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没有要停的意思。
门口有脚步声靠近,墨非猛地睁开眼,人也已经握着匕首悄无声息的到了门后。
直到敲门声响起,兰巧儿小声询问声传来,墨非才收起匕首,折身回去穿上还有些潮湿的外衣,开门问她有什么事。
“粥快煮好了,”兰巧儿有些局促的搓着手,“我还擅作主张熬了鱼汤,你们要不要先吃饭?”
“稍等一会儿,我先去熬药。”
墨非关上房门去了灶房,将不需要的药材挑出来,加水开始煮药。
等药正适合入口时,墨非端着药和饭回了屋。
捏着楚昭的鼻子把他叫醒,一勺一勺快速喂完饭,又捏着他的鼻子把药灌下去,不等他抱怨就把糖丸塞进了他的嘴里。
“你叫什么名字?”
楚昭想跟墨非缓解一下莫名其妙很紧张的关系,就主动问她的名字。
墨非一如既然的不理会他,快速收拾好后就准备离开。
被塞了一肚子气的楚昭有些急了:“你这家伙怎么不理人呀!”
墨非本来就因为晚上不能睡还要四处奔波而烦,楚昭还磨叽个不停,她没当时丢他两个白眼,已经是她好教养了。
一只脚已经迈出去的墨非又折回床边,她盯着有些紧张无措的楚昭看了一会儿,最后还是决定把匕首放到他的手里。
至于他用它自救还是自裁,那就是他的事了。
直到墨非出去还把房门合上,楚昭提着的心才彻底放下。
虽然知道这个小兵不会杀了他,但他还是担心他会扎他几刀,谁让那家伙刚才的表情那么瘆人,楚昭不多想都难。
摩挲着手里的匕首,楚昭扯起嘴角露出一抹苦笑。
他虽然不知道小兵要做什么,但他知道他给他这把匕首的用意。
先帝最疼爱的幺儿又如何,受伤了也会疼,伤重了也会死。
可他不能死,他的母后还在吃人不吐骨头的后宫里等着他回去,他若是死了,他的母后就没了倚仗。
楚昭看着洗得发白的床帐顶,在心里默默给自己加油鼓气,他要努力活着,活着回到皇都,活着见到他母后。
墨非再进来时,楚昭已经沉沉睡去,手里还握着那把匕首。
虽然她已经跟兰巧儿达成同盟,但这里毕竟是起义军的地盘,不管是背叛,还是突发的意外,随时都会发生。
按道理来说,把楚昭带在身边才是最保险的选择,可她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必须要“抛头露面”,所以她必须把他一个人留在这里。
墨非点了点楚昭紧锁的眉心:“接下来的几个时辰里,你只能祈求你爹保佑你了。”
楚昭自然没听到她的这番话,墨非也没再逗留,扛着兰父的尸体闯入倾盆大雨的夜幕。
她已经跟兰巧儿和兰母对好了计划,她要带着兰父的尸体出城,然后以兰母娘家侄子的身份再进余县。
出城前,墨非又去了一趟赌坊,她要赢几两银子明天贿赂守城门的兵卒。
墨非扛着尸体从城楼跳下,因为雨大风急,躲在屋子里的守卫们没人在意树枝断裂的声音。
城外有起义军抛尸的大坑,每天都有死人尸体丢进去,没人管这些人因为什么而死。
墨非把兰父的尸体扔进了这个大坑里,为了不引起怀疑,她特意把兰父的尸体压在几个尸体下面。
处理好了尸体,墨非去找了几棵苦浆草,把叶子揉碎了敷在脸上,等干了之后抠下来,就会留下乌青的痕迹。
墨非直接敷了大半张脸,这下子别说会被熟人认出来了,一般人连看都不敢看她了。
苦浆草是穷苦百姓用来染布的,染的布洗久了会褪色,染在脸上最多七天就洗干净了。
墨非准备了面具,再染这么一下,只是让别人相信她戴面具真的是为了遮丑陋的胎记。
因为做了伪装,而且楚昭也没在身边,墨非就没有亏待自己,她去了一座破旧的庙里躲雨。
庙里当时还有五个面容黝黑四肢粗壮的庄稼汉,墨非从他们的话里得知,这五个人都是牛将军的老乡,现在来投奔他了。
一夜无话,第二天天刚亮,墨非就去城门口等着,半个时辰后破庙里的五个人也来了。
日头慢慢升起了,排队等待进城的人越来越多,多数是担着各种货物的小贩。
没办法,是人就要吃饭。
墨非伪造了路引,她很自信没人能看出破绽,况且负责盘查的守卫只认钱不认字。
跟两天前不同的是,守卫手里多了两张画像,除了楚昭的画像,还有她的。
事情果然变得越来越有意思了。
