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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呕——”裴应阑倒霉堂弟在队伍停下来之后下来扶着马背对着马车吐了,“都快呕——到灵州了,怎么呕——出幺蛾子呢。”
就在刚才,一阵黄沙吹来,一辆马车顶部突然开始渗血,路旁似乎还趟了几个开膛破肚的人在打滚,等风沙吹过后路旁被开膛破肚的人没有了,如果不是渗血把其中一辆马车弄得血腥气冲天都还以为是个错觉呢。
陆离耸着鼻子闻着未散尽的尸腐臭味。
“怎么了?”裴应阑问。
陆离并没有看见什么打滚和开膛破肚,“是渗血了没错,但没有人,有也不是正经人。”铃铛响才是拜火教捡骨人的规矩,让旁人听到后提前回避避免与之撞上。
又往前走了几里地,陆离闹着要下去,从官道下去之后的土堆里又一匹小马,站都站不稳,她要捡走。
跟着下去的裴应阑不但没说什么还挑了挑眉:这小马驹虽然刚出生没多久就被抛弃了但品相还挺好,不知道是不是公马发情为了配种把母马的孩子给踢进土里弄死的。
于是队伍继续往前,陆离坐在马车沿上给小马驹挑着钻进身体的蝇蛆,到了歇脚的地方后她又抱着小马驹看着裴应阑,“要干奶粉。”这是游牧民族发明的干粮,把羊和马的奶熬干后磨成粉或是掰成块,裴应阑常年都会带着干奶粉,用它对付一餐饭就只需要放进水里泡成粥。
裴应阑把东西递过去:“可以,但你不能偷吃,太上火你吃了流鼻血。”这还是陆无半夜跟怨鬼似的站他床头念叨的,天冷可以多吃,天热就少给她吃。关键是这个东西奶味重腥味也重,她吃了一定会后悔,对于裴应阑来说陆离后悔事小喷他一脸事大。
陆离把小块状的东西丢进锅里泡成一锅糊糊喂给小马驹吃。
裴应阑看着难得安静给小马驹摸毛的陆离,抿嘴笑了笑,“明天傍晚大概就到了,我们住的地方就有下崽的母马,奶多得是。”
小马驹吃了一小半后迈着容易绞到一起的四条腿到处晃了一圈又来吃一小半,边吃边玩的直到第二天陆离又弄了一锅新的,一人一马就同前一日一样在马车外沿把时间消磨掉了,进城的时候路过一个水池子,各式各样打扮的人都排队在接那里的一眼泉水,据说清甜无比。
到了地方后裴应阑不让陆离把马带上去,生气地陆离嘀嘀咕咕的在说地方不好。
裴应阑靠着门:“还好吧,总比睡在山林里强,这里的林子还有黄沙。”
“好什么好!什么活还需要姑奶奶我亲自干!”置气的陆离理着床铺,结果一个没注意往后仰摔了个屁股墩在地上干嚎。
裴应阑笑着看她,催促道:“赶紧的,你背上还有淤青,锅里都熬上了去泡个药浴。”
“我可不拔罐!”陆离爬起来后叉腰瞪着裴应阑,“一坨一坨的印在上面就真成乌龟了。”
“你这背不拔罐真是可惜了。”自从给陆离贴过自家的狗皮膏药后,裴应阑就一直撺掇陆离拔罐试试免得夏天也手脚冰凉,经常如果看不到正脸他就一定会盯着人的后背看,把路过的沙皮狗都能给吓跑,生怕又盯上它们的狗腿拿来拔罐。
第二天,裴应阑问嘴里念着‘给点吧给点吧就给一点吧’在挤马奶的陆离:“昨晚怎么床板一直在响。”
“精神好,睡不着。”端个盆精神萎靡的陆离钻了出来。
等小马驹喝奶的功夫裴应阑把陆离乱糟糟的头发扒开,睡不着就自虐磕头?他叹了口气:“很难受吗?”
“不知道。”陆离并没有觉得磕得难受。
裴应阑又问她吃东西了没有,陆离说不想吃。
“这几天不宵禁。”裴应阑一说这个就看到陆离眼睛亮了起来,于是他趁机谈条件,“好好休息的话晚上带你出去玩。”
“那你呢?”陆离问他白天做什么。
“我也不出去,前面还有公务。”裴应阑推着陆离让她赶紧上去,“这马也有人喂,你是花了钱的,不用管。”
等裴应阑绕到锦衣卫设在灵州的千户所办公的地方,就被这里的姓赵的千户给拦住了,也是老相识,所以说话不客气。
姓赵的:“姓裴的,那马……”
“那马先放这养着,等下月送下一批马去京城的时候一并带上,送到指挥使府上去。”裴应阑丢过去一袋银子。
“你送礼啊?”接过钱后姓赵的上下盯了几眼裴应阑,“还以为你又要养呢,那马是真不错,也就现在小花钱少,以后大了你可就养不起了。”
裴应阑:“不是我的。”
“那你抱上大腿要入赘?那小女娘还挺有钱哈,你是不是让人拿钱砸晕了?要我下回进马的时候带个话给伯父吗?”姓赵的上前抓住裴应阑的前襟逼问:“我可看见了,她是一点也不怕你,京城以前也没这号人物,大腿还有别的姐妹吗?是兄弟就介绍一下。”
把衣裳拯救出来的裴应阑:“你怎么不去问她要不要换个人?”
