时,这场天灾,这把悬挂在所有人脖颈上的利刃还是落了下来。

幸好……

幸好他们不是毫无准备的。

此时俯瞰整个修真界,无数个颜色各异的阵法像一朵朵小蘑菇一般绽放在七洲的土地上,这些阵法有的大有的小,大的代表那里有一座人口密集的城市,小的则零星分布着,那是分散的避难点。

但总有结界笼罩不住的地方。

盛京城太大了,以皇宫为中心的扩张出去的结界只能笼罩住半座城,阿江家刚好在结界的边沿。

落雨的一刹那,阿江就扔下了小推车,他已经到了家门口,冲进院子里后连气都没来得及的喘匀,就抱住了正在晒被子的妻子,他将被子往两人头上一遮,手臂间撑起一片空间,护着妻子往地窖跑。

他娘子身体沉重,下的慢一些,阿江站在地窖口撑着被子,他看见那些雨水落在地上,化成丝丝缕缕的雾气,被子被雨水浸湿了,手臂传来阵阵灼烧的疼痛。

终于,他娘子平安下去,他来不及爬梯子,干脆丢开被子跳了下去,小木头门在他头顶重重的合上了,有雾气紧跟着要渗入,在接触到那张看似摇摇欲坠的符篆时,却像霜雪遇到火光,飞快的褪去了。

符篆燃烧,一层灵光流转着覆盖住小门。

阿江的娘子吓得哭了出来,连忙去扶阿江,却发现阿江的手臂像被裹了一层蜡油。

阿江直觉那层蜡壳在不断的缩紧,于是往墙上撞自己的手臂,忍着剧痛将那层蜡油剥了下来,带走了一层皮,虽然两条胳膊鲜血淋漓,但那种往皮肉里钻的灼烧感好歹是停下了。

阿江不敢去想,那些没挖地窖的人,怎么跑过“两步路”去官府的地窖,他们……

还能活吗?

……

“师兄!”季云涯急切的声音从小纸人身上传出来,那小小的一片爬出谢檀衣的袖子,扒在袖口问:“你那里情况如何?”

“我没事……”谢檀衣拈住小纸人,尽管他知道季云涯感受不到,但还是安抚的摸摸纸人大大的脑袋,“本打算明日便和小师叔一同回琅洲,现在看来……怕是赶不及你的生辰了。”

季云涯明显松了口气,小纸人一屁股坐在谢檀衣掌心,“你没事就好,生辰不重要。”

他压根不知道自己是哪天出生的,便私心将生辰定在了遇到谢檀衣那一天。

“不对,也很重要。”季云涯又反悔了,遇到师兄的日子怎么能不重要,他耍赖说:“再见到师兄,要双份的生辰礼物。”

黑暗中,紧绷着的俊美面孔上终于流露出笑意,谢檀衣点头,想到季云涯看不见,便又说了句:“好。”

“师兄,魔族的伤亡情况比预计中低了一成,虽然还是死了不少人,但总比全无防备好许多,你画的那个符篆真是帮了大忙了,没来得及赶往避难点的魔族就藏在地下,有了那个符篆雾气也渗不进去,他们就在里面躲着等救援,然后被带去安全的……”

“云涯……”谢檀衣低声打断他,“有人找我,等我回了住所再和你说好吗?”

小纸人静默不动,片刻后,季云涯的声音又传出来。

“师兄,你那边太安静了,我刚才不停说话是因为我不确定是不是听见了回音,现在确定了……”季云涯敏锐的追问道:“你在哪里?”

谢檀衣沉默,环顾四周,整座山脉几乎被掏空了,黑紫色的灵石在黑暗中闪烁着华美诡谲的光芒,他面前,有一副巨大的骨架,一只怪鸟展翅呈飞天状,怪鸟生了五颗头颅,黑洞洞的五双眼窝里,流转着邪异的红色光华。

小纸人又叫声“师兄”。

谢檀衣轻声叹息,知道瞒不过,于是一边绕着那巨大的骨架探查,一边和季云涯说:“云涯,我还不确定。”

“确定什么?”季云涯追问。

谢檀衣仰头注视着那诡异的巨鸟,轻声说:“我怀疑‘观山海’有问题。”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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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第 1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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