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风

张起灵从没想过这种问题,本来就失忆的他现在脑子有点宕机。

灵儿兀自说着,“我觉得小哥你像一匹雪狼。”

“为什么?”

“狼可以单独行动,也可以打团战。很厉害,我喜欢狼。”

“为什么是雪狼?”

灵儿撅了撅嘴,温婉道:“它的颜色是洁白的,你也是,像雪一样。”

张起灵不说话了。靠坐在床头,看着趴在身边的灵儿托腮盯着自己。

很多个夜晚,灵儿都在给张起灵讲故事的过程中睡过去。张起灵想起了很多事,也包括对灵儿的感情。这份感情甚至在他失去记忆的这段日子里开始升温,他从喜欢推开家门就能看到灵儿到喜欢睁开眼就能看到她在他身边熟睡。

杭州快到了落雪的季节,瞎子扔在院子里的木头被利用了起来,张起灵捣鼓了几天,就学会了做木工,灵儿夸他是天才。

厨房旁边的小隔间被改成了书房,书架书桌,一应俱全,全都出自张起灵和他的黑金古刀。全世界,绝对只有张起灵用刀来做这样的事。

灵儿在张起灵做木工的时候,捡了些边角料,做了一个风铃挂在书房的窗前,窗外整好立着那棵梧桐,入冬后,还有几片棕色的叶子倔强地挂在枝头。

书房完工后,张起灵最喜欢呆的地方从沙发挪到了书房。他或站或坐,脑海里是自己的世界,眼神中是历尽种种的淡然。他看着窗外,灵儿看着他。他有时候也会转过头来,看着灵儿在他身边写毛笔字。灵儿从来不打扰他,不强迫他,她安静地陪着他,就像空气,只是他一回头,灵儿都在。

瞎子从外面走了进来,在雪地上留下一串黑乎乎的脚印子。

“你们家不扫雪的吗?”瞎子一脸嫌弃,他不知道雪在灵儿的心里已经有了小哥的印记。

“快进来,外面冷着呢!”灵儿跑到门口来招呼瞎子。

“走走走,上我那儿吃饭,今天是除夕。”

“你会做饭?”

“还能饿着你们?”

三人一起走在去瞎子家的路上。

“小猫!”

前方的路边躺着一只浑身雪白的小猫,灵儿跑过去,蹲下身将小猫抱起来。这只小猫已经死了,被车撞的。一只眼珠子被压碎了,红色的血液和白毛混在一起,冻结在脸的一侧。

“我以为还能救的。”灵儿喃喃地说着,很伤心,“和雪一样的颜色。”

张起灵蹲身将灵儿怀里的小猫用衣服包了起来。

瞎子挠了挠头,“埋了吧,正好,埋在我院里那棵树下。”

三人蹲在瞎子家院里的桂花树下挖坑,鹅毛大雪从天空中飘下来,像春天的柳絮,温柔地落在他们的身上。

“让它的头朝里面吧!”灵儿道,“里面的大树可以保护它。”

“朝外面,看着外面的世界。”瞎子道。

“外面的世界并不美好。”

“你要让它面树思过吗?”瞎子笑着拍了拍灵儿,“别担心,外面的世界有咱们呢!”

张起灵抱着小猫,最终将小猫的脑袋朝向了外面。灵儿捡来小石头,将小猫的坟墓围了一个圈,还立了一个小小的墓碑。三人没有争论,叫它“小白”。

瞎子家的厨房一干二净。

“饭呢?”灵儿问道。

“现做。”瞎子边说边将池子里那条鱼拧出来,摁在砧板上,手起刀落,啪地一声,刚刚还在挣扎的鱼儿立刻断气了,尾巴都没多摆两下。

一旁的灵儿吓了个激灵,而张起灵早就在鱼儿停止摆尾的一瞬间转身出去了,显然觉得今天的晚饭泡汤了。

灵儿扶额,“能不能行啊?要不你拜我为师,我教你。”

瞎子弹了她一个脑瓜蹦,“你看看哑巴,就知道坐着等吃。你学学他的不良嗜好。”

灵儿吐了吐舌头,到客厅去陪小哥。

端上桌的菜让灵儿大吃一惊,就连张起灵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除了个个都是有名的杭州大菜之外,作为装饰的雕花也是有模有样,栩栩如生。

“如何?”瞎子鬼笑,“叫师父,我再传授你一门技能。”

“这水平,你还老来蹭饭?”灵儿撇了撇嘴,“学到了,做人要像黑爷,深藏不漏,韬光养晦,坑蒙拐骗,满嘴胡言……”

“打住!”瞎子抬手,“到韬光养晦就行了。”

灵儿捧腹大笑,拿着两支筷子做拱手状,朝瞎子拜了拜,“师父在上,受徒儿一拜!”

“你这是上香还是拜师?”

