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陆离醒来时只见到一个白发苍苍老到皮肤如同放久了的橘子皮般皱的老人。
“师祖,我不想治病,脑子里面好疼活得好痛苦我好想死啊。”
“人到死的那天不就死了。”老人笑呵呵的,“没给你治,反正你这也治不了,就是让你提前醒过来,别耽误我好日子。”
“你都这么老了大老远被绑到湘西来,一定很不爽吧,本来都快要死了在这儿耽搁久了死在路上就不吉利了。”
“是挺烦的,这几天路上把我颠地恨不得人脚踏进药王谷后山前我就进棺材提前咽气,反正最有天分的徒弟跑去学武就算了又跟男人跑了还死了,老头儿我的衣钵也没有有这个资格的人继承,我又不像我师弟是管事儿的,不死干嘛呀,你师祖母还等着我下去看她呢。”一开始是咬牙切齿着说着,到最后老头叹了口气。
前几天自己锤自己的疼痛感还在的陆离:“反正等我下去之后我谁都不想见,我又不知道我是个什么东西,还是都离得远远的好,免得都把我当成别的东西。”
老头听了这番话后摸了摸长长的白胡子,用十分夸张又虚伪的语气嘴巴漏着风夸赞道:“你这不去当道士可惜了!”
陆离乐不起来,醒来之后脑瓜子嗡嗡的,说话也瓮声瓮气的:“我不想再挨打了,等再大一点我要没疯就带着东西离开陆家去给我娘报仇,病死鬼对他们有恩他们才养我的,反正我是白眼狼,钱我也要!”
老头闻言撇了撇嘴,不高兴道:“你可真够返祖的。”
一老一小在里面争论离家出走,门外的人将拳头捏紧了又松开,重复了好几次才忍住要进去骂人的冲动。
最终老头没套出陆离的话来,气呼呼的甩门就走,说是人既然没事了他就要回药王谷躺棺材了。
一个少年蹲在墓道里,旁边放着一大包沉甸甸的东西,无奈地对着里面的探完路后带头的人拿走了此行目的就从墓室开始霸着薅,此时还在借着墓道口映过来的亮光扒死在墓道里的盗墓贼尸体的少女说:“小姑奶奶。”
“怎么不理我。”少年嘀咕了一句。
比少年要小个两岁的少女并不理他,继续口中念着‘值钱值钱值钱’,眼看着都搜刮干净了,少女伸手摆弄了几番后发现还有东西,于是要掰开盗墓贼干尸的嘴去抠里面被咬着的东西。
少年赶忙上前拦,但又嫌弃那些个尸体,怕衣服被弄脏了只能扯着少女的袖子劝:“这人骨头都黑了,你下来之前手就破了别去碰啊。”
但拦不住,少女正转过身来要拿着沾了别的尸体而黏糊糊的脏手去推,他只好把手松开往后退到刚才的位置:“好好好不拦你,我继续看着东西行了吧?”
闻言,少女把身体转了回去继续扒拉。
“你说你这回来了之后下墓捡货的次数越来越少了,每次薅的东西一回比一回多,也不知道能分我点什么。”说着少年就解开麻袋在里面翻找心仪的东西回去跟他爹交差,还不能挑贵的,上次逗她拿了个贵的被打了个乌眼,现在想想还疼呢。
一直不理人的少女从干尸嘴里掰出了东西,借着微弱的光看了看成色:“这次之后我就不会再捡了。”
少年闻言赶紧又爬了过去:“不是,那我跟谁混啊?打也打不过别家的,你不在我可什么都捞不着。”
“我要去别的地方了。”少女一边说一边把东西揣在挎包里。
比少女要高大一些的少年赶紧凑近了:“啊?那我怎么办?我可什么都不学好,就指望捞点货我爹看了同意我到处跑呢。”
“你以前不是说你爹花大价钱给你找了个师父吗?实在不行你家还有那么大产业呢,让你下墓只是为了让你识货别以后被坑了。”说完,少女又换了个这具干尸对面的尸体扒拉。
少年不知道说些什么,在少女看不到的地方心虚地转着眼珠子,心想:怎么接话啊这得?我哪敢跟你说我师父,打不打我算其次,捅破了还怎么想他以前都是怎么混在一个算起来辈分比他还小的女孩子后面捡漏的,脸还往哪儿搁?
