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妹妹。”裴应阑对她的感情很复杂,起初总是去搭理这个隔着窗户说话都能感觉到冒坏水的小屁孩儿完全是因为他目的不纯,他早就知道她是女孩儿,不知道不过是演给刘尚书看的罢了。
他只是想到了自己早夭的妹妹,想着就患有胸痹的妹妹如果能活下来是不是就得和她差不多一样关在屋子里哪儿也不能去,为开解自己抱着妹妹跑得慢了让她等不到大夫救治也算早早解脱了的工具。他完全不觉得她可怜只是为自己妹妹不用受罪而感到高兴,给她带东西也完全是又拿她当一种情感寄托的工具,她犯病哭叫的时候是真的很惨很痛苦,他希望她心眼那么多那么坏平常装傻就算了别哭得跟个真的小孩子一样。
当初重逢,一段时间的愧疚过后他曾一度想放弃这个让他觉得很失望的长歪到极致的‘坏种’,小小年纪因为养父母死了明明自己长大了一点就有那个能力却还是道德绑架他逼他刺激他利用他替她杀人报仇,装模作样只吃熟的还这肉不吃那肉不吃但却能生喝尸人的血,先是冷眼旁观后又对着被无辜害死的村民尸体笑得大声又诡异地咧开嘴角。
*
在谢戚川暂时腾不出手管她的时候,他将她带回边城躲风头,等把不能见外人的病治好了就不会再管她。
秦休,不那个时候她叫陆离,在他杀了那个地主之后她说她叫陆离,秦休的养父母只养了她两年。陆离根本关不住,一大早,裴应阑又一次将送去的饭菜一股脑得砸在房间后又准备去边城以南周边出问题的村落,沿着痕迹找个两三天把活该浑身是伤的人抓回来,她一定又会嬉皮笑脸地往他背上爬赖着让他背回来,打,打不得,骂,骂不得,说重了不管在干什么就立马闭气不呼吸,跟她耗看她会不会真把自己憋死,结果人真的没气了还被他那赶来又按压胸口又往口中送气来救人的娘打了一顿。
“阑儿,她并不完全如你所说的那般坏。”他的母亲在关人那间房门外拦住他,“人是前半夜跑的,我估摸着她要去哪里便找了过去。”
“她能怎么样?不过又是用铃铛将尸人引进村落里引起恐慌甚至伤人后再抓走处理掉而已。”裴应阑一想到她就没有好话,“娘,你别管,她可机灵着呢,丁点儿大就知道套话钻狗洞找到府里我住的是哪几间房!”
“她要真坏就不会在尸人倒下的地方甚至周围喷洒过的地方都先去撒石灰了,虽然石灰也是偷的。”燕飞霜说,“我已经跟了她好几回了,她不是去引而是去找或者说是去捕猎,尸人出现的地方都会莫名地出现一阵烟雾,尸人在闻到了烟雾之后才会发狂,好奇什么动静而开门的村民闻到了会产生幻觉,一些人因亲人关门后才产生幻觉在屋内制造动静就被吓出了房屋,进而集体进入幻觉制造动静吸引尸人甚至不躲避尸人的攻击。”
裴应阑把脸撇到一边:“然后呢?”
“她只有一个人,可管不了那么多人的死活,她只能背着她的铃铛到处挂,一出动静了一些人的心智就会回来人就会清醒过来,尸人有时候是一个有时候是两个,别看她年纪小,她打不过的时候要帮她还得蒙住口鼻和眼睛让她带着才行,反正她也不会领情就是了,她自己耗得久一点一样能行。”像个拼死与猎物缠斗的小兽,那神情像是抓不到猎物可能就会死一样,但燕飞霜并没有把这句话说出来,陆离的一些举动真的很奇怪。
陆离其实并不想主动靠近人,但燕飞霜又发现陆离喜欢隔着窗户偷看别人家然后歪着头乱转着傻笑,很矛盾,不知是不是陆离看到了燕飞霜看到陆离转圈跳的那一幕,基本上遛出房间玩的时候遇到了连看都不看燕飞霜一眼,后面跟踪出去也都见不到个人了。
裴应阑:“娘,你不会……”
燕飞霜打断他说话:“你听我把话说完,如果她真的很坏,这城里的猫啊狗啊自从她来了都想着法儿地混进来,府里大大小小的畜牲为什么又怕她又要亲近她?你在这儿的时候什么东西不嫌弃你?不都跟你有仇似的离得远远的?不是说带着她一路走来睡在外面时还有野狼野狐狸凑到她身边?你看谁不是接触完尸人满身后是血连马都嫌?你有没有想过抓尸人的这件事为什么就她能行?”
裴应阑不是很相信,但也还是闭上了眼睛咬牙切齿地把话说出了口:“那她现在在哪儿?”
