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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离绕过一大堆雪踏进一个陌生的大杂院，一进去门口就堆了一堆东西，陆离侧身从桌椅板凳的缝隙里挤了过去，“都搬出来干嘛呀？里边藏钱了要挖？”
确实有钱，地上堆了一堆正在清点装箱，陆离直勾勾盯着：“我跟它也不熟怎么指认？”
她想伸手去摸，裴应阑抬手拦住，“别碰，是库兵偷的洪州府铸造的圆锭，最近几年的都有，要重新清点入库的。”
陆离缩回手嫌弃道：“这塞腚里拿出来的，洗过了吗？”
萧凌风正好出来：“从那儿拉出来的你不也花得挺欢？”
陆离被本来就烦，立刻炸毛：“那熔过了，再脏也能变干净！高温！高温！”
陆离取到的钱大概是库兵盗窃来的官银变私银其中折损的火耗，绝大多数偷银子的库兵都是家族培养的，还有一条龙洗白服务。
萧凌风：“瞎猫碰上死耗子……”
陆离去取钱时掌柜和他的同伙大概率是在用赃银调包银子，见她来取钱，顺手就把赃银给她，根本没料到她会一下子花那么多，至于其余取到赃银的人，顺着账本一个个查的时候不是原本取来就是备着应急都还没花，就是只切了一个小角。
陆离：“凭什么别人取到的赃银能换？”
萧凌风：“你都花得剩个角了，还被抓个正着，换什么换？”
“那我剩下还没取出来的钱怎么办？才花了一点点。”
“这就跟我们没关系了，这换完最近调包的，赃银一没收，宝通钱号账上也没钱了，等官府查抄以后慢慢等吧。”
“那我得先去报案，抢个先，到时候给受害人退钱先退给我。”
萧凌风眼神闪烁看向别处，裴应阑拦住她，欲言又止。
陆离：“怎么了？”
裴应阑神色怪异：“别一个人去，那账册流通到京兆府衙了，摊位费和官府收费存档对不上，现正在查底下官吏吃差价和收保护费。”
陆离突然不干了，往地上一坐说不辨认了，给钱也不干，要不是这大杂院没什么空地就该在地上打滚了：“赚的钱都没了，不如让我死了算逑！别人过年我掉钱！现在商业机密也没了！”
好些个人伸着脖子往这边瞅，裴应阑只好把人提到角落吓唬：“你那‘商业机密’不去人就得去，那里连冷板凳都没得坐。”
陆离埋着头听不进去，裴又蹲下来，为防止她继续听不进去转身面壁抠墙，双手各自抓着两只手腕，说：“这几天都没出门，要不要去拜财神？”
陆离把头瞥开后瞄了一眼蹲着的男人，见他抿着唇神色中闪过一丝不悦有点怕，便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免得尴尬：“挤不过那么多人。”
裴应阑嘴角放松后微微上扬：“中午人没那么多，去得早些玄神楼附近的庙会还有节目表演，什么花样都有，还有和尚道士分别站在街两边对着诵经、奏乐。”
一听到有戏看，陆离嘴角像咧到耳朵似的，“那他们能掐起来不？”
“明着动手肯定不行。”裴应阑松了一口气，又问：“还记得让你扯毛那老虎的饲养员吗？”
“不是死了吗？”
“他还有个兄弟是库兵，出事的前一天就该期满回家了。”
“失踪了？还是死了？”
“死了，就在这院中一个房间。”裴应阑说那饲养员的兄弟是塞钱加走关系进去的，并非搬运库银的肥差，而是是开库日子一到就去打扫的那种，只能先用小的水桶做夹层夹带一点，起初和那些从小训练的不是一路的，塞屁股里夹带银圆锭的库兵有能耐的一次能塞十个，看别人塞，他也塞，次数多了越塞越多，多了又怕漏，最后一次进库房就更多了，还塞了个元宝进去堵住，“最后货是卸了下来，倒挂着让肠子回落的时候死了。”
陆离：“这边死了那边也死，就是故意灭的口吧，借口也找得好，期限内的最后一次，多塞点完全说得过去。”正说着，那边地上的银锭已经装好箱贴上封条抬了出去，她好奇地打量：“那地腾出来干嘛呀？”
院门口有人招呼，裴应阑站起身往那边走去前嘱咐道：“里面很脏，别进去，等人抬出来吧。”
陆离跑过去站在一个房间门口，里面地上血和粪便到处都是，她本来想站窗户那里看的，但窗户纸也没能幸免，像被喷了多年的粪水和血水点点一样，“哟，还真是倒挂，但这身形不太对。”
站在房间里敲砖的萧凌风：“不是让你看这个，看背后那边抬出来的。”
“哦。”陆离转过身，地上抬出来的也是奇形怪状的，搭个席子盖着拱老高，也是有股怪怪的味，掀开一看是有点像那天给她钱的伙计，“都死了还怎么看啊？”
萧凌风走出来：“没完全死，让人捆成这样的，链子特制的砍不开。”
陆离：“我不想摸屎。”
萧凌风：“给她拿双手套。”
戴上手套后陆离蹲下来，掀开草席把俩眼睛一掰：“还不如死了，眼睛翻着怎么看啊？挖出来吗？我很擅长的！但是要给钱。”
萧凌风上前把草席完全踢开：“谁让你看眼睛了？有一大块黄斑还用你看？这人也当过库兵，册子上有记录的。”
“那看什么？”
“看他耳朵后边！”萧凌风看了眼还在院门口跟属下说话的人，低声道：“还有背后，跟蜀州抓你那次遇到的是不是一个路子？”
“不知道。”陆离看着这人背后还泛着未消红肿的刺青图案，她发觉这人被捆的姿势让整个背部皮肤都展开了，似乎很方便刺青文身一样，“但要真的是我就吐了。”
“我说你怎么就记不住呢？”萧凌风说一句看一眼院门口。
