模糊景物逐渐清晰,耳边回响冲击石岸的水声,这是哪儿。
痛楚面目的青年缓慢坐起,看清自己身处在一片湖泊边沿,单天籁‘嘶’了一声,脑海闪过一副画面,爆炸声、向大船飞来的骨箭、还有谁在遇袭中喊着小心护住了自己。
他想起来了。
他们以为猎户屋里的火药就是反徒拥有的全部火药,这项失误足以造成致命结果。陈州港大船驶离不久,反徒就乘小舟包抄了他们。
虽然小舟和反徒拥有的骨箭不足以拦截和打败早有准备的己方,但任谁都没想到他们会在海上引爆火药。
自杀式的攻击引发了层层大浪不断打来,导致没有什么武力值的单天籁被甩下了大船。他落海不久,很快有个人抱着浮囊和木板跳下大船,迅速游到他身边救了他。
即使大船上的人都在努力施救,可惜最后两人都被浪冲远,后面的事情他就没有记忆片段了。
想起一切,单天籁霍然一惊,连忙左右寻找,幸好在离他不愿处也躺着面目朝下的一个人,他松了口气。爬过去把人完全拖上岸,看清那人脸时还怔了一下。
他轻拍脸部,试图唤醒救命恩人,“乌大人、乌大人,乌月人,你醒醒。”
乌月人今天的脸又换了一张,仍然是普通到没什么记忆点。
眼皮下的眼球不安急促转了转,缓慢睁开,乌月人反应很镇定,瞳孔失焦了一会儿,仿佛回过神来,对上了单天籁松了一口气的眼神。
“醒了就好,能坐起来吗?我扶你。”
乌月人浑身湿透,像被重物轧过全身,骨头快散了架。他坐起,慢半拍谢过单天籁,忽然瞳孔紧缩,钉在单天籁大腿上。单天籁顺着他目光看到自己浸满血色的大腿,唇色苍白笑了笑,“可能是被锋利的礁石割破了。”
乌月人想揭开衣料查看,被青年轻轻挡住了手,单天籁示意他尝试站起来,“没什么大碍。既然我们能被冲到岸上,或许贼人也可以,还是先找个地方躲躲。侍卫很快会找到我们的。别担心,你是为了救我受伤,我不会让你死在这里。”
他声音冷静,有种令人安心的力量。
乌月人愣了愣,没有太在意,配合道,“那谢谢殿下了。”站起来,双腿有些哆哆嗦嗦,直到渐渐能够正常走动,半蹲下来,“前面有个树林能暂时当藏身之处,臣背你过去。”
单天籁看了看他颤巍巍的腿,“我只有左大腿受伤,另一条腿没什么影响,搭着你肩膀走就行,况且两个人三条腿,怎么都比两条腿快点。”他想缓解严肃的求生氛围,补充了一句很冷的俏皮话,“就像上古神鸟三足金乌,可能就是因为有三条腿才特别厉害呢。”
他倒是真的挺放松,看来伤口是不严重。乌月人失笑,“殿下千金之躯,不用和臣客气——真不用臣背?”
单天籁摊手,“这时候就不用提什么王爷殿下,你我先活下来再说吧。”
怕自己把他孤身一人扔在这里吗?乌月人不禁晦暗地猜想,脸上却依言露出个顺从的表情,感觉他半个身子沉甸甸压上来,把人搀扶了起来。
和另一具冰冷、湿哒哒的身体相贴着实不算什么美好体验,尤其是像死鱼的身体还动来动去,乌月人刚想开口让青年老实一点,就感觉压力稍微轻了些,单天籁努力用右腿分担自身重量,察觉他的目光,歉意笑了笑。
“还是很重吗。”
“不,不会。”他没再说话,两人进了树林,运气不错,找到一棵参天大树,里面的树洞目测足够两人勉强缩在一起。
乌月人把人先放进去,像是小雏鸟放在鸟巢里。多年刺客,乌月人迅速探查四周,根据经验折了止血解热的野草回来。
“殿下,给我看看你的伤口,还是要处理一下。”
单天籁没再阻拦,深吸口气,忍耐地闭眼抬头,任由乌月人作为,感觉下半身皮肤接触到冷空气一阵战栗。
乌月人把嚼碎的草药吐在手上,口腔回荡苦涩味道,他低头一看,却被眼前狰狞的伤口一震。伤口约摸手掌长,用布料擦拭干净周围,伤口已经没有流血,本来是该庆幸的事情。然而,那伤口之所以不再流血,是因为已经被海水泡得发白,甚至能隐约看到内部筋膜。
他就是带着这样剧痛的伤口过来的?
