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沂市的火车站挤满了人,张起灵牵着灵儿穿梭在人群里,三人本是一起下的火车,瞎子也不知道被挤到哪里去了。好不容易挤出了火车站,见瞎子在不远处兜售墨镜。
“你真是走到哪儿生意做到哪儿?”灵儿从背后拍了拍瞎子。
“改革开放,形式大好,遍地都是挣钱的机会啊!”瞎子如同发糖一般将口袋里的墨镜分发给围着的一圈人,丝毫没有要离开火车站的意思。他边发还不忘提醒灵儿帮他收钱,“快快快,徒弟,收钱,一副20,别弄错了。”
灵儿哦了一声,就去接那些人递过来的钞票。“瞎子,你还别说,生意挺好!”
没有人注意到张起灵的脸色黑得难看。若是换成以往,他大概率早就扔下这二人走了。如今,倒是不忘拉上他的小跟班,至于那个瞎子,爱上哪儿上哪儿吧。
灵儿几乎是被揪住后领子带走的,手里捏着一把钞票,半晌才反应过来小哥生气了。她连忙转到张起灵身前,止住了他的脚步,拿着钱在他眼前晃了晃,“用瞎子的钱,给你买好吃的。”
张起灵一直是挺好哄的,点点头,嗯了一声。
“小哥笑一个。”灵儿伸高了手,拇指和食指轻轻地将他的唇角往上挤。自从上次见张起灵笑过,她一直想再看看那个笑容。
“呀!笑得真难看。”瞎子不知何时追了上来。
“胡说,小哥怎样都好看。”
张起灵握住了那只在他嘴角摆弄的小手,面无表情地盯着瞎子身边的一个戴着墨镜的男子。显然这人刚刚买了瞎子的墨镜,但不知何故跟了过来。
瞎子直言道:“这哥儿们梨杭村的,和咱们正好一路。”
“你们好,我叫牛犇。”小伙子傻笑着,一口山东大碴子音。
张起灵没有再问什么,有当地人带路,事情自然会方便许多。
虽说已是改革开放,但基建还未完全覆盖。去梨杭村的路,他们从下午走到了晚上。也亏得瞎子嘴高一筹,愣是把牛犇忽悠得认定他们三人就是单纯的游客。
这夜的月亮十分圆,照得进村的小路惨惨发白。就是不打手电,也不会走到一旁的灌木里去。
“大晚上的,走路不怕摔啊!”牛犇转头看着瞎子,指着他脸上的墨镜。
“摔不着。”瞎子笑道。
“是吗?”牛犇显然一脸疑惑,掏出兜里的墨镜准备戴上。
忽而,远处响起一阵敲锣声。走在最前面的张起灵停了脚步,凝视着伸往远处黑暗里的小路。
“小哥。”灵儿轻声喊道。话音刚落,就见尽头处一盏黄灯在黑暗里摇摇晃晃,朝着这边来了。随着光点接近,只见黄灯后面飘着一个白色幌子,上有一个大大的“奠”字。
“送葬。”张起灵道。
“这谁家死了人?怎么挑晚上送葬啊?”
“这是横死。不干净啊!”
“瞎子,怎么说?”
“徒弟,好好看着,走近了你就知道了。”
“哎呀,别讨论了,大晚上的,遇见送葬的不吉利,咱们先避开吧!”牛犇焦急地朝他们三人喊道,说着就往边上的灌木从里走。
三人相视点了点头,跟着牛犇就往一边的草丛里去了。这灌木背后是一条小溪,他们趴在灌木丛里,灵儿目不转睛地盯着那支送葬队,自从秦岭回来后,她一心想向瞎子和张起灵学些什么。瞎子倒是非常乐意指点她,张起灵则不是个好教人的主儿。
锣声喧天,队伍徐徐前进。
“看出什么了吗?”
“这支送葬队,穿的是红色!!!”
“一般的送葬队,都穿白色,而且不会挑晚上进行。这么做,只说明,这死掉的人是横死,白天送葬,魂魄不能升天。晚上阴气较重,横死的人才能走得安心。另外,红色送葬,这人是被什么不干净的东西缠上了呀!”
“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鬼。”
“啊?”
“嘘!”瞎子连忙朝灵儿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灵儿连连点头,赶紧捂住自己的嘴巴。送葬队越来越近,透过草丛的缝隙,可见红衣大袖徐徐穿过,就连鞋子,都是红色的。人群中,哭声隐隐。
“不对劲。”张起灵警觉道。
“哪里?”灵儿转头,朝身旁的张起灵投去一个疑问的目光。突然,她便感觉自己的额头呼地撞在了他脖颈上。“别抬头。”张起灵轻声道。
“嗯。”灵儿轻呼了口气,虽不明所以,但听他的话不会错。
“哇!”一声悲哭几乎划破夜色,锣声戛然而止,送葬队就在他们匍匐的草丛前停了下来。
“这小子什么情况?”瞎子大惊,差点没扶稳鼻梁上的墨镜。
三人抬起头来,只见牛犇跪在棺材前嚎啕大哭,嘴里不停地喊着“爹”。刚刚还说不吉利,没想到横死之人竟然是自己的父亲。
牛犇同队里一个人换了衣裳,拖着恍惚的身体跟着送葬队继续前进。
“我们要跟着送葬吗?”灵儿小声地问。
瞎子摇了摇头,“咱们这身,怕要触了人家的霉头,人家不会让我们送的。再说了,这非亲非故的,没这个道理。”
“送。”张起灵干脆地道,说罢猫身踏出了草丛。灵儿见状,也连忙跟上。瞎子扶额,站起身来。
三人鬼鬼祟祟地跟在送葬队的后面,离送葬队有十几米的距离。
“哑巴张,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热心肠了?”
