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阳光穿过高大的落地窗直直射向屋内的大床上。
李肖明睡得正惬意。
温热的光线挪到青年脸旁，那些细腻微小的绒毛在阳光的轻抚下清晰可见，纤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模糊的阴影。
没过多久，阳光灼热起来，照得李肖明脸皮发烫，他轻哼几声将脸埋进被子深处，本想接着眯一会儿但意识却愈发清醒。
昨晚明明喝了不少酒，但罕见地没有以往宿醉的感觉。
身上轻软的被子散发着熟悉而清冽的淡香，稳了稳神，他睁开眼刚想坐起来，却和床头柜上摆着的棕色小摆件对上了眼。
那小水豚做工粗糙长相滑稽，满脸写着睿智，但被镶嵌着璀璨碎钻的底座簇拥着，足以看出主人的珍视。
瞧着那熟悉的小玩意，李肖明迷迷糊糊、尚未开机的大脑一下子神清气爽。
他猛地坐起身来，睁大眼睛看着眼前写满冷淡风的卧室，顿觉两眼一黑。
他怎么跑席颂床上睡来了？！
两个人婚后一直分房睡，李肖明倒是无所谓，本来就不是因为两情相悦结的婚，在一起睡不睡觉的无关痛痒。
可席颂这人居然以自己有洁癖为由，直接通知他去睡客卧。
对方都主动和他划清界线了，李肖明也只好收起想和他缓和关系的心思。
本着你把我当空气我把你当个屁的原则，他随遇而安地窝在家里安心当个吉祥物，偶尔再去席颂父母家刷个存在感，赚点零花钱。
他昨晚喝得太多，现在脑子直接断片儿，绞尽脑汁愣是没想起来自己怎么挑了这个屋子睡觉。
嗅着身上有些轻微难闻的酒味，李肖明一双好看的眉毛烦躁地蹙起。
他努力把脑海里那张冷淡的脸甩开，将黑白条纹的被子抱起来，一股脑塞进洗衣机里。
洗衣机开始发出轻微的嗡嗡声，趁这时间，他回自己卧室换了身衣服，又来到客厅的沙发上，找了好半天，才从沙发靠背的缝隙中翻出自己的手机。
刚解锁完，只见消息栏里赫然躺着卫秋早上打来的十几个电话，其中还夹杂着李尧峥的亲切问候和一条来自席颂的未接来电。
李肖明一头雾水。
忽略掉后面两个人，他立马给卫秋回拨了过去。
“李肖明你他妈干什么去了，给你打了那么多电话一个不接，吓得我还以为你出什么事了——操！别他妈按了！”卫秋急躁的声音猛地传来，周围汽车的鸣笛声此起彼伏。
出了名的老好人此时陡然发了脾气还说了脏话，李肖明一下子还觉得有点稀奇，他看了眼时间，八点半，A市的早高峰还没过去。
他像只没骨头的猫一般扭躺在沙发上，晃着脚上那只拖鞋懒懒道：“刚醒，这不是才八点多吗，你不上班给我打电话干嘛？”
闻言卫秋火气更大了：“你个没良心的——算了，等我来找你。”
他刚想说什么，卫秋急匆匆地挂断了电话。
李肖明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
他点开李尧峥的消息框，看着最后那句透着浓浓幸灾乐祸的“你完了”更觉得奇怪。
肖明不是小明：？
肖明不是小明：你早上吃错药了？
山争：？
山争：你昨晚才吃错药了吧，还酗酒，又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了？叫妈知道又得担心。
山争：算了，懒得管你。
山争：【打给我打！这种人讲道理是没用的】.jpg
李肖明看着他最后发来的消息，一时间有些怔愣，心里又酸又涩，说不出的滋味。
他关掉手机，靠在沙发上长叹口气，视线轻飘飘落在桌上那张布满褶皱的报告单。
李肖明生来胆小怕痛，小时候生了大病做过开胸手术后，一家人更是把他当眼珠子疼，多少年精细养着。
他努力麻痹自己，想把得病的事忘掉，可面对绝症时人类本能的恐惧又无时无刻不在折磨他。
想到那白森森、散发着死气的医院，一次又一次不知道成功与否的手术，以及只能躺在床上虚弱到呼吸都费力的感觉，李肖明强装镇定的外表下，揣着一颗惴惴不安的心。
他双目无神不知道在想什么。
洗衣机也不转了，屋子里顿时陷入一片死寂。
不知过了多久，门外响起急促的敲门声，李肖明猛地回神，同时心里做了个艰难的决定。
他起身，走过去将门打开，门外站着的果不其然是喘着粗气的卫秋。
看着他被风吹得杂乱似蓬草的头发，李肖明被惊得说不出话。
“你——”
不等李肖明说完，卫秋一脸着急把人拉过来，前后左右转着圈地看。
“诶诶——你别扒拉我啊，怎么了？”李肖明被他的动作拽得有些站不稳。
将人翻来覆去、仔仔细细检查了一遍后，卫秋放下心来，噎在嗓子里那口浊气终于吐了出来：“你吓死我了，知不知道。”
看着对方满是问号的脸，卫秋边走进来边用手捋顺头发：“我他妈打不通电话，还以为你受不了打击……”
李肖明跟在他后面，无语地翻了个白眼。
“过了啊，我是胆儿小，那也不至于把自己吓到自寻短见吧。”