楚昭是王爷,起义军能搞到他的画像还能说得过去,可她只是个小兵卒,就连玄甲军里也并非每个人都认识她,敌军怎么就知道是她带走了楚昭,而且还有她的画像。
画像很像,但墨非把自己的脸搞得跟恶鬼似的,守卫只看了一眼就让她赶紧把面具戴上,在拿了孝敬钱后就放她进城了。
牛将军的那五个老乡就没那么幸运,因为不肯给钱,守卫不但没放行,其他守卫还把他们打了一顿。
墨非没有理会城门口的混乱,她拿着一封信一路打听,终于在进城半个时辰后到了兰家。
兰巧儿被墨非的脸吓了一大跳,她还以为她爹变成鬼回来报复墨非,才让墨非变成阴阳脸。
墨非没跟她多做解释,挑捡好药材后就开始熬药,然后就是固定流程,先喂饭再喂药,最后塞糖丸。
楚昭盯着她的脸看了好一会儿,才挤出一句大实话:“好丑。”
墨非没理他,她吃过饭后去了堂屋,从怀里掏出一把已经蔫了的草让兰巧儿煮水喝。
兰巧儿认得这草,大家都叫它痒痒草,不小心误食会浑身瘙痒起疹子,看起来有点儿像得了天花病,但大夫一检查就知道不是。
她们的计划里,兰母在儿子突发眼疾后就给远在彭城的侄子去了信,希望他能带她儿子去彭城寻良医医治眼疾。
墨非扮演的就是兰母的侄子徐贵,她到了余县原本想尽快带表弟去彭城治眼疾,没想到表姐兰巧儿染上怪病,徐贵只能暂时留在余县照顾姑母一家。
因为症状很像天花病,兰巧儿才让表弟徐贵向将军府的十三姨娘求助,希望能派名大夫来诊治一下。
她们整个计划的目的不是让别人以为兰巧儿真的得了天花病,她们只是想借这件事让墨非和荷花搭上线,进而展开接下来的计划。
兰巧儿喝下痒痒草煮的水后不久就有了起疹子的症状,墨非按照计划拿着兰巧儿的亲笔信去将军府求见十三姨娘。
按照她们的计划是大夫来给她兰巧儿诊治,从而排除她得天花病的嫌疑,徐贵为了感谢十三姨娘,特意前去感谢。
谁也没想到荷花竟然亲自跟来了兰家,还冲进了兰巧儿的卧房。
如果意外情况只有这些,倒是对她们的计划有所帮助,让人没想到的是,一个跟荷花不对付的丫鬟想挤走荷花,做牛将军的十四姨娘,独占将军的宠爱。
所以当她得知荷花跑去看疑似染了天花病的兰巧儿时,她一边派人拿着钱贿赂随行的大夫,一边跑到牛将军面前“揭发”荷花。
牛将军可不管是不是真得了天花病,就算是疑似,为防万一,他也要当成真的,所以他下令要杀了兰巧儿以及接触过她的所有人。
事实证明荷花在牛将军眼里还是有一分重量的,他竟然亲自来送她最后一程。
兰家的院子里,兰母跪伏在地上瑟瑟发抖,谁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墨非坐在地上,怀抱着“虚弱”的兰巧儿,此时兰巧儿露在外面的皮肤上已经长满了红疹。
她们旁边是一脸不敢置信的荷花,她错愕的看着牛将军,又看向任由牛将军的大手在身上乱摸的女人,她怎么可能不懂,男人有了新鲜的玩物,自然不会在意她这个旧物件。
可就这么死了,荷花又是不甘心的。
就在士兵准备提刀上前执行命令时,荷花猛地想起某次事后牛将军失神的抚着她的脸,叫她环儿,还呢喃着说对不起。
他当时的悲伤悔恨不似作伪,于是荷花决定赌一把,赌牛将军对这个环儿还有几分情谊。
为了活命,荷花演技大爆发,一招女鬼上身,让牛将军信了是他年轻时辜负的环儿姑娘回来了。
墨非在荷花开始表演的时候就换成了半跪的姿势,她手里虽然没有刀,但解决这些虾兵蟹将还是不在话下。
她不希望发生流血冲突,不代表她没有能力解决牛将军身死带来的麻烦。
既然牛将军死了还可以有马将军、杨将军,那这个将军为什么不能是她墨非,至少在武力方面,她对他们绝对是碾压级别的。
只是那样会带来很多不必要的麻烦,也会影响她后续的计划,所以她能不动手就暂时不动手。
事实证明,这位早亡的环儿姑娘确实在牛将军心里有几分重量。
但那点儿重量,根本不够让牛将军下定决心不处死疑似会感染天花病的她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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