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宥的指尖悬在咖啡厅门把上，周序的微信头像在手机屏幕闪烁——白衬衫证件照，标准程序员模板。
“周序，28岁，互联网公司程序员，你阿姨邻居儿子，为人谦逊踏实，去接触试试。”妈妈的话在耳畔循环播放。
她深吸一口气，推开了玻璃门，咖啡的醇香扑面而来。
周末的缘故，这家位于科技园的咖啡店人并不多。
林宥目光锁住窗边那道身影，身着白色衬衫的男人正低头对着笔记本电脑，玻璃窗反光看不清晰，这大概就是那位“程序员”。
这是这个月的第三位男嘉宾了，这两年家里人着急催婚，轮流给她安排相亲对象。
林宥叹了口气，上两次的相亲经历都不太愉快，上位男嘉宾见面后第一句话就是我打算今年年底结婚，今年还剩下3个月，他这是赶进度完成kpi呢。
窗边的男人垂眸敲击键盘，修长指节叩击键帽的节奏，和记忆中那人分毫不差，那时她常常吐槽他一个男的手长那么好看干嘛。
大二那年跨校公选课，最后一排靠近过道位置，陈默也是这样垂着头，草稿纸上写满密密麻麻的公式，头都没抬，一节课不停在纸上演算，后来她才知道他是隔壁科大的竞赛之神。
但那家伙早就在大洋彼岸了，哪里可能出现在这里，再说当初他被自己断崖式分手，两人闹得并不愉快，她用力摇了摇头，把这些不切实际的想法爽甩出去脑子。
“周先生，我直说了。”林宥把咖啡杯往前一推，金属勺“叮”地撞上杯沿。
“我相亲是被家里人逼的，短期没恋爱和结婚的打算，你要是也需要应付长辈的话，我们可以互相配合一段时间，费用AA。”一口气说完后，林宥低头拿起冰美式喝了一口，她实在不想短期内再见新的相亲对象了。
男人从代码中抬眸，口罩上沿露出一双清冷的桃花眼。
林宥后劲倏地发热。
低沉而熟悉的声音响起：“费用AA?”
“对，比如我们这次的咖啡费用。”林宥抽出手机，指尖却微微发颤。
“林小姐，你的算法有漏洞，第一，假约会边际效益递减，很快就会穿帮，第二，互相配合有时间成本亏损，你没计算在内。第三，你认错人了。”他合上笔记本，摘下口罩。
林宥终于看清眼前男人的脸，眼前一黑，手机屏幕亮起，“抱歉，刚才堵在科技路，马上到。”
“还有，你刚喝的是我的咖啡，你味觉退化了？”他屈指推过咖啡杯，“你以前也不爱冰美式，现在倒是能咽下了。”
桌子上的冰美式只剩下小半杯，杯沿残留的唇印刺得林宥脸颊发热。
经年不见，这男人一如既往凌厉，眉眼褪去了青涩，取而代之的是更加疏远的压迫感。
陈默今天上午刚出差回来，一下飞机就收到特助发来的紧急工作信息，于是就近找了个咖啡厅处理。
他慢条斯理卷起衬衫袖口，露出腕间的深空灰运动手表，熨帖合宜的衬衫勾勒成熟的男性线条，阳光透过玻璃洒在桌面，映出他冷峻的侧脸。
将前任错认为相亲对象，林宥这辈子没经历过这么社死的场面，手指不自觉开始抠沙发，于是她决定装傻，眨了眨眼睛：“您是？”
“看来你不止脸盲还健忘，也是，毕竟你连分手都能断得那么干净。”陈默冷笑出声。
林宥站身怼回去：“你还不是一样，有话不会好好说。”
“你在这相亲？”
“对啊，他应该马上到了。”林宥扭头看了眼门口。
“第一次见面就迟到的相亲对象？你眼光也太差。”陈默径直盯着她，嘴角冷冷勾起。
“你管得着吗？你以前也没少迟到过。”林宥噎住，大学那会他可没少因为处理数据和参数放她鸽子。
“管不着，只是提醒你，别把别人时间也浪费了。”
“把收款码打开，还你咖啡钱，我不占你便宜。”林宥打开手机打算转钱，“浓缩美式难喝死了，也就你能喝。”
“这么多年，你还在玩等价交换的游戏，”陈默盯着手机冷笑，打开了微信二维码，“还有，分手后就拉黑人，我没你这么小气。前任而已，你不会还介意吧。”
林宥实在不想在这跟他耗着以前这些事，于是快速扫码添加，发现这家伙的头像居然没换，一张极简线条画：黑洞吞噬光线的瞬间，边缘有一粒星子倔强闪烁。
那是她送他的手绘卡片，她当时偷偷换上的，居然一直没换。
肯定是嫌麻烦，毕竟他全平台账号都一样，一样的名称一样的头像。
“好了，钱转过去了。”林宥正打算走，门口风铃骤响，真正的周序走了过来。
“请问是林宥女士吗？我是周序，抱歉我迟到了。”灰T恤黑框眼镜的男人气喘吁吁走到旁边。
“迟到是常态，看来你们很配。”陈默声音冷得像冰。
林宥狠狠瞪他，手指前方，“我们到那边坐吧。”两人绕过陈默坐到了后面的桌子。
陈默招手服务员又点了一杯冰美式。
“抱歉，刚刚那边路口出了追尾，所以堵车了。”
“噢噢，没事。”林宥感觉背后那人没走，多少有点不自在，“不过你怎么认出来我的。”
“你的微信头像。”周序说着打开微信界面。