“我也想去搭话来着,脸不如你好还比你黑,关键是……”姓赵的又凑近小声问:“你那堂弟怎么看见她就抱着狗躲那么远?都住到柴房去了,我这儿也不穷啊,有必要打我脸吗?”
“狗发情,她眨个眼就给阉了。”裴应阑现在只希望自己的马能够安全回去配种。
“那狗那么凶还跟猪似的。”姓赵的围着裴应阑转圈,“没想到啊你,心胸宽广到如此深藏不露,我看挺适合你个狗脾气的,赶明儿跟她过几招。”
“不行。”裴应阑又说:“我警告你别去惹她。”
“不去就不去呗。”姓赵的撇撇嘴,见色忘义的家伙。
带来的那些尸体也大致查了出来,都是在近十几二十年间在灵州、盐州一带被人撺掇说新娘会被朝廷先送到北边的单于府去送出花烛夜换取和平给激怒后骗出来的人里的,他们或多或少都身有残疾,新娘子也都陆陆续续在一块横着的天门石上上吊了。想想破绽也多,外族蛮子什么时候跑来烧杀抢掠还要看是不是处子了?这些是从一些士族炫耀自己身份的一种象征,后来发现鼓吹裹脚还能对抗皇权甚至打压地位比他们低的人,只要闹大了他们便会歌颂这些新娘并且为其家人争取利益。
姓赵的把名册递过去后继续叨叨:“烈妇嘛,不给钱也得减免双方家里的税收和徭役,大多数都有父母兄弟,闹起来之后跟着仵作去验完璧之身,得好处了也都没有一个收尸的,扔那儿不管尸体被鸟啄食干净,还是附近拜火教的捡骨人拉尸体去天葬的路上顺手把狼群野狗赶开挖坑埋的骨头,他们这点倒是挺会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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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波斯打扮的人拿着一把匕首在脸上划过,刀刃逐渐往上走到额头,轻轻划上去划出一道横着的伤口在流血,刀刃又被竖放着作势要从眉心划破皮肤的样子,示意完了之后那人重重将匕首插入眉心并一直向下划破嘴唇,在他将匕首扔掉后一团大火从地上闪现出来。
“嘭!”火焰瞬间出现,还因为过快而在空中发出声音来。
火焰熄灭时波斯人鲜血淋漓的脸皮被扯开,露出里面的白骨,吓得围观的众人倒吸一口凉气。
又一团火焰迅速出现,都不等火焰势头消减下去那个波斯人就站立起来对着人群鞠躬,众人能掏钱的纷纷掏钱,不掏钱的也跟着叫好的人一起鼓掌。
过了一会儿又开始表演肚子被割开匕首在里面搅动得肠穿肚烂,但念完咒语又恢复如初。
陆离站着没动,等人都散得差不多了掉头就走,那波斯人操着一口怪模怪样糅杂了各地方言的奇怪汉话吐槽:“甚么嘛,补掏钱也补脚嚎!”
这里很多胡人摆的摊,有点着火把邀请人跳舞买饰品的,也有卖一种叫豪麻的药酒的,人躺了一地,那药酒喝下去之后犹如进入了仙境都在流着口水抓星星,也有清醒过来的人像宿醉一样捂着头走开。
陆离听了一耳朵那药酒如何神奇,说是圣酒,喝醉了不会乱性。
她翻了个白眼:废话,烧酒也能不乱性,烈性的酒真喝醉了别说男人的玩意儿根本不会有反应,正发情的公马公猪也不行啊。
裴应阑在买炒扁桃仁,刚把手放开让陆离尝尝其他果干的味道,一下没看住她就坐在旁边摊位上付完钱准备开吃了。
索性就在眼皮子底下,等买完东西裴应阑才坐过去:“嘴怎么肿了?”
“太辣了。”陆离猛刨着加了很多红色辣子的酿皮子,这个辣嘴辣得好爽!
“那就应该少加点。”很少有地方吃这种辣子,基本上看不到卖的,只有穷苦到买不起盐来调味的人才会吃这种东西,也有权贵会吃,但都是偷鸡摸狗生怕被人知道吃这种低贱的东西。
“泥是什么把式?竟然如此能吃辣。”刚才路边表演剖面幻术的波斯人正在边上等着摊主拌好酿皮子,看到从头到尾白看不给钱的人此时端着的那大碗里那么红惊得嘴都合不上了。
裴应阑没答话,又不是问他的。
“我是狗腿子。”把底下的料也刨干净的陆离抬袖子擦了擦嘴后说道。
抬脚走了之后裴应阑才说:“他是问你是什么博士。”
“把式不就是胡人学了博士又传回来的。”表示自己知道的陆离又说:“我就擅长抱大腿。”
“你在外面都学了什么?”
“学了很多乌七八糟的东西。”陆离嘴上的麻劲儿还没过,迫切地想要再吃一点东西。
“给我。”陆离跳脚。
“不给。”裴应阑笑着把手抬高,他举着一包炒过的扁桃仁,好几次够不到又被往下按的陆离急眼了开始挠人,她要回头准备再去买,裴应阑就把人拉回来塞了个巨大的刚出炉的胡饼:“别乱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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