连续扒了好几具盗墓贼尸体,什么都没扒出来的陆离:“不要了,让他们进来捡吧。”
少年看了一眼那堆货又看着少女说:“你可别先跑了,最后一次就最后一次,该分的赃还是得分的。”
“我不跑。”少女说完扔了一个东西出来。
“这你也不要啊?”少年捡起一个琥珀的小儿骑羊串饰,这工艺得是皇家才有的东西吧,小人儿还是个小姑娘说不准还是哪个皇帝送给爱女的,然后一代传一代的就进这墓里了,少年越想越相信:嗯,一定是这样,这样价格高。
“不要。”少女气鼓鼓地又扔出几个东西。
怕磕坏了不值钱的少年赶紧扑过去把少女丢出来的东西扒拉过来抱了个满怀,想着一会儿欣赏完了再装好带走:“白捡的,我不要白不要,难得这么多值钱的呢。”
少女一手提着麻袋口一手拖着底下站了起来,少年问:“你干嘛站起来啊?别别别姑奶奶别往我头上倒啊!”
“嗬——”温墨初惊醒,他做了一个梦,梦见陆离什么好货都不要了一麻袋的东西全往他身上倒,差点没被砸死。看了看四周,和睡之前一个样,见到还是牢房松了口气,他最后还和裴应阑谈了条件,不要当着陆离的面说破他是哪儿出来的,受刺激出事儿了他可不负责,至于皇帝查不查的那可就管不着了,不过他也确实没学几年也没学到多大本事,师父他老人家早死了。
*
从诏狱上来,裴应阑回想着在里面听到的话,后来很多人在背地里甚至直接当面说她是个灾星,不管说她是陆离把地下的阴鬼煞气带了上来的报应,还是当她是她的孪生姐妹熬过天花和瘟疫把霉神留下害死的人,前者是为了逼陆家不再带她下斗任由她蛮横霸道抢东西,后者是为了吃人。
「
“哪有那么巧都中毒的?除非……”
“那毒和我那什么有点相似之处,碰巧能缓解头痛她才去打劫我的,那生意可已经垮了,你可管管吧她要吃出大问题来我会被追杀的。”
」
裴应阑手放在陆离的房门上:是啊,哪儿有都中过那毒的,除非什么?除非她当时就跟在后面,甚至他还没有察觉,事后更没有人禀报,她到底在做什么?