这头像是林宥大学毕业旅行拍的，长发披肩，笑眼盈盈，好几年了，“这个？我现在班味这么重，你还能认出来也挺厉害。”
“没有，一模一样，都很漂亮。”周序微笑，眼前的女孩白T恤和灰色短裙，扎着侧麻花，肤色白皙，在人群中很是显眼。
陈默心内冷哼一声：一模一样？
“你想喝什么？我来点。”他扫码打开菜单，把手机递了过去。
林宥接过手机，随手点了一杯拿铁，“谢谢！我觉得我还是得跟你说清楚，其实我短期没有恋爱和结婚的打算。相亲是因为家里长辈一直催，我一会微信把咖啡钱转给你。”
“不用，也没多少钱，被长辈按着头来相亲确实不舒服，我理解的。”周序伸手推了下眼镜，“其实把相亲当作认识新的朋友也是不错的体验，我们都是泉城人，在深海也可以互相照应，你不用太大负担。”
林宥想了想也是，眼前这位男嘉宾跟前面两位比起来正常多了，是可以沟通的对象，“那长辈那边，我们先统一口径，告诉他们我们在接触，过段时间再以性格不合为由说不合适，可以吗？”
“当然没问题，这样我们短期内也不用被长辈催着相亲了。”周序笑着回答。
“没错哈哈。”林宥没想到这么快他们就达成合作，顿觉轻松。
“那为了答谢你的提议，可以请你吃顿火锅吗？我朋友最近开了家养生火锅店，下周开业，之前你提到过自己的专业，我想或许你可以帮忙给菜单提一些建议。”
“建议算不上啦，我也不是专业的，”林宥大学学的食品与营养学专业，也一直从事相关工作，“但是去帮衬一下还是可以的。”
“好，那我们说定了，下次吃。”
“好。”
火锅有什么好吃的，陈默心想，不过他倒记得大学时她就喜欢到处觅食。
大学那会她书包里经常塞满各种吃的，有时是她专业课做的成品，有时是她兼职餐厅新开发的产品，有时是她买来的特色小吃。
往事并不如风，总是丝丝缕缕缠绕在心头，徒惹人心烦。
运动手表显示心率攀升，大概今天的冰美式喝多了，他揉了下眉心，启动汽车回公司，后视镜中的熟悉的背影正往地铁口出发。
林宥原本在一家健康管理公司做膳食搭配师，受疫情后续影响，公司这两年客户流失严重，2个月前给他们发完工资后，老板就开会说运营不下去了，这段时间她一直在面试找工作，但一直没找到合适的工作，所以想在过渡期间找些兼职来做。
原本想着不会太顺利，没想到居然找到了一份高薪“代厨”，客户的要求是厨师必须经验丰富，同时具备有营养师和健康管理师证，周一到周五给一位奶奶做定制营养餐。
她上门试做一顿后，奶奶很满意，给她的代厨工资远高于市场价。
出地铁后她换上自己的二手小电驴，奶奶住在瀚海华府，属于深海的高档豪华小区，离地铁有一小段路。
整个房子装修以白色和灰色为主，简约充满科技现代感，暖黄色的灯光和绿植恰到好处点缀在各处，客厅有大面积的落地窗，视野极佳可以远眺宽阔的蔚蓝海面。
“小林过来了。”奶奶坐在沙发上看见玄关口的身影。
“奶奶，今天有好点吗？”前两天奶奶出门不小心崴了脚，林宥一手推开扑上来热情问好的狗狗，一手提着食材进门换鞋，“雪球！别闹了。”
雪球是奶奶养的狗，一只肥胖的萨摩耶，性格活泼亲人，林宥来了两天马上就跟它熟络起来了。
“我好多了，雪球，来这。”奶奶拿了一个毛球吸引它注意力，它摇晃着脑袋小跑过来叼着到地毯玩。
林宥走到开放式厨房，把新鲜买的食材取出来，“奶奶，今天中午吃清蒸鲈鱼，蒜蓉西蓝花和什锦杂粮饭，怎么样？”
“我和雪球都听小林安排。”奶奶正戴着老花镜看手机。因为雪球体重超标，林宥提醒奶奶要少食多餐科学喂养。
考虑到奶奶的年龄和体检报告，目前血糖和血脂偏高，她结合营养学知识和奶奶的口味调整了食谱。
她提前把泡好的杂粮饭放入智能电饭锅，接着把鲈鱼取出来洗净，改花刀，在鱼身均匀撒盐并按摩，彻底去除鱼的粘液和腥味，切好葱段和姜片放盆底，给鱼身刷少许食用油。
蒸鱼前她拿温度计测水蒸气，确保是85°，这个温度可以最大程度保留DHA。
同时掐表将西蓝花焯水90秒，过冰水保证脆嫩的口感同时锁住叶绿素，沥干水分后淋上油香蒜末。
“嘀——”鲈鱼蒸好了，林宥铺上姜丝和葱丝，倒上减盐酱油，起锅热油，她默算烟点：“180°——反式脂肪临界值”，滋啦啦的声音和香味瞬间飘到客厅。
“真香！”闻到香味的奶奶竖起大拇指。
“快好了，奶奶来吃饭吧。”林宥打开电饭锅准备装饭。
“我孙子今天出差回来，本来说好回来陪我吃饭，公司临时有事又说来不了。”奶奶语气有些落寞，放下了手机。
“创业是比较忙，可能等他忙完这阵就好了。”林宥安慰她。
她知道奶奶有个孙子，也是她真正的雇主，来的这几天还没跟他碰过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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