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7.吃席谈蛇

“天地玄宗。万炁(qì)本根。广修亿劫。证我神通。三界内外。惟道独尊。体有金光。覆映吾身(注:出自《三官真经》)……”净心神咒,净口神咒,许霉砸吧嘴念的节奏分明,不久就念到了金光神咒。

道士先生们音律一致,待许霉清念道歌,两片镲交合,灵堂里又齐轰轰的响起了锣鼓声。

面前一桌案台,摆放了两根白蜡,白蜡红苗流油,中间是一坛土插了三根萤亮的香。

太上老君、元始天尊……十殿阎王像,在许霉脑内一闪而过,而后和几个道士先生一起,坐在了院角吃席。

一个道士:“你们说,有天大晚上不休息,跑豺虎洞去做什么?”

另一个道士吃了一嘴饭:“他老婆说是他夜半惊起,梦到了后山的树苗被强盗偷了,他信以为真,趁着晚上月亮大,他提了一把柴刀就冲出去了。没顾得生死,岂料人就真这么走了。”

“他那一山的树苗确实值钱,只是成也萧何,败也萧何。”这道士叹惋也一下。高有天种果树苗、观赏苗,树苗长势好,绿叶茂盛,镇里有钱大户喜欢的紧,他也挣得盆满钵满,“不过,他那双眼睛,真的是食眼蛇吃的?”

许霉右手拿筷子,左手抱在怀里,端不了碗,饭也是一桌人抢着添,他专心干着饭,耳朵也不闲着,听着他们闲聊。

听到食眼蛇,主要是蛇,他就条件反射的抬眼。

“说到食眼蛇,那就要提起上几辈人的事了。”道士年近天命之年,提起筷子,没顾着自己吃,先是给旁坐的许霉夹了一块甜烧白,恭敬道:“长岁也是看着有天长大的,你常说不识得食眼蛇,但你应该识得另一物。”

“客气了,你也吃。”许霉接过甜烧白,心里乐了一下,看向他,“不知云倡口中的另一物是指的什么?”

“是啊,云倡兄,什么东西还和食眼蛇扯上关系,这么说,食眼蛇真的存在?”这道士眼神顿亮。

云倡没顾得上夹菜吃饭,看了一眼酒席热闹,没谁注意这边,这才偏下脑袋,和许霉说道:“穷门怪,太元山封压在石河山脚,我太祖和我讲说,说长岁来翻屏时,就是从东边来的,东边就是太元山,长岁不简单,身上藏了一股玄奇,你不是乡野道士,你是个修仙道士。”

这口热乎还没咽下,许霉就被云倡几句话,说的卡住了喉咙眼。

他咳得捶胸,眼角含泪的四处寻找着水,最终从云倡手里接过一碗水,才通了异物卡喉:“咳咳,云倡还是一如既往的一语惊人啊。”

“谢谢云倡了。”碗放下,他拍了拍云倡的肩膀,面如止水道:“不过你想的多了,和村长大人学的吧?”拍肩的手离开了,他继续吃着饭,“你们也吃啊,不要一脸讳莫如深的看着我,我真就一野道士,不过一坐灵仙,得了长岁罢了。”

“但云倡口中的穷门怪,我倒是知之一二。”他们一脸好奇,紧锁着许霉,许霉浅笑了一下,微勾的嘴角却不怎么提的起来,“那年草木深厚,村中村,镇中镇,几乎不通路,通路只黄泥。穷门怪环肥体大,头似大虫,掌似蛮熊,额间一只独眼,若这汤盆般大,白天阳气盛,刺得穷门怪只敢窝里爬,夜里阴气重,激得穷门怪村镇猖狂,像是我们这种体格的,几乎一口一个,连皮带肉,祸害一方。直至石河一战,仙山百门群集征伐,才将穷门怪全部封压。”

“食眼怪和它不同。”许霉淡淡的摇了摇头:“那年死伤惨重,我是不愿回忆。”

石河之战这种大战役,三百年来,早已传遍善水,几乎所有村镇都耳熟能详,但穷门怪长相如何,战役死伤几分,都是摸棱两可,变了味道的夸大其词。

许霉虽也未透露什么巨大的内幕,但那深深的语气,着实感染了一桌的道士。

“对啊,那可是太元山,修仙名门正派,不止石河之战,浦川长佘之战,封囚毕海狐,也是它的主力,仙鸿山虽与太元山齐头并进,但在门尊位列上面,着实不及太元山积厚流光。”这道士道:“这般实力,穷门怪怎可能破封?”

另一个道士也附和道:“中前说的有道理,云倡啊,你可是从何处听来的?”

见几个道士都和他保持了统一阵线,没在过多的猜疑,许霉这才满意的,提筷继续吃饭。

“先辈们舍身取义,晚辈如今听来,依旧心中警钟长鸣。不过,食眼蛇和穷门怪的联系,我也不是空口无凭。”云倡一脸正色的看向许霉,对另外三个道士的怀疑毫不在意,他眉眼微低,“长岁可知道许永安?”

许霉愣了一下:“许永安,许清净家的幺子。”

是个傻子。

原本是个智慧的,成婚当天,老婆嫌他丑恶,跟外地男子逃婚了,他气急生悲,哭的昏天黑地,受不了村里七嘴八舌,太阳穴一胀,傻了。

整天和狗称兄道弟,和猪同吃同睡,穿着露屁股缝的棉麻裤,挥着牛绳在村里里晃荡。

中前舀了一碗酸菜豆腐汤,喝的窸窸的:“那傻子说的话你也信,魔怔了?”