陆离躺在榻上,盖着一床被子拉到了下巴,枕头上还盖着衣服把脸遮住,乍一看只留了个个出气的鼻子在外面,身下还垫了好几床出去前就铺好的厚被子。
裴应阑十分熟练地开了门,装作和之前一样问她想吃什么。
“我现在没力气演不了。”陆离的声音被被子捂住了一些。
裴应阑坐在榻下的地上,看着只露出个鼻尖的陆离,像在解释一般:“我一开始以为那是我太过分了让你生气所以你想教训我一下,我也很生气你动不动就跑了,就让他们别看那么严让你吃点教训。”
陆离心想:我是有这心来着。她有气无力地说:“我哪儿敢啊。我就是个物件儿,哪儿来的胆子。
裴应阑不知道说什么,只好问:“疼吗。”给宇文若挖蛊虫的事情传到了宇文芨那里,因为瞒报和乱给人吃毒药,陆离又被叫去挨打了。
“哪儿都疼。”
“那就别再吃了。”
陆离整个人躲在被子里不说话,要不是跑不了她才不想绕圈解释呢,她干点什么都要查清楚。
“不动你被子,这个拿开我看看。”说完,裴应阑不等陆离同意就掀开遮住脸的衣服。
“你知道这儿不能随便打吗?”本来脑子就不好,动手的人也知道不能再往前面一点,两边太阳穴没入头发那里泛着红痕,更别说被头发遮住的地方了。
“身上都是肉,打痛了就换换地方。”被掀开了遮住亮光的衣服,陆离被刺激得有点想吐,说话声也因为要控制住不能急促呼吸而变得模糊和逐渐小了。
裴应阑听了之后只觉得人更傻了,见状只好把衣服盖了回去,继续盯着陆离不放,过了一会儿等到人疼得昏睡过去睡了,又仰着头看着屋内的横梁叹气,过了许久因为被子压得太严丝合缝还蹑手蹑脚地去戳陆离的手肘往外拐的关节。
陆离不知是睡着了一阵开始撒癔症还是疼醒了在撒气,腿乱蹬把被子踢散了,嘴里呜哇哇地不知在说什么。
“怎么了?”裴应阑凑过去问,也不知道陆离会不会有反应,辨别出几个模糊地带着哭腔的‘腿’字。
也不知是疼得动不了还是因为别的原因,刚才踢开被子乱动的腿就那样微曲着支起来后就没动过。反正被子也被踢散了,裴应阑正好借着重新塞进被窝的由头把人抱起来,发现她整个人都是松垮无力往下垂的,这才松了一口气。关节都是灵便的,说明没吃那个东西,虽说她是个怪胎不会像童方那样身体僵硬不知几天才能缓解,只会像个没磨合好的木偶一样关节僵硬,但吃多了总归不好。
刚把被子掖好陆离又开始踢,嘴里嚷嚷着:“呜呜呜!敢抢我东西打死你!”
听清前面几个字的裴应阑:“……”连做梦都没我。
“叩叩”
门被叩响了,裴应阑走过去开了条门缝接过来人借着公文来送的夹在里面的纸张,关上门后就着旁边的烛台看一张烧一张,过了良久又看着躺在榻上遮得只留了个鼻孔在外面透气的陆离,想去质问她:有意思吗?
*
一家小客店内。
“掌柜的?”刚上完菜的伙计被掌柜叫住了,问。
“去看看楼上雅间的那位客人,都半天了,点那么多盘鱼刺再多这会儿也该吃完了。”掌柜说。
“那位客人不是说不要打扰他吗?”店里的伙计不解。
“傻的吧你,他不是熟客又没先结钱,再说了街那边不是还吃出问题来被封了?”掌柜命令道:“叫你去你就去。”
“我都上那儿看过好几回了,那客人背对着门又坐得直直的,我怎么看嘛?”伙计皱着眉头不知如何是好。
“把门推开看啊!”只不过那人看着像是练家子,掌柜不敢去催。
店伙计提条件:“那、那、那找个人跟我一起吧,我要被打了呢?”
“赶紧滚上去。”掌柜挥了挥手把人轰上去看情况,也没说要是挨打了就给点去医馆看大夫的钱。
过了一会儿伙计连滚带爬地从楼上摔了下来,揪着人就要说,那掌柜机灵怕今天店里这些客人的钱都收不着干脆捂着伙计的嘴拉着人往后面走去。
“掌、掌柜,死人了,凉得邦邦硬啊。”伙计此时已经瘫坐到地上。
“里面东西你没乱碰吧。”掌柜也有点腿软但强装镇定,得到肯定的回答后说不顺溜的话却出卖了他:“等等等等等最后一桌客人走了再、再去报官,不不不接新客了,反正雅间就那一个客人你去叫人上去守着门口,免得有没走的客人乱跑。”
“……”伙计只好抖着腿去叫人。
后脚一走,掌柜的就瘫坐在地上,“才开张几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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