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澜蝉表达的并不隐晦。
她在告诉顾染,如果顾染还喜欢她,或者单纯想获得什么补偿,都可以向她索取。
她不会反抗。
顾染扬眉,深深的笑了。
她走向站在玄关阶梯上的闻澜蝉,吐气如兰:“什么都可以?”
闻澜蝉眨眼。
两人心照不宣的动作。
顾染每一次想要她,她害羞到说不出话时,顾染就哄着说:“愿意你就眨眨眼。”
后来闻澜蝉主动想要,就趴在顾染肩头,冲她眨眼。
回忆如潮水般涌入心头,顾染想起闻澜蝉眼角泛红瘫软在她怀里温温柔柔说爱她的模样,眼底划过一抹讽刺的笑。
但转瞬即逝。
她抬手勾住闻澜蝉耳边散落的碎发,细致入微的帮忙整理。
“既然都可以,那先把好友加回来吧。”
仅此而已,张弛有度,不失分寸。
闻澜蝉眨不动眼睛了。
眼疾复发,很疼,想流泪。
“我没删过你。”
顾染耸肩,“我换了电话号码,也换了微信。”
在她决定戒酒的时候,她扔掉了过往的一切。
包括闻澜蝉。
包括她自己。
闻澜蝉没说什么,摸摸口袋,把手机交给顾染。
顾染留了自己的电话号码,加上好友。
“累一天了,你早点休息吧,明天见。”
她眉眼弯弯,亮晶晶的含笑,像学生时代送闻澜蝉回宿舍那样,张扬热烈。
她那时恨不得让所有人都知道,每次分别,都依依不舍的耗到熄灯。
但现在没有不舍。
甚至于闻澜蝉想让她留下,她却装作不懂。
听到关门声,闻澜蝉侧身扶住鞋柜,又一次翻出药瓶。
一连吞了两颗药,时间在闻澜蝉耳边静止,她一手蜷曲着画圈,一手压住耳朵,抵挡不存在的噪音。
“嗡嗡嗡……”
好似有数百只苍蝇。
“扑通~”
闻澜蝉瘫倒在台阶边缘。
她闭着眼,妆容精致,可苍白到没有血色,似易碎的花瓶。
眼睛疼到不间断的落泪,她却不声不响,强忍到药效发挥。
然后若无其事的爬起来,擦干眼泪。
把客厅的灯光调整到暗沉的暖黄色,闻澜蝉出声:“小度小度,打给文瑾。”
文瑾,她的紧急联系人,也是她的心理医生。
电话接通,文瑾问:“今天还是一样?”
闻澜蝉声音疲软:“更糟,先是看不见颜色,然后刺痛,掉眼泪,持续了有十分钟吧。”
“怎么会……?”
文瑾猜到原因:“她刺激你了?”
闻澜蝉没答,只问:“你能回国吗?”
情况越来越糟,如果像七年前那样失明,她保不准自己会做出什么事。
她需要有个能信任的人在身边。
“可以,我现在就买票。”
文瑾很严肃:“听着,你的眼疾一直受情绪影响,如果你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就暂时不要和你的前女友见面,不要让她掌控你的情绪。”
闻澜蝉沉默许久,说:“我想她。”
察觉到闻澜蝉情绪里的异样,文瑾的语气软了又软:“她呢?”
闻澜蝉抬头,瞳孔一片漆黑。
“可能,想报复我吧。”
轮到文瑾沉默。
事态失控,始料不及。
文瑾说:“没有办法吗?”
“有。”
闻澜蝉眼底的灰渐渐散开,病态沉没。
“但挺疼。”
独自倒在那儿,捂着眼睛和耳朵痛哭,可能还要经历几百次。
“好吧,我买到票了,明晚就能到,你稍微忍忍。”
文瑾一向拿她没辙。
闻澜蝉刚失明那阵对谁都不信任,跟刺猬似的,见谁攻击谁,初出茅庐的心理医生文瑾揣着一颗炽热的心来治愈她,却差点被反“致郁”。
闻澜蝉是文瑾见过最疯最冷漠的人,没有之一。
时隔七年,依然如此。
她很好奇,能让闻澜蝉念念不忘的前女友究竟是何方神圣。
闻澜蝉不愿多提,匆匆挂断电话。
顾染来了消息——
【明天下班后,要不要一起吃饭?】
闻澜蝉盯着没有温度的文字,想起顾染那双热情似火的眼睛。
高中的时候,顾染住她隔壁宿舍,总喜欢在熄灯时跑来敲门,问她第二天要不要一起吃饭。
她明明可以在送她回宿舍时问,却非要再来一趟,没事找事。
同宿舍的每个人都知道,顾染不过是想和闻澜蝉多待一会儿。
现在的闻澜蝉也知道,顾染在故意撩拨她,让她回想起青涩心动的过往。
可那又如何呢?