乌月人皱眉,瞧了瞧青年下一刻就会晕厥、惨白至极的脸庞,有些犹豫,“待会可能有点疼。”
单天籁把脱下的衣料随手团了团,咬紧在口,声音含糊不清,“动手吧。”
呃——!
脱口的痛呼被半路阻截,饶是乌月人多年来游走在危险边缘,受过的伤不计其数,早已司空见惯。但不知为何,这个伤放在单天籁身上叫人格外难以忍受。他尽量快速包扎完伤口,用手给青年抹去一额头的冷汗,从怀里掏出一颗青色果实转移注意。
“还没熟的野果,殿下凑合吃吧,填填肚子。”其实已经是他能找到的,颜色最成熟的果子了。
单天籁知道他是为自己好,虽然没什么食欲,还是慢吞吞咬了一口,嚼了半天才喉结滚动,艰难咽了下去。
吃完果子,单天籁看着天色,忽然道:“我们得生火,不然夜晚寒冷,伤口发炎的话,我们俩神仙难救。”
他们得尽量保证身体暖和,支撑到获救人员找到他们。单天籁忧心忡忡地想。
“虽然生火会引人注意,但这么久都没有动静,应该只有我们被冲上这里。生火也可以驱逐野兽,以防万一。”
乌月人点头,撑地起身,突然想起什么,“我身上的火折子进水了,点不了火,殿下有火折子吗?”
单天籁神秘笑道,“没有火折子也能生火,你去找些干燥的木条叶子,最好有细细长长的树皮。”
乌月人半信半疑抱着他说的东西回来,看他行动。
单天籁回忆着野外生存知识,把树皮搓成一条细细紧紧的卷,示意他掏出火折子。扔掉结块硝灰,倒出最里面还算松散的硝灰,埋在叶子堆里,树皮条一头使劲在最底下的木条下快速搓动,过了一会儿,乌月人吃惊地看到有烟飘起,再过一会儿,成功有了火花,迅速点燃了周围揉搓过的叶片。
生了火,还要保持住火势。
两人就地取材,在旁边搭了简易木架子。
虽然火势很小,但温暖的光亮和热度让两人都安心不少,对视一眼,不约而同脱下潮湿的衣袍开始烘干,一件稍微干暖,就换下一件。
这时候,披着外袍,里面真空的单天籁才终于勉强体会到古代的一个好处。
里外衣服去除了潮气,总算能凑合保暖,入夜后他们都精神不济,加上折腾自救和有伤在身,绷紧的精神和身体都到达了最大极限。
乌月人安安静静坐在火堆边,偶尔捅两下,火堆就亮一下。那个树洞只能在蜷缩情况下容下两个成年人,他扫了眼对方腿部,眉眼疲倦,“殿下去休息吧,我守着火。”
夜风渐起,寒意渗骨。单天籁也盯着树洞若有所思,他知道乌月人是想让出树洞,让他好好休息。虽是好意,可他还是想努力尝试把两个人尽可能舒适地塞进树洞。
“这样吧。”他灵机一动。
因为他成功生起火,已经有了点信服力,加上他神色太过不容置疑,乌月人下意识按照他的话做。把外袍垫在冰冷树洞里,脱掉里衣,半躺姿势。紧接着,青年也脱掉衣服坐上去,两人上半身坦诚相见,下半身有裤子挡着,单天籁的外袍裹紧两人,呈部分交叠状贴在一起。
狭窄黑暗的树洞里,乌月人脸哄地一下红了。
单天籁一本正经解释道,“这种方法可以维持我们的体温,还能节省空间。”毕竟**部位有衣料,兼顾了温度和底线,的确没什么纰漏。
被细腻柔软的皮肤贴住的半边身子一阵阵发麻,他身上特有的气味在乌月人鼻尖萦绕不散,很难用花香皂荚具体形容,但挺好闻的,他声音发紧,“殿、殿下真是君子坦荡荡。”他很勉强用玩笑的口吻来打破尴尬的氛围。
黑暗中看不见单天籁的脸,不过从声音里能听出来他笑眯眯的,也像是在开玩笑,“敢起不该起的反应,本王就剪了你哦。”
乌月人瞬间冷静回答,“臣定力超绝。”
“哈...那就好......”
姿势依旧别扭,有个成年男子重量压着或多或少会让人不适,况且是对一个习惯单打独斗的刺客而言。
皮肤相贴,居然真的很快暖和起来,只听一个浅浅哈欠,乌月人讶然时,有限空间的另外一人呼吸已然有规律平稳,他也被传染似的生出排山倒海的困意,连压力都成了另一种助眠因素,双臂不由抱紧了身上的发热物。
在他成为刺客深陷血海深仇这么多年后,居然是在一个狭窄黑暗的树洞里,心境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宁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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