被瞎子识破,灵儿摇头晃脑。

不发言的张起灵早就动筷子了。灵儿用端庄一词形容张起灵吃饭的样子,而瞎子却认为所有的食物到了张起灵嘴里都会失去灵魂,然后怀疑自己是否不配当作食物。

瞎子举杯示意,三个杯子碰在一起,清脆欢快的声音在酒里摇晃,头顶的灯光像金子一样洒进来。远处传来烟花的声音,由远及近,此起彼伏。

三人将目光转向窗外。

那绚丽多彩的火光是世间最有力的传音者,在张起灵和灵儿的瞳孔里以及瞎子的墨镜上,用尽生命尽情绽放,划亮一瞬的黑暗,告诉世人,一年又过去了。

1977年到了。这是他们三人第一次过年。

夜深了,张起灵牵着灵儿的手走在回家的路上。街边的雪在月光下泛着皎洁的光芒。家里的大门两边空空如也,不像周围的几户人家,红艳艳的,都贴上了对联。

“小哥,我们也应该贴点什么。”

张起灵嗯了一声,他倒是不在意,只是灵儿想贴,就随她的意。

一进屋,张起灵就去书房裁了两条同样大小的红纸。

灵儿将毛笔蘸了墨递给张起灵,“我见过你的字,很漂亮,你写。”

张起灵接过笔,不知该写些什么。

“小哥有什么愿望吗?”

张起灵摇头,“说你的。”

灵儿认真地看着小哥,“我希望小哥永远健康平安。”

张起灵轻捏了下灵儿的脸,“说你自己。”

“那就再加一个,希望灵儿能永远和小哥在一起。”

张起灵嗯了一声,但是被为难住了。这两个愿望,要变成对联,显然超出了他的文学能力范围。他的目光在书房扫了一圈,最终落在了桌前的一本诗集上。

风儿似乎有意帮助他,为他翻了几页才停了下来。他默读着那一句“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想了一下,提笔开写。

张起灵边写,灵儿边念。

“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依同。”

灵儿读着就出了神,这两句,包含了一切。长生的小哥,最渴望的东西如此简单,他只是想要不变的陪伴。他渴望拥有,更不想忘记。

“横批你来。”

张起灵将毛笔递到灵儿眼前,灵儿回过神来,她立马就知道自己想写什么,短短的红纸经她之手,四个大字跃然于上:不离不弃。

后来在杭州过的好多个春节,院门上一直贴的是这副对联,只不过每年都会撕了旧的重写。驻足的人看了都会皱起眉头,不知这家主人为何总在春节这样欢乐喜庆的日子里,贴上这么一副不像对联的对联,而且还是出自两个人之手。

风儿吹动着挂在窗前的风铃,叮铃铃,叮铃铃,吹得水滴形状的小木片拖着木桶里的小铃铛轻轻摇晃。像灵儿微微颤动的心。

灵儿颔首,忍不住向身边的小哥靠近。张起灵抽出了她发间的筷子,她的头发披落下来,温柔地伏在肩上。

“灵儿。”他将双手放在她的两肩,轻轻地推开她。

灵儿仰起头,看见小哥拿着一根木簪递给自己。

“给我的?”

张起灵点头。

灵儿接过木簪,木簪是紫叶小檀木的,被小哥打磨得十分光滑,散发着沁人心脾的清香。木簪的一头雕刻着两朵花儿,一朵白雪,一朵寒梅。

灵儿想起来了,她那日说小哥像雪一样洁白,小哥没说话。

这只簪子,就像张起灵当年在墨脱雕刻自己的雕像,只有懂他的人才能解开其中的密码。

灵儿笑意融融,眼底泛着泪光。她愿意永远是冬日的一朵寒梅,只在张起灵这片雪花降落的时候开放。

“那我送你什么好呢?”灵儿问张起灵,温声细语,仿佛怕自己的秘密被风儿这样的自然精灵听了去,吹到别人的耳朵里。

“不用。”张起灵温柔地看着灵儿,他觉得自己已经收到了最好的礼物。

但灵儿执意要送的,送他一个最特别的。

灵儿从张起灵怀里退出去,牵着他的手走到院子里。她缓缓地松开了张起灵的手,脱了外套,在雪花里起舞。

她轻盈曼妙的身姿在月光下如梦如幻,风情万种悉堆眼角,每一个眼神都揉进了有关张起灵的点点滴滴。那绵绵的爱意流出来,流向了张起灵的心里。

灵儿太清楚,小哥是用眼睛说话的,没有人能比他更懂得从眼神里看到那个人的心了。她爱张起灵,也爱他的不言语。

张起灵站在那儿,此时此刻,他仿佛觉得灵儿的每一个舞步都轻盈地落到了他的心尖儿上。他看着灵儿向自己走近,他的心越跳越快,他深深地知道,只要自己亲吻灵儿,他的精神就不可能再毫无牵绊了。

灵儿静静地等待着,等张起灵看清楚自己的心。

张起灵倾听着,十分细心,深怕错漏了某一个声音。然后,他吻了灵儿。在他温润的唇轻轻触碰下,灵儿像冬日里的一朵只为他而存在的寒梅,盛放了,在洁白的雪花里,娇嫩欲滴。

“小哥。”

“嗯。”

“你知道,什么东西能去到最遥远的地方吗?”

“风。”

“嗯呐。”灵儿脸上洋溢着幸福,被张起灵拥在臂弯里,她抬头去看窗前的风铃,“我最喜欢风吹在脸上的感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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