铅灰色的天空下，四周皆是白皑皑的雪山，风雪飘下，落到地上，血上，人身上。
“想要救吴邪，你必须用你学到的所有技能和记忆作为交换。”
世界意识冰冷的声音，在扶光的脑海中回响。
“交换一旦开始就没有任何停止的可能，失去的所有也不会以任何方式恢复，你必须忍受被剥夺过程中的煎熬和痛苦，没有什么可以阻止，就连系统也不行，你将彻底失去与这方世界的所有联系。你，愿意吗？”
扶光跪在浸红了的雪上，泪水早就模糊了视线，沾满血的手小心翼翼靠近吴邪苍白的脸，擦去落在上面的雪花。
她已经没有什么是不可以失去的了。
刺疼的风还在刮，冰冷的雪还在下，扶光收回手，握住吴邪正在冻僵的手腕，眼泪从眼角滑落，挂了血的嘴唇轻启。
“我，愿意。”
泪水消失在发间，亮起的天光从窗户透了进去，一点点照亮昏暗的房间。
回到漳州后，随着记忆的回溯，扶光的性情愈发暴躁不受控。
在又一次记忆回溯中，扶光遇上了前来探望的张海客，正处于记忆回溯影响下的扶光跟张海客回了香港，之后，在香港住了下来。
过完年，张海客组织族人去雨村探望张起灵，扶光因为状态还未稳定就没去，倒是在他们出发几天后，自己回了漳州。
三月了，她院里的枇杷该熟了。
扶光起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拿来梯子，摘枇杷。
院子的前主人有一点没骗她，这颗枇杷树是真的结果，还很多。
金黄圆润的枇杷挂满了枝头，一个个大得像鸡蛋，光是看着就很喜人，昨天回来时，扶光就惦记上了，奈何当时不想动弹，才留到今天。
摘到的第一颗，首先进了扶光的肚子。
这枇杷不仅个大，还皮薄肉厚汁水多。
果肉的清香和甜蜜在口腔中弥漫开，冲淡了早晨头疼带来的阴郁，扶光肉眼可见的轻快了不少。
猫在树上找了个地方蹲下，看扶光忙活。
篮子装到一半时，扶光停了，坐在梯子上，望向院门。
不出几秒，门被敲响了。
扶光看了看篮子，又看了看门口，最后选择跳下梯子，去开门。
门一开，扶光首先看到站在C位的人。
那是一个带着眼镜的中年男人，旁边站着一个打手一样的人，浑身腱子肉，一看就不是个善茬。
不认识。
扶光情绪没有起伏，在人高马大的人群快速扫描了一圈，很快找到自己熟悉的人，才微笑起来。
“小哥，你来了。”
站在人群中的张起灵点了一下头。
其他人不认识，扶光也没把人拒之门外，将人带到屋子里，安置妥张起灵后，扶光先是回了房间，在一本巨大的相册中找到了那个中年人的照片。
吴二白，吴邪的二叔。
这边扶光突然回房，贰京给吴二白倒茶，张起灵环视了一圈屋子，默默吃了颗洗好的枇杷。
树上的猫跳了下来，瞄了眼站在院门外的人，悠闲进屋，目标明确走到张起灵脚边，身子一软，靠着他的脚躺了下去。
几分钟后，扶光走了出来，坐到张起灵边上，抽了几张纸给张起灵擦手，转头看吴二白。
“二叔来找我做什么？”
吴邪的二叔，即使她不喜欢别人监视她的行踪，表面功夫也还是要做的。
有点烦。
扶光低头，摸了摸跳到膝上的猫。
吴二白看出扶光的不喜，但为了自己的侄子，他也没有生气，直明来意。
“吴邪快不行了。”
顺毛的手一顿，扶光猛地抬头，目光如有实质般穿透镜片落在吴二白身上，霎时间，危机笼罩了下来。
站在吴二白身后的贰京绷紧了身子，上前一步，在吴二白抬手阻止后，又退回了原来的位置，只是眼中的警惕不减。
面对扶光冰冷带着攻击性的视线，吴二白镇定道：“你已经很久没见过小邪了吧，等你见到他，你就知道，我说的不是假的。”
扶光会医，在道上不是什么秘密。
扶光扭头询问张起灵，“小哥，是真的吗？”
照片后面标注了对吴二白的评价，扶光不信任他，小哥一直和吴邪在一起，吴邪的情况，小哥最清楚。
张起灵点头，“我在巡山时，吴三省给我递了信息，说吴邪的身体撑不住了。”
也许是对张起灵长生的惩罚，他对生命有着超强的感知力，他能够感知到一个人的生命即将走到尽头。
当他在吴邪身上得到这种感知时，张起灵很难形容自己的感受，比他看到吴邪身上的伤时还要难以形容。
张起灵在清楚的看到吴邪身上满身的疤痕时，他沉默了。
那一刻，所有的语言都无法形容他的思绪。
漫长的岁月足以让张起灵看清世间对人的伤害。
那一刻，他回想起很多以前的事，但又回想不起来具体的细节。
所以，他沉默了，他什么都没有说。
但这一次，他不会选择继续沉默，他要救他。
张起灵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联系扶光，在他仅有的幼时记忆中，扶光很厉害，不管是用蛊还是用医。
奈何上次扶光离别得匆忙，张起灵没有扶光的联系方式，只能退而求其次，联系了吴二白。