卫秋看他这副没心没肺的模样，也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嘴里念叨着：“没良心，真是没良心，亏我请了三天假来陪你。”
闻言李肖明一脸震惊地看着他：“你居然能从那地中海手里请到假？他不是最难说话的吗？！”
地中海是卫秋实习医院的带教老师，也是他爸的师弟。
一直秉承着女生当男生使，男生当牲口使的原则，恨不得这些实习生每天忙得脚不沾地。卫秋能从他手里请到这么多天假，李肖明震惊不已。
卫秋炫耀般从兜里掏出一张纸，在他面前晃悠两下。
“瞧见没，昨晚上刚开的条儿，我磨了我爸好久他才找地中海给我批的假。”
“一早起来我就开车往这儿赶，堵了一个多钟头，气死我了……”卫秋嘴里不停。
“秋秋，呜——”李肖明嘴巴一瘪，猛地吸了把鼻涕，一副感动不已的样子。
见人又要哭，卫秋一把捂住他的脸，想要从源头拦截这人没完没了的眼泪。
“喀哒。”
门不知道怎么开了，卫秋和李肖明整齐划一地扭过头去。
前者正好和门外一脸冷淡盯着他们的席颂对上视线，他捂着李肖明脸的手仿佛被针刺到一般，猛地缩了回去。
李肖明和席颂好长时间没见，此刻也有些手足无措。
就在这时，他突然想到自己放进洗衣机就没再管过的那床被子。
完了完了！
要是叫席颂知道自己没经过同意就在他床上睡觉，脸不知道要黑成什么样。
思及，他如临大敌地看着风尘仆仆、满脸倦容的席颂，一溜烟跑向卫生间，速度之快，好似有恶鬼在身后追赶一般。
见状，席颂嘴唇微抿，清凌凌的目光利剑一般直直射向卫秋：“你们，刚才在干嘛？”
卫秋知道席颂一直看他不顺眼，干笑一声道：“没什么事，就是来看看小明。”
说罢，他又觉得不自在，随口问道：“你不是出差要半个月吗？怎么这么快回来了？”
“我回自己的家，还要和你说一声？”
“额……”
卫秋被噎得哑口无言。
席颂冷冷瞥了他一眼，把行李放在玄关处，皱着眉头绕过卫秋，脱下身上的西装外套随手放在沙发上。
看着地上还没收拾的啤酒罐和被酒液染上颜色的地毯，席颂本不晴朗的心情更蒙上一层阴暗，他蹲下身子开始收拾。
眼见这人脸上的黑气快凝出实质，卫秋十分有眼力见的搭了把手。
两人谁也不理谁。
席颂是不想理人，而卫秋见席颂心情不好更不愿触人霉头。
一时间，客厅里除了摆弄东西的声音外，再没有别的动静。
过了一会儿终于收拾得差不多了，席颂捏着眉头朝厨房走去。
李肖明拉开卫生间的门，鬼鬼祟祟把头伸出来，见外面没了席颂的影子，动作飞快地一把抄起盆子里的被子，将它胡乱晾起来，还掩耳盗铃般把半边阳台的窗子设置成灰色。
卫秋一脸黑人问号：“你干嘛？在自己家跟做贼一样？”
李肖明一屁股坐在他身边，长舒一口气：“呼——吓死我了，不知道为啥，我昨晚睡得席颂的床。”
“嗯？你们睡一起不是天经地义的吗？”
李肖明挠挠头。
卫秋无语道：“别说你们结婚一个多月还没上过床？”
李肖明默不作声，扣起手指头。
卫秋看他默认，哂笑道：“你单身派对上可是豪情万丈，叫嚣着要拿下席颂呢，怂了？”
李肖明斜靠在沙发上摆烂：“拿下啥啊，一个月见不着十次面，就家宴上能呆在一起，还得抽时间应付我爸妈。”
卫秋啧啧几声，说道：“记得你俩上高中那会儿，成天黏在一起，大家都以为你俩背地里搞上了。谁知道还没到到高考，席颂就突然出了国，再没联系过你……咱们了。”
他一脸恨铁不成钢：“那时候见了席颂和小媳妇似的窝窝囊囊，现在结了婚也怕他？”
李肖明闻言，立马梗着脖子反击：“你敢说你不怕他？！”
卫秋顿时哑口无言。
席颂少年时只是有些不爱搭理人，上了高中后，性格变得更加内敛，年纪轻轻喜怒不形于色，但只要是惹了他，这人骨子里的睚眦必报就显现出来了。
卫秋和李肖明都在他手里尝到过苦头。
卫秋张了张嘴，随后反过来劲，嬉笑道：“再怕，他老婆也不是我，横竖管不着我。”
讲了句俏皮话后，卫秋突然收了轻松的模样，眉头微皱：“癌症的事，还告诉席颂吗？”
李肖明垂着头，手上不停扣着指甲——这是他一紧张就有的小动作。
沉默良久，他干哑的嗓子里挤出一句：“阿秋，我不想治了。”
我周围没有学医的（其实有，然而之前和那个人闹掰了，哎！不该做那么绝，至少该留个联系方式的……），所以里面的和医学生有关的信息都是在网上搜来的，如果有专业人士看出逻辑错误了，求轻喷。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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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席颂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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