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浔夕推门走进屋子里，径自走到了叶以辞的床前，就那么盯着叶以辞，神色有些奇怪。
叶以辞听见了师弟们在门外的议论，心底乱成了一团，似乎是这么多年来第一次认识了自己这些师弟一样，此刻又见小师弟一动不动的盯着自己，不由出声唤到：“小师弟？”
沈浔夕霎时笑了：“叶以辞，看见你这幅样子，我可真开心。”
沈浔夕看着叶以辞冷下去的脸色，心中积压多年的情绪被勾得蠢蠢欲动，他上手掐住叶以辞的下颌：“你还摆这幅脸色给谁看！以为师尊会来救你吗？你怕不是忘了你同闫煜的赌约了，我就是奉师尊的命来劝你履行赌约的。哼，当然，大师兄要是不愿意的话，我不介意帮你一把。”
叶以辞根本不信沈浔夕的话，他只说到：“我要见师尊。”
沈浔夕从小就讨厌这个事事优秀，什么都压他们一头的大师兄，他拿起药瓶里的丹药就往叶以辞的嘴里灌。
这丹药居然入口即化，有一股诡异又浓郁的异香和一点很淡的腥气。
沈浔夕的脸上闪过一丝癫狂：“你算个什么东西，就算什么都比我强又怎么样，名动天下又怎么样，现在不也照样要做个炉鼎。叶以辞，你就好好享受这个炉鼎药吧。”
叶以辞现在灵力全无，四肢皆断，好悬没被这入口即化的丹药给呛死。
倒完了一瓶丹药进叶以辞口中，沈浔夕深深喘了几口气平复自己激动的情绪，冷笑到：“你不是要见师尊吗？你去呀，反正不给你治伤也是师尊的命令。现在我也按师尊的吩咐劝你吃下了这个炉鼎药了，正好你自己去问了师尊，也能死心。”
沈浔夕说完就头也不回的走了。
叶以辞发现体内的灵力可以运转了，他顾不得许多，用灵力匆匆把四肢断骨接上，虽然还是很疼，但是起码能站起来了。
叶以辞端起桌子上早已冷掉的茶水猛灌了几口，把嘴里那股异香冲淡，就用剑撑着自己的身子去找师尊了。
他们还停留在举办君武大典时天衍宗的驻地，只是他现在没被安置在一开始给他安排的房间而已，所以叶以辞一出去就知道师尊寝殿的所在地。
一路上众人看见叶以辞的时候，脸上的神色都很奇怪，叶以辞此刻没空在意这些视线，他一路倒是畅通无阻的来到了师尊的寝殿之外，恰好和从里面出来的三个师弟撞个正着。
平时叶以辞积威甚重，哪怕三人背后敢议论，此刻也没胆子当着叶以辞的面说什么过分的话。何宇倒是想说两句，但叶以辞当他们三个是空气，目不斜视的擦肩而过了。
寝殿之中明衡尊者负手而立，与此前每一个岁月叶以辞见到的模样都没什么差别。
叶以辞看到明衡尊者后，神情有些愣怔，只下意识的开口喊了一句师尊，剩下的话像是堵在嗓子里，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明衡尊者回头看向叶以辞，语气平淡的说到：“本尊自幼教导你做人要言而有信，如今你既输了赌局，也服下了丹药，便就照做吧。”
叶以辞有一瞬间怀疑是自己听错了，他有些急切的说到：“师尊，那场比试是有人给我下药导致我灵力滞涩……”
电光火石之间，叶以辞想起自己下场之前师尊一反常态的递给他的那杯酒，他说话的声音戛然而止，震惊的看向明衡尊者：“是你……”
明衡尊者叹了一口气：“本想看在这几年的师徒情分上，最后给你个体面，既然你不愿意，那就算了吧。”
属于明衡尊者的炼虚期强者的威压顿时向叶以辞袭去，叶以辞当即狼狈的跪倒在地，吐出一大口鲜血，只觉得脑子里有千根针在搅动，眼前阵阵发黑，又晕了过去。
叶以辞再次醒来的时候，面前是闫煜那张似笑非笑的脸。
他们二人此刻正待在一个宽敞的轿子之中，闫煜懒散的向后靠去：“怎么样？疼吧？早跟你说了乖乖听话认输不就没事了吗？”
叶以辞说不出一句话，他的喉咙里火辣辣的疼，一股腥甜味直冲脑门。
闫煜伸手掐住叶以辞的脖子：“现在可以听话了吗？嗯？”
叶以辞说不出话，一双眼睛冷冷的盯着闫煜。
闫煜笑了：“你就不想知道为什么你的师尊会把你给买了？不想知道把你弄成现在这个样子的罪魁祸首是谁？不想知道仇家是谁？”
闫煜掐着叶以辞脖子的手逐渐收紧：“我可以告诉你真相，只要你乖乖听话，按照我的要求去做，我可以得到我想要的，你也可以复仇。”