道士道:“傻子总喜欢说些神神叨叨的,花啊,草啊,树啊,星宿啊,日月啊,单拎出来像个东西,连成一句话就难评了。”

傻子没有朋友,家人也不和他交流,只是到了饭点,就给他一盆饭,爱吃不吃。

所以总喜欢自言自语,特别是有人从身边路过的时候。

许霉放了碗筷,抬眼间,看见了朝他们这桌走来的许玉秀。

许霉道:“他说了什么?”

“山林怪物,长满了眼睛,盯着村子。”穷门怪还未定性时,也被称作是“山林怪物”,云倡越说越觉得可信,不自觉的要紧了后三字,“戳瞎它,戳瞎它,洞里跑出来的独、眼、鼠。”

许霉心脏一沉。

“我一直不觉得许永安傻,听云倡这么一说,我是觉得他傻透了。”他喝了碗酒,掏布擦了擦嘴:“好了,万事皆太平。玉秀丫头找我,就先聊到这吧,你们慢慢吃。”

道士意犹未尽,见他有事缠身,也不好留人,只道:“好好,长岁慢走。”

他才从桌子离开,许玉秀就火急火燎的蹦到了跟前。

“玉秀,何时如此慌张?”许霉拦下她,展开手臂,示意她离开酒席处,往清静地方去再说。

出了高有天家,许玉秀立马开口道:“长岁,大蛇不见了。”

许霉心跳漏了一拍:“不见了?”

怎么会不见了?

他走前,不是都把利弊和大蛇讲清楚了吗?

再说,他那背篓,也不是一条凡蛇能够轻易钻出的吧?

难道是周文庆将蛇放了?

无数问号在许霉心头蹦跶,使得他脚下步子都变快了许多,走起路来一瘸一瘸的,脚跛的地方还有些抽痛:“何时发现的,可能追踪离开的方向?”

这大蛇,莫不是又逃回了它家?

它既然启智了,就必然知道他卖了它,不顾它生死,这得是多么的愤怒,它现在定是恨不得一口咬死他。

他还敢住他家那小破竹舍吗?

他当初就该听村长大人的,别住竹舍,招蛇。

“长岁慢点走,小心闪到脚。时间不确定,周叔回去的时候,蛇就不见了。”许玉秀小跑着,跟着许霉的步伐,她清秀的脸上浮起一丝复杂,“我见背篓倒下的方向,指着东南方,东南方是徐家沟,临近水渠,或许是它的容身之处。”

徐家沟。

或许真是条水蛇。

只是徐家沟人家户也不少,大蛇带着恼怒回去,要是路上碰着赶高有天白事的人,就不好了。

“好。先去徐家沟看看,以防它恶意伤人。”许霉调转了方向,听话的走慢了些。

走过几条曲折的小路,跨过几块绿油油的田地,路过几家人户,进了高耸的森林。

他想着正好,这条路上,或许可以碰到放牛的许永安。

许永安傻了,脑子也和寻常人的思路不一样。

寻常人不敢单进的林子,他挥着牛绳就进去了,寻常人不敢尝试的蘑菇,他捡起来就吃了。

吃了后晕乎乎的,嘴边吐着白沫,一头倒在了遮天蔽日的林子里,耳力短浅的他,虎豹、鸟雀、狐狸……发出惊蛰的响动,他也一声不闻。

“许永安,醒醒。”许霉给他喂了解毒的药,拍着他的脸颊,轻声唤着,“许永安,许永安,许永安……”

许永安翻着白眼,等他喂的药起作用了,这才眼睛无神,痴痴呆呆的呢喃:“你是谁……貂鼠……”

许霉把他放靠在松树上:“我不是貂鼠,我是许霉。”

恐怕也只有许霉会搭理他错乱的话语了。

“永安叔,你感觉怎么样?”许玉秀蹲在一旁,担忧的看着许永安。

许永安听见她的声音,无神的瞳孔清明了一下,“嘿嘿嘿”的侧过头去看她,露出满口的黑牙:“闺女……嘿嘿……闺女……”

许玉秀被他盯得不适,把身子躲在了许霉身后,低声抵触道:“长岁……”

“别怕,我问两句话,我们就走。”许霉把她完全挡住了,伸手挥了挥,拉回了许永安的视线。

许霉盯着许永安,眼里带了探究:“永安,还记得我是谁吗?”

许永安盯着他,摇了摇头,也忘了许玉秀,探头去找他的牛去了,看见了牛,就一脸凶恶道:“你是饿死鬼投胎,什么都吃,还敢跟我抢了吃,你个不兄弟的,自私鬼,抢不过我噻,哼哼,抢不过我……”

“你让开,我要起来。”许永安推开许霉,站起身的同时,抠了抠屁股,拍掉了几根草屑。

许玉秀脸色一红,立马背过了身。

许霉绕着许玉秀走,以防许永安偷袭,一瘸一瘸的,跟在许永安的身后。

这走路姿势着实好笑,把许永安给逗笑了,黑黢黢的脸色浮起嘲笑,一只脚跛着,学着他一瘸一瘸的走,嘴里还叭叭着:“月亮都靠不住,靠星宿,白果树都空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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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士招惹蛇
连载中几树灵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