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旧是小哥打头、胖子垫后的队型,我们一齐向下方行进———最下方是楼尖,如果有什么往地下的入口,那么一定是在那里。只是这次行动是否有些太顺利了?我们到现在还没有遇到什么实质性的危险。
往下走的过程中,我才知道,并不是顺利,而是我们早就处于危险之中了。我们遭遇了鬼打墙,并且只能停留在我看见尸液的那层里。
我问问油瓶是不是有什么机关,他只是摇了摇头。也是，这么多年了,我还没见过有哪些机关能把他困住。
我用大白狗腿在地板上刻了很深的一道,防止这楼确实很高以致于我们有徘徊在同一楼层的错觉这一情况发生。很可惜,这并没有起效,反而让我们确定了自己真的是被鬼打墙了。
鬼打墙的可怕之处在于你不知道自己会被困多久,如果搞不清原理,被困死在墓室里也不是不可能。
胖子在地上拿了一把折叠刀又开始了他的枚举法:“首先,第一种情况：有机关。可是我们刚刚已经细细检查了一遍,什么也没发现,这种情况基本上可以排除;第二种情况:我们早就走到其他房间了,只是每层的摆设都一样。”
“这也不可能,就算每层都有我刻的划痕,但总不能有人在每层都放了和我们一模一样的装备。”我答道。
“还有第三种情况:这里面有东西不想让我们出去。”还记得当年在西沙海底墓的时候就是这种情况,当时用胖子的摸金符烧出绿色磷火照出了大头尸婴,我想这次我们也可以故技重施。
我面带着笑容向胖子伸出双手,胖子立马反应了过来我是什么意思:“靠!天真,你是真TM狗啊,又打我摸金符主意。你羊毛也不能逮着一只羊薅啊!”
“哎哟,别那么小气啊,我现在烧着,出去给你买二十个。”说着,我一把就将那犀牛角的摸金符从胖子脖子上抢了下来,任由胖子在那哭天喊地。
有过第一次点燃的经验,这一次我很快就把犀牛角烧着了。为了看得更清晰,我们刚刚又用防火布盖灭了一些火,周围瞬间昏暗了下来。
犀牛角幽幽地发着绿光,微弱的磷火在密闭暗沉的空间内摇摇晃晃。我持着犀牛角缓慢移动,彼时,我又看到了那个“人”,随之而来的是在楼层内环绕的“咯咯咯咯”声,下一刻,闷油瓶用了一种常人难以达到的速度抽刀冲了上前去。
只见他一个闪身而上,用大腿夹紧了那个“人”的脖子,接着向右一旋身,空间中响起了令人未皮发麻的骨骼断裂声。
周围“咯咯”的响声还没有停下,那个“人”的脖子已经呈现出一种不自然的弯曲角度,但它的四肢却还挣扎扭动着想爬起来。
闷油瓶将掌心覆在黑金古刀的刀身上,向下一划,伴着皮肤被割开的声音,鲜血的味道弥漫于四周。
他将划破的掌心向前用力一甩,一串血珠便向那个“人”的身上飞去。登时,那东西的身体烧焦了似的,噼啪作响,同一时刻,有一个硬币大小的东西从那“人”颅内蹿出,闷油瓶双指用力一夹,那小东西霎时间就没了动静,周围“咯咯咯咯”的声音也随之消失。
那“人”已经显形,我把周围的照明机关重新给点燃。
“我去,尸瞥王!颜色这么正,这是尸蟹王中王吧!”正像胖子说的,刚才显然是是这只尸蟹王在控制那个“人”,难不成尸螫居然进化出了思考的能力？
我曾经看过一位法医朋友给已经巨人观的尸体录入指纹,那尸体的皮肤已泡得肿胀透明,轻轻一拽就能整个剥下来,这时就需要我那位朋友把尸体的手部皮肤摘下,再套到自己手上当手套以录取指纹。泡发了的皮肤中,油脂全部返了出来,白的、黄的、粉的、绿的全都混作一团,内部滑腻腻的。我现在看到的那个“人”差不多就处在这么个情况。
照明机关重燃后,那场面更加生动了。这具尸体早已经面目全非了,根本看不出什么面部特征,后脑处开了个洞,里头是密密麻麻的卵,看样子是被尸蟞用来当老巢了。
这只是一层楼,如果底下每一层都藏了只这种东西,那耗费的时间可就多了。不过好在已经把这东西灭了,终于可以继续往下走了。
??意料之外的是:我们再次回到了原地。
??“操了,天真,你上辈子是不是搁这几欠了情债啊?这楼里那大妹子还不让你走了。”胖子一脸郁闷地蹲在地上。
我帮闷油瓶包扎着手上的伤口,想着这次的伤口划得有点太深了,一边回着胖子的话:“去你的,肯定是我们还漏了什么没考虑到。”
“幻觉。”闷油瓶突然开口。
“幻觉?”我喃喃重复,“小哥,你也中招了?”闷油瓶同我略一点头,又给我示了个眼神。
我当即心神领会,在自己腰上绑上了绳子,另一端由闷油瓶把着。
“哎哎哎!你俩咋又打上哑谜了?又不带胖爷我玩?”