“老娘我怎么知道,又不是每次都能找到她,我也只找到了那么一次,但她每次都会把尸人拖很远,这次应该也不例外,她要真不管别人死活最多拖走放完血扔在附近,那么远对她有什么好处?”燕飞霜又叹了口气,“你找她这么多回了难道没有发现吗?她一出血根本不如常人那般容易止住,躲了那么久,出去那么久回来的时候衣服没换但上面的血都还是新鲜的而且只有新鲜的?不是我偏心,你还那么不管不顾地把她扯着拖在地上,谢大人还没带大夫来她又看不了病,伤没好又要跑出去找尸人放血喝,她还没有十三吧?你这么大的时候还想着怎么给她带东西回去。”虽然是不怀好意净想着看人痛苦来开心的病态癖好,燕飞霜心想。
“谁知道她个当盗墓贼的去哪儿鬼混了。”裴应阑依然不是很信,母亲对她真的很能容忍,一是因为她在南边的村落里搞那么一出确实解决了行踪不定的尸人,让那边快要因为恐慌而犹豫要不要搬走的村子暂时没有南搬走,避免北面边境的军队和边城因为周边逐渐无人居住而被孤立从而粮草能够时刻供应,在边城周围的村子一旦出事就得想办法出人手、出粮食。二是因为把她当成夭折的那个女儿在看待,这才是最重要的,如此偏爱可她还不领情。
裴应阑忍住胸口快要因为生气而产生的剧烈起伏,深吸一口气:“我去找她都是把她背回来的,下了马进了大门就那么一小段路她都不想走。”说完也不管燕飞霜要说什么径直走了,他得去收拾东西去找人。
天色已晚,陆离哼着调子爬出对付着睡了一觉的废弃荒墓,扛着一大包东西,把昨晚抓到的尸人从另一个坟包里拖出来,她抓尸人之前还闹出动静偷了只做好的鸡和几个鸡蛋,反正有人会去擦屁股赔钱。昨晚喝了血吃了肉她不是很饿,干劲十足地往更荒芜人烟的山里走去,那里还有些没完全破败的房子。
这间?太小。
这间?太破。
最后选到一个特别好的,陆离叉着腰夸赞:这间祠堂好,又大又宽敞屋顶还很高,漏掉的那半边的瓦片位置正好!把东西都噼里啪啦往地上一扔,出门全是柴火,她捡了好些回来,挨个摆放柴火让它们围着底下已经垫了厚厚一层柴火的尸体搭起来一个类似塔的底部,又塞满了稻草最后又铺了一层柴火,最后引燃。
火光映在陆离的脸庞上烤得滚烫,陆离把剩下的烧鸡吃完,和了点稀泥把几个鸡蛋厚厚地包裹住,一边裹一边往上面掉豆子,火烧得很大,她只能把蛋放到火堆旁慢慢烤,这火烤得眼睛酸,看什么都是红的。
陆离看了看自己被泥糊住的手:好脏啊,我去水潭边洗个手。
因为有燕飞霜的提醒,裴应阑骑马直接到了那个村子,哪家东西少了他把钱赔给哪家,但那家人推了半天说什么也不要,还让家里的和曾经他见过的陆离差不多大的女娃给他磕头,磕完了又老的小的一起磕,他受不得只能借口马放这里他去村子里转转便走开了,等马吃饱休息够了隔着篱笆把钱扔进那家人院子里。
她可能真的没有那么坏吧,裴应阑心想,擦了好几次屁股第一次见到不要他赔的钱还要下跪感谢的。
差不多找了一天,在半夜的时候他准备找个背风的地方歇歇脚,但马儿却不听他的,非要往那坟包堆里乱跑。
“你想做什么?”裴应阑很奇怪,映着月色,他能看得很清楚,这马儿就停在一个很大的砖砌成的荒废已久的坟包前。
下马后他围着坟包转了一圈,坟包边缘有个缺口,地上的泥土松软无比,刨开之后人能钻进去,里面闷着一股血和烧鸡的味道。
“咴咴”见他爬出来,马儿刨着地叫了两声。
“你要带我去找她?”翻身上马后裴应阑虚握着缰绳,任着马儿带着他往前面山里奔去。
过了好一阵,马停在山崖边,远处峡谷里有一簇火的亮光,那火像是在揭了一半瓦片的房子里烧的,周围都被遮挡住了,所以并不是很显眼,还在处理尸人的尸体,说明人没事。
绕到山下,前面是在石壁上凿出来的窄窄的阶梯,马只能留在下面。
上去之后他并没有直接找到陆离,而是远远看着她,她埋着头像是在往什么东西上糊泥巴,糊着糊着肩膀还一耸一耸的,时不时还抬袖去擦,等她垂着头脏着一双泥手像是走开要去洗后,裴应阑又走近了一点,透过墙上的孔洞可以看到里面的情况,过了好一阵陆离才回来。
已经是深秋了,浑身泡得**的样子是要做给谁看?真是不懂事。
陆离在小瀑布旁的水潭边洗完手后又披散着头发垂着头回来了,裴应阑看不到她的表情,只看着她打着哆嗦背对着立在火堆旁烤得浑身冒白‘烟’,头依然没有抬起来,偶尔抬起手腕擦眼睛。擦着擦着那手就没放下去,时不时能听到猛吸鼻子的声音,袖子上的水往下滴,越滴颜色越深慢慢变成了鲜红色滴在地上。
裴应阑皱着眉看着,刚想有点动作,陆离就把手放了下来,这回他能看清脸了,血是从眼睛里流出来的,他看着陆离在屋子里瞎转,把所有能掀翻的东西都掀翻了又到处乱撞,又一屁股坐在地上流着血泪嚎啕大哭边哭还边踢腿,像是从前不吃药犯病时一样。
最后又重新回到火边,但样子很奇怪,是摸索着过去的,又摸索着用树枝去探那几个土球,把它们一个个得扒拉过去敲开泥巴外壳,露出里面的鸡蛋,把蛋挨个往还在滴水的衣服上蹭干净后剥开敷眼睛,他心想:可真不委屈自己。
就这样看着,直到天蒙蒙亮时陆离才胡乱地绑好和离开裴府时一样的头发后蜷着睡着了再悄悄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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