在张海客来了雨村后得知扶光在香港，张起灵在去香港的路上被吴二白的人拦下，来了漳州。
小哥不会拿吴邪的命开玩笑，那就是说，这是真的。
扶光低头垂眸，抿了一口热茶，思索几秒后，重新看向吴二白。
“你们准备怎么做？”
既然专门来堵她了，就不会没有准备，想必是已经有计划了。
“去雷城。”
茶水渐凉，听完吴二白的计划，扶光没有第一时间答应，倒是心中评价了一句。
果然和备注的一样，为人擅长攻于心计，精明冷静。
“用我们引诱吴邪去雷城，你对他很没有信心。”
先前顾忌吴邪的面子，扶光多少还有个敬称，听完计划后，是连敬称都没了。
“小邪的状态，早在汪家覆灭的那刻就已经松懈了，不然也不会没发现吴三省。”
提到吴三省，吴二白心中有气，但也没当面表现出来。
不管他做了什么，始终都是吴家人，而吴家人，自然由吴家人护着。
扶光没接话，脑海中将吴二白的计划又细细的过了一遍。
她不清楚吴邪现在的状态，不过小哥没有反对，从这点来看，他肯定了吴二白对吴邪的评定。
雷城是一个极其凶险的地方，如果吴邪知道是为了救自己才去的雷城，他肯定会拒绝，而用她、小哥和黑瞎子的失联作为诱饵，他就一定会主动前往雷城。
忽然，扶光很想笑，再看一副气定神闲笃定自己会答应的吴二白，一股戾气涌了上来。
她厌恶这种被别人安排命运的感觉。
“事关吴邪自己，你不能全权替他做决定。”
扶光护犊子的行径没有惹怒吴二白，相反，他对扶光的行为感到欣慰，但不妨碍他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第二套方案。
“两年前，我在查吴三省的下落中找到了一个叫‘南海王墓’的墓葬。”吴二白把贰京放到桌上的资料推向扶光。
“这个墓和听雷有关，吴三省去过那里，得到了有关雷城的信息，吴三省给小邪发的短信有关这个墓葬的线索，如果他能够在查找这个墓葬的过程中意识到这是个局，那我会告诉他实情。”
南海王墓，一个针对考察吴邪能力的局，现在这个局刺裸裸的搬到明面上，摆在了扶光的面前。
她快速浏览完纸上的内容，将资料放回桌上，“我再考虑考虑。”
雷城，想要进去，阻碍重重，能不去是最好的。
“希望张小姐不要让我等太久。”
送走吴二白，已经到了中午，扶光去厨房下了两碗面。
“小哥，先将就着吃，吃完我们就去雨村。”
扶光把面放到小哥面前，自己坐下来，摘掉雾了的墨镜。
碗里蒸腾出的雾气在两人中间升起，一下模糊了双方的面孔。
“你不记得吴二白了，记忆回溯的消退还在继续？”
扶光含糊的嗯了声，咽下口中的面，语态很随意，“不过不碍事。”
反正她现在，除去偶尔脾气实在难以压制需要发泄时去练武场给张家小辈加训一下，其他时间里，基本都是一个人待着，记忆的流失，对不用社交和办事的她，没有什么阻碍。
瞧张起灵还是不放心，扶光安抚的笑了一下，做出保证。
“我总不会忘记你们的，放心吧。其实过段时间，我也是要去看你们的，只是时间提前了点。”
这是实话，离别前，扶光说好了就去看他们，她是真的这么想的。
只是这个‘好’的定义，不是痊愈，而是回溯完记忆糟糕的部分，当她不再被那些不平和的记忆所影响时，她会去跟他们道别。
张起灵仔细观察扶光，发现人没有说谎，才动筷。
两人进食的速度都很快，扶光收碗时，问张起灵。
“小哥，雷城，真的可以平复一切遗憾吗？”
张起灵接上扶光的目光，给出了答案。
“不知道。”
她有遗憾吗？
张起灵知道，她在问出口的时候，是没有的，只是单纯的好奇。
闻言，扶光笑了一下，“不知道也不重要，反正我们是冲着金水去的。”
扶光端着碗走到门外时，突然想起来，朝屋里的张起灵道：“小哥，这里有个篮子，帮忙摘点枇杷，一会儿给吴邪他们带过去。”
张起灵的动作很快，等扶光洗好碗出来，枇杷已经装满了篮子。
扶光将枇杷装好，简单拿了几套衣服，又去地下室里，从张海客送的年货中了挑几样东西，才提上猫包，和张起灵前往雨村。
重启开始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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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6章 重启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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