窒息的感觉越来越剧烈，叶以辞闭上了眼睛，看上去似乎是妥协了。
闫煜收回手，慢条斯理的用手帕擦着碰过叶以辞的手指：“十六年前，三大仙宗合力进攻魔门，但是天魔门门主冥煞尊者，也就是我的父亲使了一些手段抓了三大宗主的子女，把他们囚禁在魔门的地牢里。我的父亲，是个挺变态的人，就喜欢折腾那群仙修。后来我父亲给他们出了个选择，一是把他们的子女送进合欢宗，练成供人修炼的炉鼎，二是用整个仙道天资最出众的弟子来做交换。当然，这个最出众的弟子必须要让我的父亲满意才算数。很显然，我的父亲对你就很满意。”
叶以辞的脸色本就苍白，此刻眼中的惊愕怎么也藏不住，闫煜似乎是被取悦了，接着说到：“也是难为那些仙尊了，知道我的父亲最喜欢的就是仙修里那些不染纤尘、仪态端方的高岭之花，这么费心费力的培养你，教你那些修仙根本用不上的诗词歌赋以及各色的乐器来投我父亲所好。”
叶以辞猛地攥紧双手，让自己不至于失态，闫煜又笑了：“你瞧，就是这样子，最讨我父亲的喜欢了。我需要你从炉鼎变成我父亲的道侣，替我处理一下层出不穷的兄弟姐妹，作为回报，我会替你复仇。毕竟除了天魔门，坤墟大陆上再也没有谁敢和仙道第一宗门对上了，这对你而言可是一个好买卖。”
闫煜脸上带着俯视者的势在必得和傲慢，似乎是笃定叶以辞除了答应之外再也别无选择。
他们都肆无忌惮的以上位者的姿态摆弄叶以辞的命运，把他们的残忍伪装成仁慈与怜悯，用免除他本就不用经历的苦难为诱饵，半哄骗半逼迫他踏上他们早就布置好的棋局。
所有人都从他的身上各取所需后满意离开，唯有他四分五裂。
但是所有人都以他们的自私与卑劣去揣测叶以辞，忘记了叶以辞并非是伪善和道貌岸然的小人，他真的相信他自小所学的大道，自有一身宁折不弯的傲骨。
叶以辞沉思片刻后看向闫煜，他的目光中有了闫煜所期望的恨意，他只听叶以辞用沙哑至极的嗓音回答到：“好。”
闫煜十分满意。
叶以辞在闫煜的监视下被安置在了冥煞尊者的寝宫之中。里面床大的不像话，光滑细腻的绸缎铺满整张床榻，墨玉用金线勾勒出花纹后拼接在一起成为地板，大小不一的夜明珠如石子一般被洒在各个角落，各色璀璨的宝石被镶嵌在金色的梁栋之上，目之所及的杯盏皆为镶金的上好玉石，偌大的寝宫中极尽奢靡。
叶以辞任由伺候的人给他换衣服，看上去是已经乖乖认命了。
红烛将要燃尽，天魔门门主冥煞尊主推开了寝殿的大门，他似乎已经迫不及待的想看看自己点名送来的那位名动天下的叶以辞是个什么模样了。
叶以辞的目光很平静，他既不想放过将他当做棋子养大之人，也绝不接受任由魔修欺辱，那么他眼前只剩一条路了。
当冥煞尊主发现叶以辞不反抗就让他靠近了，心底未免有些失望，就听叶以辞贴着他的耳边，生怕他听不清一样高声说到：“誓死为天衍宗尽忠。”
冥煞尊主来不及吐槽叶以辞嘴上抵抗身体靠近的心口不一，元婴期修士自爆的能量冲击顿时就把身为炼虚期修士的他炸没了一条手臂和半边胸口。
怀着死志的叶以辞即使是死也不让别人好过，他想心高气傲的冥煞尊者大抵是没受过这么严重的伤。就凭借他死前喊的那句话，估计会让冥煞尊者以为自己被仙宗摆了一道，仙宗借着送人的名义来暗算他，这样他因受伤而引起的怒气就会对准仙宗，绝对不会让他们好过。
这是他短时间里唯一能想出来的处理办法了，他的意识归于虚无，却落入一个漩涡，在下坠感中猛然醒来。
等等，醒来？
元婴自爆怎么可能还活着，叶以辞睁开眼睛，一个人正扶着他的肩膀，询问他怎么突然晕倒了。
叶以辞看着眼前的景象愣怔住了，他此刻正位于天衍宗外门主峰的山巅之下。
当年他十岁时第一次仰望如此巍峨之山，满怀着对修仙的无限憧憬看向云雾缭绕的顶峰，踏上了他修仙之路的第一步。
眼前景色与十岁时记忆里的景色重合的丝毫不差，只是山巅之下的人已是截然不同的两种心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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