“我怎么知道？”陆离翻了个白眼，又去扯那人耳朵，耳后道不是新的刺青，是一串不知道是什么的文，一直从耳后延伸到那一边的脖子上，“什么玩意儿？没见过，真是一个人的话，那他那天就是敷了粉的。”
裴应阑刚和属下说完话，转头就见这两人在说话，出声打断道：“看好了？”
“好了。”陆离又看了眼门口，又进来几个人，那几人被刚才来找裴应阑的锦衣卫指引着径直走向院中一个房间，走在前头那人端出一大盆东西，她站起来看，但那上面又抠着个盖，跟在后面又出来的人红着眼眶默默走在后面，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诡异而特殊的气氛，这种气氛在这几人出了院门时最为突出，只见他们整齐站列好，各自从怀中掏出一沓黄色纸来，那端着盆的人吊着嗓子哀嚎了一声开始唱起了悼词。
陆离看着那队伍一边走着一边抛洒着纸钱，不禁竖起大拇指：“专业！”
由于端出来的时候她没闻出味来，便问：“死的是什么呀？看阵仗不像人。”
裴应阑：“一个宗室子弟养的狗，前段时间还没下雪的时候去郊外游玩，把没出过城的狗放山上跑，跑丢了。”
“偷了还弄进城啊？”
“可能就是看那土狗体型大又在城外流浪才弄进城的。”裴应阑下巴往那个被倒挂着的人方向点了一下，“那人要割痔疮，又有银锭藏太深出不来，需要狗的……”
“我知道我知道，要狗尿包，给肠子撑大然后翻出来。”眼见着又要敲满地是屎的那间房，陆离也不好奇怎么回事了催着裴应阑说：“我们去逛庙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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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神楼又叫祆神楼，祆教是从波斯传来的教派，曾经也辉煌过，有一代短暂的王朝将其同佛一样推为国教，败落之后保留下来的这座祆神楼仅剩外部还保留着原本特色，内部却摆放着各路神仙，所以一到庙会，这里什么人都有。
和尚、道士斗法那条街实在是人很多，官府直接派人来封了一半等散场的时候人群走起来方便，挤在前排的都是些各自的信众，外边还围了好多人，也没个树可以爬，陆离根本看不到是个什么情况便摇着人闹着要骑脖子，于是两人又挤了出去，站在高一点的街边。
视野开阔后陆离才看到自己站的这一边是秃头的和尚，这边和尚像是诵经要超度对面一样，那边的道乐团也是十分沉浸在斗法当中，和尚诵经的声音大的时候他们便开始在鼓声的踩点下集体敲击木鱼打乱对面的节奏，等道士那边到了演奏曲目以弦乐器为主的时候，和尚这边敲击木鱼和诵经的声音又大了起来，如此循环。
由于人实在太多，过了未时才散场，两人整个庙会吃了个遍，看着走了一大票人以后才进了玄神楼，一楼实在人多，为了安全也为了赚钱，所以一口大鼎立在门前，上面插了很多香，然后人们再进去拜这个神拜那个神的，陆离还想着拜一拜财神爷，但看着排起的长队还是算了，“要不去楼上吧。”
“嗯。”
一踏上去二楼的楼梯周围就空旷了，陆离往下看——人头攒动，都不知道怎么挤过来的，“租一楼摆神像的简直赚翻了。”
二楼都是一些挤不进一楼的各行业保护神，现在都在忙生意，所以没什么人。
“他们偷库银的拜哪个？”陆离在二楼转了一圈，连盗跖都有，“是这个吗？”
裴应阑：“在三楼。”
三楼就是一些龙阳之癖的人才会拜的神像了，楼梯口摆着个兔儿神的陶像，因为除了男子还有贪玩的小孩子去拜楼梯旁边的兔儿神，再往里就是有隔断的单间。
陆离一个个走过去看牌位，什么卫灵公商纣王胡天保的都有，“好像很合理的样子，拜盗圣不如拜这些，练好肛才是最重要的。”
转了一圈又往上走了一层，四楼放置了很多女神像，但因为在顶楼所以神像都比较小，放置神像的大小壁龛紧紧靠在一起，虽然窄，但人气绝对比二三楼旺。
裴应阑到了四楼便顺着外面的走廊走到另一道门外面等，陆离跪在蒲团上拜了一圈后也跟着走了出来，拿着刚讹的钱扣扣搜搜买了最便宜的一把香插上。
“以前拜女仙不是挺大方的？”
“我钱没了一大截，她们会理解我的。”陆离把香插完以后又双手合十小声念道：“信女愿一生发财，请保佑我发财。”
刚被讹完钱的人目瞪口呆，张开的嘴在烟雾飘散过来的时候呛了一口的时候闭上了。
下楼的时候就方便了，玄神楼背面的楼梯本就直通最顶层，是从前不让走楼内的楼梯拜女仙的信众出资在外面另行修建的楼梯。
“早知道就走这边上来了。”陆离慢吞吞地往下走，讹来的钱没管多大用，越走心越凉。
看着人越走越慢，裴应阑叹了口气，他都不敢想换做前几年的自己倒买倒卖的钱掉了会怎么办，反正求完财这祖宗好几天都不会出门了。
陆离回去之后彻底憋不住了，那些钱里还有从前一边被人笑话一边攒下来的，越想越气看见什么都烦，踢翻一个花瓶后就像找到发泄口般开始砸东西，也不正经吃饭了，就坐在门槛上吃自己买的年货，吃完就乱丢垃圾，门前像个垃圾场，还不让人打扫，后来发现雪会盖住垃圾又把垃圾丢到三面环绕的廊道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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