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 1 章

洛镇的初秋早晨,天气有些微凉,尤其是刚下了一场雨,这场凉意来得就更是猝不及防。

微凉的风无情地吹着,掀起了地上的白色铜钱形状的冥纸,冥纸在天空中孤独而又萧瑟的盘旋环绕。

在空中飞了几圈的冥纸颤颤巍巍地落下,它落在了一个穿着单薄棒球外套的少年脚底下。

秦七蹲在一座破角楼地下,轻柔地抚摸一只浑身沾满灰尘的白猫。

白猫起初是怕生人的,胆子极小,见到人就躲,但秦七是个例外。

秦七长相温和,浑身没有一点凌厉的气质,一看就是听话懂事的少年,他每天都在这个院墙底下放一碗自己做的猫饭,这一来二去,这胆小的白猫和秦七也就混熟了。

白猫每天都会来这里等秦七,刚开始它会在角落里谨慎地打量这个少年,后来它发现秦七其实是个很善良的人类,不会驱赶它,也不会用脚踢它,还会每天给它准备猫食,白猫喜欢这个少年。

所以,它每天都会在这里等秦七。

原本相当苗条的白猫在秦七的喂食之下,渐渐有了富态之感,吃饱喝足的白猫肚皮朝天地翻了一个滚,一双修长白皙的手温柔地覆上它圆滚滚的肚皮,这双手十分温柔,按压的力度合适,白猫惬意地眯起眼睛,肚子里发出了咕噜咕噜的声音。

只是忽然哐当的一声巨响,打破了白猫和少年之间的静谧。

一只不锈钢铁盆重重的从大院门里摔了出来,狠狠地掷在了青石板路面上,铁盆底部摔出了巴掌大小的凹陷,它可怜地翻了两个滚,随后坠入了路面上的杂草中。

白猫受到了惊吓,在一瞬间中,从地面弹了起来,一眨眼的功夫就蹿不见了。

秦七不过抬眼的瞬间,手底下的白猫就不见踪迹。

丝毫不给秦七一点准备,院里面又传来了男人和女人地对骂声。

男人声音浑厚嗓门又大,女人声音尖细,像针一样的锋利,这两个声音交织在一起,难听又吓人。

偶然经过的路人时不时的把眼神放在院里,有时也会把眼神放在墙角旁蹲着的秦七身上。

他们看秦七的眼神里有探究也有怜悯,不过在路人眼中不外乎就是父母吵架罢了,或许吵完就复合,依旧家庭美满,又或许,吵完就离婚,角落里的少年从此就成为了单亲家庭。

但这只是路人所看到的表面和猜测。

秦七一岁的时候,他就是是孤儿了,从小和奶奶一起长大。

今天是奶奶的头七,这个世上秦七只只剩他一个人了。

院里吵架的是他的大伯和姑妈,以及还有秦七所没有见过的亲戚。

原本秦七以为秦家人少,除了五岁见过的姑妈和偶然出现的大伯以外就没有其他亲戚了,但他没有想到,在奶奶的头七这天,秦家原来是有这么多亲戚的。

不过这并不会让秦七高兴起来,这只会让他更惶恐罢了。

里面争吵声不断,并还有加剧的局势,秦七不安地攥着手指,默默地等待争吵结束。

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走了出来,他拿出打火机点了一支烟,靠在门口不知在想什么。

秦七站了起来,和陌生的中年男人保持了一定的距离。

陌生男人此时看到了秦七,他打量了秦七一眼,丝毫没有把烟掐灭的意思,只见他朝着秦七走了过来,略带局促地开口,“你是秦七是吧?”

秦七看着这个陌生人,也不知该怎么称呼,只能轻轻地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李阳还是第一次见到他的这个小外甥,这个小外甥长得更像他妈妈一点,清秀纤细带着些单薄。

不过两人这是第一次见面,李阳性子木讷,话少,而秦七又局促紧张,所以两人一时之间都没有话说,气氛逐渐有些尴尬。

“那个......”李阳停顿了一下又道,“我叫李阳,是你舅舅。”

秦七微微垂着头,声音不大,他生疏地说道,“舅舅好。”

李阳点了点头,看着秦七不知所措的模样,一时之间又不知该说什么了,差不多抽了半支烟,李阳实在是受不了这过于安静又压抑的氛围,又找起了话题。

“你今天多大,读高中还是初中?”

