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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嗬!”
陆离猛地睁眼,发现原本盘腿打坐的自己头在地上脚在床上的姿势倒挂着,肩膀放在床的踏板上、下巴被踏板边缘勾住了才会感觉被扯脖子,把倒挂着的脚放下来,擦完冷汗看了看四周,庆幸不是现在发生的。
这个房间是专门冬天烧地龙取暖时才会居住的,房内空间很窄,环顾四周,总感觉人皮画上的半裸女人在围着她,踉跄着爬起来扶着旁边的妆台挪到门口,把门猛地一推再跑到外间。
“砰砰砰!”
夺门而出的陆离翻墙跑进主院疯狂拍门拍窗户,闹出特别大的动静后硬是拖着四五个人重新往前走。
暖房墙体很厚十分隔音,陆离和拉住她的丫鬟也没有大喊大叫,外面折腾了有一会儿谢戚川感觉闹耗子了才警觉睁眼,若是换作平常一翻墙他就察觉了,陆琼华最近失眠,药下得有些重,他只要不早起都会把剩下的小半碗给喝了,怕在闹下去人就醒了,他蹑手蹑脚地下床,把暖房的门打开又合上。
“吱呀——”门刚隙开一条缝陆离就挣脱束缚顶着脑袋把两扇门撞开了。
谢戚川差点被这像吃坏了草的疯牛犊子一样冲过来的人给顶着腰,做贼似的说:“大半夜不睡就不睡,家里那么宽敞随便找个地方玩不行?敲什么门?”
陆离不管,继续往里冲,又被众人拉住,期间谢戚川散下来的头发也被拽着,怕动静闹大只能让人把陆离往外拖,他弯着腰跟着往外走,好不容易才抢救出来,管家闻讯赶来,看了看情况让人赶紧去拿一双方便穿的布拖鞋来。
谢戚川抬了抬下巴,众人把眼神涣散呜呜哝哝流口水的人架去书房。
我的头发!书房里,谢戚川揉着头皮担心着不知道会不会掉的头发看向他白天才夸过听话的熊孩子,心想是不是夸地太委婉下次按照捧杀的剂量来,“什么事?”
陆离在房间里打转,说记不太清但看见很多不穿衣服的女人,曲着一条腿坐着,手里掐着花,花上有鱼有瓶子还有旗杆子……
谢戚川听得眯起了眼睛,“你说什么?”
因为撞到椅子而坐到地上的陆离一直重复着那几句话,像是停下后会忘记一样,讲了几遍后开始口齿不清,想要再重复一遍时手脚抽出口吐白沫晕了过去。
陆离被抬回房间后,谢戚川在书房坐了良久,看了眼管家,管家说:“已经让她们把嘴闭严了,夫人不会知道的。”
管家:“老爷,要查吗?可我们查起来会被夫人知道的。”
“谁说我们查了。”陆琼华曾经因为调查一批鎏金度母像而受伤,治了很多年没见好,现在这个小的又想起来了,谢戚川揉着太阳穴站起身来:“去慕王府递个消息。”
“那小姐那儿?”
“等她清醒了别管记不记得,先端点粘牙糊嘴的东西过去。”谢戚川一边吩咐着一边往外走,“明天睡懒觉,没事别来吵,还有我这头发得养回来。”
陆离醒来后已经是中午,她不想喝药汤,所以开了温胆丸安神。
她还剩了很多饭,管家打听那些东西吃得少的时候,她手里拿着切药的刀冲出去:“为什么要给我吃狗食!”
管家下意识举起双手:“没有啊,跟老爷夫人吃的一样的菜色。”
陆离把刀指向一盘黑漆麻乌被她一戳就散成一块块的东西:“这不是糠是什么?一点米一点甜味都没有,苦不拉几是人吃的吗?”
“这是纯芝麻糕啊!只放了一点点糖中和了何首乌的苦味,甜味来自只放了一点的蜂蜜和点缀的枸杞,何首乌熬的阿胶定型……”管家介绍一通后搬出了谢戚川的母亲,“这可是郡主的方子!什么都能养得油光水滑皮毛柔顺,老爷从小就这么吃。”
听说起码要吃一个月糠,陆离两眼发昏直接倒地。
被人抬到榻上陆离没躺一会儿又醒来,问管家:“长头发真的假的?”