“等着看吧,成功了再告诉你。”我对胖子挑了个眉,接着往我们刚落地的平台处走去。
“行行行,得嘞,您二位心有灵犀,胖爷我——“胖子刚吐嘈一半就被闷油瓶堵了回去。
“噤声。专注。”
我闭上了眼,试探着向前探了一探,感觉没碰着地面又急忙缩回脚,毕竟闭眼前出现在眼中的是万丈深渊,这种情况下要让自己相信前方仍有路是很困难的。
“别退,绳子在我手上。”闷油瓶的声音在耳边适时响起。我猛吸了一口气,反复念叨着“前面有路”,股足了劲踏出走,身体立刻坠了下去,条件反射使我向后撑去,指甲带着肉翻过去好几个,十指连心，那叫一个疼。不过这个时候我也感觉不到了，腰间的绳子一下就收紧了,可奇怪的是，我只向下了半米左右就停住了,脚下好像踩到了什么。
“卧操!真的有楼梯!”我抬头向后头喊着，腰间的绳子明显卸了点力道。
很快,他们俩也用同样的方式下来了。以这种方式,我们花了约一个小时最终到达了最下方,此时只剩下一天十二小时。
??其他楼层与我们先前待的那层在格局上无甚差别,并且都没有被尸蟞寄生的那种巨人观尸体,只是或多或少有一些陪葬品,越往底下,陪葬越多,看样式,这是一个楼葬墓。
?? 我从来没见过倒着搭建的楼葬墓,这种新奇的入葬方式让我迫不及待想看一看墓主人的身份。最底部——也就是楼尖,可以称得上金碧辉煌。在墓室正中央,横着一具青铜锁链紧缚的玉棺,好似想锁住里头的什么东西。
玉棺的外壁上记录了墓主人的生平:他原是江浙一带人,年轻时取得了不小的功名,但是受到一族长辈的反对,晚年深藏功与名,隐居起来。这是一份相当平凡的墓志铭了：不是某朝元老,也未做过什么要职。
我又往另一侧的棺壁走了几步,印入眼帘的三个字让我半天没喘上来气:墓主人是吴三省,是吴邪的三叔,是我爷爷吴老狗的第三个儿子。
怎么可能是我三叔?!!
我的脑中一阵嗡鸣:一定是哪里不对,可是连出生时间都相同。
下一秒,铁链“哗啦啦”地响起来,棺内的东西想要出来。
我落荒而逃,害怕真的看到我三叔的脸,我不用看都知道自己此刻的脸色白得吓人。
我有很多次想象过自己在某个角落突然看见三叔的遗体,本以为自己早已能淡然面对,但不可否认的是,我如今依旧是一个畏首畏尾的懦夫，只不过披了件沙海计划里阴狠毒辣的外皮——自己甚至不敢面对一个人的尸体。
背后二三米处,棺盖发出哄响,同时,胖子的枪声在我背后响起。
“天真！快跑！”世界仿佛凝止了一般。
皮肉撕裂的剧烈痛楚从腹部袭来,一只满是尸斑的手从我的腹腔贯穿而出。内脏被掏出的感觉令人反胃,我觉得眼前仿佛蒙上了一层飘渺的纱。
真的就这样结束了吗?
可是我还没有找到三叔。
我还没有和胖子、闷油瓶一起养老。
…………
不可能,不可能!我三叔不可能是个千年大粽子,他不可能出现在那具棺材里!一定是我有哪里搞错了!到底是什么?到底是什么!
“幻觉。”闷油瓶平静的声音在脑海里骤然响起。
幻觉?脑中似有一根弦崩断了,刹那间,冷汗浸湿了全身,头皮发麻。
是从哪里开始产生幻觉的?
三叔不可能出现在封死的棺材里,不是这里。
这里很干燥,湖面也很浅,不可能产生巨人观状尸体,不是这里。
建筑物不可能直接建在水面上,还在之前。
湖面不可能悬在虚空之上,还要往前。
一具不知名尸体的背包里不可能出现在格尔木疗养院了偷拍的照片，不在这里。
我很谨慎,不会冲动地直接饮用发黑的水体,也不是这里。
以我和闷油瓶、胖子的默契，他们俩不可能提前二十个小时和我会合,还要往回追溯。
人正常行走的速度大约是每小时五公里,我不可能只花八小时就走到这里。
我也没有巨物恐惧症·····
周围陷入了一片黑暗的死寂。
“入此地者死,无生还。”
我该怎么办?
“入此地者死,无生还。”
“入此地者死无生还”
“入此无地,生者还死。”
顺序问题!
“生者还死”是什么意思?
活着的被死了的环绕包裹?活着的人回到死亡?活着的人通过死亡返还?
活人和死人有什么区别?
我握紧大白狗腿,向自己的脖颈用力一划。滚烫的血液喷溅而出,呼吸一下子通畅了起来,眼前黑得更厉害了,我能感觉到生命在一点点流逝。
心猛然沉了下去,紧跟而来的是活着的踏实感。
再抬眼时,眼前是那块高耸入云的石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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