“快十八岁了,没有上学。”李阳问一句,秦七就答一句,他们之间没有亲人之间的熟络,反而有一种老师抽堂似的生硬感。

“啊......快十八岁了啊。”李阳说完又陷入了沉寂,他的静默里还藏着一丝愧疚。

秦七是他的亲外甥,可他却是第一次见到秦七,也对秦七的一切并无知晓。

“怎么不上学了,你年纪这么小,不上学以后怎么打算?”十七这个年纪,应该是在上学的时候,出来早早进入社会并不是什么好事。

“是成绩不好,念不下去吗?”想来想去李阳也觉得只有这个可能。

秦七没有说话,李阳也姑且当他是默认了。

“房子你说卖就卖,你怎么有那么大的脸,妈生病躺在床上半死不活的时候你在哪儿,现在人一死你倒是有脸过来讨房子!你怎么那么不要脸啊你!”

一个挺着六七月份肚子的女人指着一个男人的鼻子骂,虽然肚子月份大了,但也丝毫没有削弱女人的战斗力。

被骂的男人也不逞多让,为了让自己让起来更有气势,他拿起身边的物品就摔了起来,刚摔出去一个铁盆,又拿起了一个茶壶,茶壶是玻璃的,一摔在地上,就破碎的四分五裂,像极了现在的秦家。

“你做给谁看!你做给谁看!说的好像你是什么大孝子一样,妈在的时候,你拿了妈多少钱?不就是妈出事的时候在床上守了两天吗?你以为我不知道,喂药换尿布的都是护工做的,你做什么了?你也好意思教训我!狗日的,你个臭婊子!”

两人没说几句话就打了起来,孕妇似乎忘了自己还怀着孩子,红着眼就朝着自己兄弟扑了过去,孕妇的丈夫看到连忙过去阻拦,生怕孕妇出了什么意外。

两拨人就这样打了起来,霹雳哐当声音的让门口的李阳和秦七同时回头,李阳看到里面的动静赶紧跑过去阻拦。

秦七跟着也走了过去,不过他没有去劝架,因为里面打架的人,不是讨厌他的,就是他不认识的,秦七不想加入这场乱斗中,只能无措地等待闹剧结束。

荒唐的闹剧结束以后,打小就不和睦的兄妹两个终于进入了正题,就是关于老太太死后的遗产分配。

两边的人都带了不少充场面的帮手过来,尽可能的为自己争取利益。

秦七第一次见面的舅舅也加入了这场财产纠纷中。

“秦七奶奶的财产也有孙子一份吧,孩子还这么小,从小又没有了父母,你们总得给孩子留一份,不然他以后怎么生活。”

吵了这么久,还是有人第一次提起了秦七,这让秦七不由得看向了李阳,秦七眼里有着藏不住的欣喜,这让他觉得自己是有人关心的,他不是一个人,他也有爱自己的家人。

刚还吵得不可开交的两兄妹听见李阳这么说,心里同时亮起了红灯,明明就不和睦,现在却一致对外,把矛头指向了李阳。

“这是我们秦家的家务事,有你这个外人掺乎的份吗?秦七是吃我秦家人的饭长大的,倒是你这个舅舅,有来看过孩子吗,现在充什么老好人?装不装啊你。”

秦家这两兄妹嘴巴一个比一个的厉害,嘴笨的李阳没有丝毫的招架之力,只能面红耳赤的重复着一句话,“你们不讲道理,这不是欺负人吗。”

秦家这两兄妹其实就是欺负人,但能又怎么样呢,这的确是秦家人自己的事儿,外人最多只能劝一劝,根本插不上手。

“秦七也是你们秦家人的血脉,你们不能因为他父母死得早就欺负他,别忘了我妹子是生秦七难产死的,这可是一条人命,你们秦家人欠我们李家的可多了。”

秦芳哼笑出声,笑得十分的阴阳怪气,“你妹的死关我们秦家啥事,是我逼着她生的吗。”

说完秦芳又把手指向了秦七,她冷冰冰地说,“罪魁祸首在这,你要寻仇找他啊,是他克死了自己亲生父母,你有什么仇什么怨就去找他!”

秦芳的这一句话,让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了秦七的身上,这里有着许多秦七不认识的,其中也不乏有看热闹的存在,他们探究的目光让秦七觉得煎熬,仿佛有一双看不见的手,把他的难堪和狼狈**裸的扒开在现实之下。

这让秦七想起了第一次见到姑妈的时候,姑妈那鄙夷又嫌恶的眼神,他甚至还能听到姑妈走之后跟他说的最后一句话。

她说,秦七,你就是个丧门星,只会给身边的人带来灾难。

五岁的秦七因为这一句话生了一场病,他发了高烧,在床上躺了三天,脑子里一直回响秦芳充满恶意的话。

秦七,你就是个丧门星,你会给身边的人带来灾难。

秦七,你是一个丧门星......

这句话给秦七造成了很大的影响,以至于每一次到秦芳,秦七就控制不住地畏惧她。

此时的秦七觉得喉咙很干,像是有一阵寒冷的风寻着他全身毛孔灌了进去,他的身体在这一瞬间都凉透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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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 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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