管家趁热打铁:“信我!小姐头发少,现在又不宜喝豆浆,昨天早上的裹糯米糍的就是炒熟的黑豆粉,好吃吧?完全可以做到定制口味,生发养发不在话下!我们下人吃的就差一点,但是都很有效果的!”管家使了个眼色,旁边的小丫鬟们把头凑了过来,陆离盯着别人的浓密乌发眼馋流口水,心思跑偏的陆离头脑一热:“那来一套吧,我要正常口味的。”然后就又晕了过去。
过了几天,陆离一停药就不住暖房了,虽然天气冷但她的东西很多嫌房间窄堆不下又不想跑勤快点,所以住回了不怎么进人的小跨院。
*
裴应阑在打扫战场。
地下工地营帐因为在屠宰人牲引来了胡蜂,似乎又出了什么以外导致胡蜂开始发疯,源源不断的胡蜂飞到工地里疯狂地攻击,黑压压一片占据了整个工地的上空看得人头皮发麻,他们也只能等在外面远远守住入口,时刻点着火把防止被蜇,从天亮等到天黑蜂群飞走才总算能安全进去。去年他来过这里,当时几座山上都转了个遍,没见到什么蜂巢,或许是当时埋的尸体太多招来了食腐的胡蜂在泥巴里钻洞筑巢。
为了防止第二天蜂群还要再来,基本上灯火通明每个人都没空,裴应阑下到大坑里去捡因为被胡蜂追逐而往河边跑去途中掉进去的尸体,顺道还翻了被码在大坑里的人牲尸体,膝盖窝后面被竖着切了很长一条口子,在底下看不清,于是吊了几具上去,“真奇怪,筋都被抽掉了。”
这是有个身上血糊糊的男子拖着几条死狗过来,“砰”地扔到地上,说:“狗吃的。”
裴应阑伸脚把拿几条叠在一起的狗尸踢得分开,因为被胡蜂猛蛰,这几条每天一次牵进帐篷里进食的看门狗身体肿胀无比,大概率死前还吐了,有条狗的嘴大张着有一截有人手指那么粗的筋露在外面,继续往外扯还能扯得动。
那身上沾了不少血的男子看了看裴应阑干净地衣裳,又走到坑边朝下望去,底下虽然没几个翻看尸体的人,但借着火光能看到衣服都很干净,“又不拿来吃,腿割开把筋都抽了居然能这么干净。”
“这谁知道。”裴应阑看向那名男子——锦衣卫洪州千户所的千户,洪州及其周边几个地盘不太大的州府本就不是多么富饶又有匪患,所以设立的千户所虽在洪州境内,却是集中在四方交界单独修建的一座类似小城池般的驿站里,从原来的三不管必经之地转变成掌握着大部分途径洪州从西向东由南向北的各种讯息的要塞。
虽说去年也一起查过溃堤的案子,但也不至于推心置腹,洪州的事情一开始就有煮忽人参与其中他是一点没听他主动提起过,连暗示也没有,所以让他带来的人负责这个营地,又不熟悉情况,就不要乱走动了。
所以裴应阑看向那名男子,说:“就算胡蜂来袭一开始也没多少飞过来,不至于闹得叫那么惨之后蜂群突然发疯,这里都是你的人,有什么线索吗?”
“当作坊的营帐里不止人,好多东西都黑了,又不能直接过去,正往里填干土呢。”
裴应阑又在营地里转了几圈,绝大多数人在胡蜂来袭时都护住了脸,虽然都因为蜂毒而全身肿胀看起来不太能多活几天,但多少能看出来都是汉人面孔、听出汉人口音。等干土填埋地差不多了以后裴应阑去了那个再次提炼绿矾油的作坊,里面不知道有没有拉世德的人,但肯定没有拉世德本人最严重的人皮肤虽然已经发黑肿胀起泡,看体型也知道不是拉世德,是个很典型的南方人体型。
他环顾整个营帐,到处都是大片被腐蚀过后的黑色痕迹,能让绿矾油炸这么开只有倒水,若是熟悉这一套流程的,傻子才会往里加水。
第二天没有多少胡蜂又飞回来咬人,到了傍晚突然跑来一伙人,盖着南镇抚司的印,说是纠察军纪,有些人裴应阑也认识,因为这里绝大多数都是锦衣卫洪州千户所的人,他们有权力直接纠察,也就只能放人进来。
让人进来后进度就缓慢了下来,似乎是洪州千户所来的人都在工地里,南司在别的地方找不了茬就越发没事找事。
裴应阑因为等待京城来交接的人等得心烦,没事就去踢了一脚栅栏柱子,这时他也把易容卸了,因为时间有些长,粘得比较牢,下半张脸扯出伤口来,说话张嘴幅度一大嘴角就会撕裂到腮帮子,只能咬着牙一般小声说:“到底什么时候来?”
洪州千户所的那名千户闲来无事又怕什么都不干被纠错扣钱只能装模作样的搬马棚的草料,此时他坐在稻草上:“快了快了,这回来的可是指挥使司的郭佥事,虽说是权力不太大的右佥事,但怎么也是前任北司镇府使,跟那些人老对家了。”
裴应阑臭着脸,脸上写着‘烦死了’:“两天前就说在路上了,我还有事,再等三天一放假再不来我直接走。”
那名千户非常敷衍地拍马屁,“北司关防大印空着快两年没人拿了,干什么受阻了都要呈报指挥使,你努努力,现在就差个年轻的牛马顶住压力出外务来罩我们了,去年你也看见了,除了成天沿着堤坝走别的可什么都做不了,查什么都是无用功,哦,也不是什么都做不了,南司找茬纠错不惹你这个下来的钦差专门整我们。”似乎是对裴应阑带来的人都去干别的,让这个继续作饵的工地里的洪州所的人作为新的饵有意见。
既然和挑明差不多了,裴应阑也懒得绕弯子:“这里的事情又不太重要,你也知道南司不上报至指挥使司便只能整你们,平常就军纪严明南司也挑不出毛病,他们老对家来了你们卖个惨不是干捡好处?”他又生气地踢了一脚栅栏柱子,也不是忙着回京,他还要转道去办一些私事,本来想早退结果这几天只能干瞪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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