闻澜蝉回:【明天我去家具店。】
顾染:【我陪你。】
简短的三个字,她知道闻澜蝉喜欢什么。
闻澜蝉自小在国外长大,初中回国,因为中文不佳,又长了张温柔昳丽的脸,青春期的小孩都喜欢逗她。
年少的闻澜蝉容易羞赧,但对自己特别狠,为了跟上进度拼命学习,选择两耳不闻窗外事,得罪挺多小心眼的同学。
男的,女的,都有。
以至于到高中,闻澜蝉都没交到一位知心的好朋友。
高一住宿环境不佳,宿舍里没有浴室,上厕所得到走廊尽头,闻澜蝉怕黑,又不好意思麻烦舍友,就自己摸着墙小心翼翼的走。
结果撞在大摇大摆在走廊打电话的顾染身上。
高中不允许带手机,在闻澜蝉这种三好学生的眼里,顾染是典型的坏学生。
可坏学生开口没有恼怒,也没有嘲笑,反而是关心。
她说:“你是不是怕黑?我可以陪你。”
之后每晚熄灯,闻澜蝉都能听到隔壁宿舍开门的声音。
顾染站在门口,安安静静的什么也不做,就等她五分钟。
如果闻澜蝉出来,她就点亮手机电筒,照亮闻澜蝉脚下的路。
如果闻澜蝉不出来,她就伸个懒腰,慢吞吞的转回宿舍睡觉。
顾染就这样走进闻澜蝉心里,成了闻澜蝉回国之后的第一个朋友。
闻澜蝉心动的从来不是“我陪你”,而是顾染不戳破她的难堪,让她的怕黑,成为两人之间的小秘密。
顾染现在的这句“我陪你”,失去了让闻澜蝉怦然心动的色彩。
她没回消息,丢下手机去洗澡。
眼睛经过热水浸润慢慢变得舒适,闻澜蝉敷了药,在药物的作用下安稳入睡。
没得到消息回复的顾染坐在阳台,吹着冷风,长发肆意的拍打脸颊。
她脚边,摆着一瓶空掉的红酒。
晃晃红酒瓶,顾染清醒的后仰,长长吐气。
月光洒落在她眼尾,勾勒出一圈银光。
细腻而破碎。
手机那头的施颖担忧的说:“不能再喝了。”
顾染低声笑,眼睛却没看视频里施颖的脸。
“嗯,我知道。”
施颖问:“就那么喜欢她?”
喜欢到分手时酗酒,再见依然做不到坦然。
顾染摇头,“不喜欢了,但她要付出代价的,对吧?”
施颖无言。
她不认可。
可不忍心顾染再颓废。
只有她知道,顾染为了戒酒,戒掉闻澜蝉,付出了多大的努力。
施颖向她确认:“只是报复,不是一头栽进去,对吧?”
顾染垂眸,喃喃重复:“只是报复。”
施颖不信。
那场饭局,仅仅是顾染见到闻澜蝉时片刻呆滞的眼神,施颖就知道她又会重蹈覆辙。
现在是纯嘴硬。
“如果她真心想和你复合呢?”
“真心?”
顾染笑得眼圈泛红,手背青筋起伏,几乎要捏碎酒杯。
“她那种人,哪儿有真心。”
她以为闻澜蝉拉着她给她讲课是真心。
她以为闻澜蝉偷偷说想和她考一个大学是真心。
她以为闻澜蝉害羞的把自己交给她是真心。
可结果呢?
在她坚定的把自己的未来和闻澜蝉划上等号的时候,闻澜蝉说要分手。
她不是没找闻澜蝉提过复合。
一次,两次,微信,电话,甚至是监视闻澜蝉的社交平台,可一次都没有得到过回应。
“她说她没有删过我的联系方式,所以我给她发消息,给她打电话,她都看到了对吧?她连敷衍我一句都不愿意,却在七年之后和我说可以补偿我。”
顾染捧着一颗真心,却遍体鳞伤。
声线抖得不成样:“我想她想到睡不着,喝酒喝到差点死在街上,梦里、幻境里都是她,她却在社交平台上炫耀她过的有多好,她拿什么补偿我?”
施颖平静的听她发泄。
然后说:“你喝醉了。”
意识到自己失态,顾染说了声抱歉。
她仰起头,久久的深呼吸着。
等她平复情绪,施颖说:“你和我不用道歉,但你现在要听我的,什么都不要想,去洗漱睡觉,等睡醒了,就不难受了。”
顾染应声:“好。”
挂断电话,顾染洗了个澡,回房间睡觉。
喝了酒,她入睡没平时那么困难,但她又梦到了闻澜蝉。
第843次。
梦里,闻澜蝉追着她,委屈的解释分手的原因,她说她是有苦衷的。
被设计陷害产生误会,家里不同意强制威胁,亦或者癌症没几天可活,只要是顾染能想到的,她都梦见过。
顾染在梦里原谅闻澜蝉,亲吻她。
醒来,摸摸枕边,却空荡荡的。
耳边是闹铃的响声,顾染的心空了一块,怅然若失。
她关掉闹铃,看到闻澜蝉的回复——
【昨晚公寓停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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