瞎子没有等来哪怕一个字的回复,又道:“他爹和你有什么关系吗?”
张起灵撇了瞎子一眼,瞎子收起了嬉笑。“那东西,已经走了。”
“什么东西?”灵儿连忙问。
“问你小哥。”
“小哥?”
“鬼。”
“所以你刚刚让我别抬头,是因为这个?”
“嗯。”
“长什么样?”
张起灵摇了摇头,“只是感觉。”
瞎子道:“看不见脸,西周服饰。”
灵儿疑惑地看着前方的送葬队,忽觉诡异了几分。“那鬼一直跟着,为什么突然又走了?”
瞎子摇了摇头,“不清楚。”
“还会来。”张起灵的语气十分肯定。
瞎子不解,“你怎么知道?”
“直觉。”
“那咱们跟着,去找鬼吗?”说实话,这差事,灵儿不太想干。
张起灵转头看了灵儿一眼,没有言语。
“听你的,走,去找鬼。”灵儿嘴角上扬,一马当先走在前面,张起灵拉住了她。
“走我后面。”
“好嘞!”
“咱们要找的墓,是西周墓吧!”瞎子断后,自言自语道。
灵儿恍然大悟,朝身后的瞎子竖了个大拇指。
一路并无什么异样,棺材被抬上了山,在昏黄的灯光和一群红衣的注视中下葬。锣声和哭声混成一片,牛犇怎么也想不到,出门一趟,回来竟连父亲最后一面也没有见到。
直至天光乍破之时,瞎子忽然就见山的一侧有一个身影飘过,三人拔腿就追,谁曾想半道却被几个狂奔而来的红衣大袖拦了下来,其中一人便是牛犇兄弟。
“三位,不能去啊!不能去啊!”牛犇劝告的语气发自肺腑,脸上的恳求不亚于昨晚刚刚得知父亲去世时的悲痛程度。
“为什么?”瞎子问道。
“哎呀,那山诡异得很!你们就听我的吧!”
三人相视,心想也不急于这一时,当下若硬要去,只怕引来怀疑。于是只好先跟着牛犇兄弟回村吃席。
牛犇很悲伤,但也没妨碍吃饭。瞎子拍了拍他的肩膀,让他节哀。牛犇点了点头,道:“我爹就是去后山回来才死的。”
“那山有什么奇怪的吗?”
“很小的时候,就听老人说过,那山上有个冤魂。村里人都不会去那里的。”
“那你爹为什么要去呢?”
牛犇缓缓地道:“因为我弟弟。”他喝了口酒,继续道:“有一天,我弟弟不见了。全村都帮忙来找,有小孩说他去了后山,当时我爹就想去找,被人拦下了。后来,我弟弟自己回来了。是跑回来的,除了满头大汗,身上有些擦伤,什么异样都没有。睡下后,他才和我说发生的事。那年他十岁,我十三岁。同村的几个小孩比胆子大,一起去了后山,他们在山脚听到了哭声,大家都很害怕,就都回去了。我弟弟不认输,一个人去了后山。他一开始很害怕,但想着可能也是个人,就想去看看。走了一会儿,果真见一女子背对着他掩面哭泣。他看见那女人穿的衣服很奇怪,吓得大叫,就一路跑回来了,不过,奇怪的是,途中一直摔跤。”
牛犇说到这里,叹了口气,又给自己倒了杯酒。
“那你弟弟后来怎么样了?”灵儿小心翼翼地问道。
“死了。”
三人愣住了。
“第二天晚上死的,什么症状都没有。”牛犇的语气里满是悲伤,“小孩子死,不能下葬,破布一裹,直接丢山里了。我爹他……唉……一直都想去看看后山上是什么害了我弟弟。”
“牛犇兄弟,我们替你去看看。”瞎子举起一杯酒,兀自碰了一下牛犇的杯子,一饮而尽。
“不不不,那山,谁都不能去,去了就回不来了。”牛犇连连摆手,苦笑地看着他们三人,只觉瞎子不过是说话来安慰他罢了。直到他们三人站了起来,朝着后山的方向去了。牛犇来不及放下杯子就追了过来。
“三位,你们不是游客吗?我们这村,就这点景色,你们快回去吧!”
“牛犇兄弟,我们啊,有个品质。”
“什么品种?品质?”牛犇语无伦次。
“专治歪门邪道、奇闻异事。”
牛犇还想再说什么阻拦,一个冷不防就被张起灵敲晕在地。
“他怎么办?”灵儿皱眉。
“风风光光地办。”瞎子痞笑。
三人看了一眼地上的牛犇,转身朝着后山去了。
最近过于繁忙,先更新一小篇。感谢收藏本文的十二个小伙伴,坚持住,整个故事一定有头有尾。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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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半道吃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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