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休快结束时，两人一齐回到教室，踏进教室的一瞬间，原本嘈杂的交谈声仿佛按了暂停键，几十双眼睛同时看向程非远。
这是往常班主任进教室才有的待遇。陈思远头皮发麻地坐回座位，被同桌捅了捅胳膊。
“听说你打了沈少爷？”
虽然是压低了声音对程非远说话，但在寂静的教室里要多清晰有多清晰。
程非远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想问非要这么称呼同一个年级的同学吗，但想到这毕竟是一本古早风味的玛丽苏小说，到底还是选择了尊重。
“不小心碰到了……”程非远讪笑，“误会一场。”
总不能真的承认自己在大庭广众之下和他人斗殴，先动手的还是全责。不想重读高三不代表他乐意在没找到回去的方法前被退学。
“什么不小心，到处可都传开了，你狠狠给了沈少爷一拳，幸好沈二少爷今天请假没来上学，否则一打二你肯定完蛋。”
程非远迟钝的神经被“沈二少爷”轻轻触碰了一下，正想问问这是哪位，上课铃不巧地响起。一脸严肃看起来十分不好惹的老师走进教室，大家也不再看着程非远，开始了下午的课程。
随着时间的推移，那些几乎已经被淡忘的情节在程非远脑子里越来越清晰。
他趁着老师写板书的间隙回头悄悄看了眼教室最后一排靠左边墙壁的位置。那里只有一张桌子，桌上空空荡荡的，抽屉里倒是被塞满了情书，不知道是一天的量还是长年累月积攒下来的，程非远的视角都能看到塞不下的粉红信笺露出的边边角角。
圣布里亚诺有四大少爷，以沈氏集团大少爷沈以恒为首，接着是风流多情的陆文熙，神秘阴郁的萧衍之，最后是玩世不恭的沈以昭，也是沈以恒的弟弟。
沈氏兄弟虽然是同一天出生，但长相一个随妈一个随爸——和程家兄妹是一样的情况，和哥哥周正帅气的长相相比，沈以昭的长相更加柔和一些，蜷曲的发梢、微微下垂的眼角、右眼下迷人的泪痣，让他看起来美丽远大于帅气。
程非远的脑袋里渐渐浮现出了沈以昭的脸，他转过头，扶住脑袋，心中惶惶不安。那些不属于他的记忆，大约正是这具身体真正的主人陈思远的。
好在他没有被陈思远的记忆弄得人格分裂，等下午快放学时，他已经拥有了陈思远大部分的记忆，感觉像看了一部缺少细节480p的电影。更令他惊喜的是，等他再去看黑板上老师讲的题目时，他终于跟上节奏理解意思了。
姜小雨是走读生，每天下午放学要坐一个小时公交车回家，她爷爷经营了一家早餐店，回家以后姜小雨要帮爷爷准备第二天早上要用的原材料。
放学后程非远和姜小雨告别完，一个人溜达到食堂吃晚饭。学校有三个食堂，程非远不太饿，把三个食堂都参观了一遍，才发现自己早上去的原来是平民食堂，供大部分生活没那么奢侈的学生吃饭。还有两个食堂分别是自助式的和高级餐厅式的。自助式竟然真如程非远和妹妹当年所幻想的一样，高级食材不限量供应，只是在这个餐厅办年卡的价格也高得令人龇牙。高级餐厅式的食堂则纯粹是为学校最有钱的几个少爷小姐服务，直白点说就是家里父母身价没有上百亿禁止入内。
程非远远远瞅了一眼，没敢靠近细看，觉得和自己这个工薪阶层有壁。
不过这个食堂生意也一般，毕竟正儿八经有钱的少爷小姐一放学就坐着家里的豪车回大庄园了，外头的饭再高级也比不上家里高薪挖来的私人厨师。
溜达了一大圈终于感到些饿意，程非远老老实实回到平民食堂，点了一份西红柿牛腩盖浇饭，今天的免费例汤是味噌汤，依旧都是十分美味。
圣布里亚诺的学生大部分是走读，学校大门口早晚跟豪车展览会似的，全球限量五台的超级豪车都能在学校门口找见其中两台。这些超高性能和独特设计的豪车，如今的作用也只不过是接少爷小姐们上下学罢了。
晚上的食堂没什么人，程非远能轻易地分辨这些住宿学生的身份：不受待见的私生子、和父母有矛盾的叛逆小孩、父母忙得一年到头没几天在国内的留守儿童，还有家实在是远得一个小时都回不去的那种。
陈思远属于第三种。
食堂那么多空桌子，有人不请自来坐在了程非远的对面。那人没端餐盘，漂亮的两只手十指交叉放在桌面上，袖口别着蓝水晶袖扣。
程非远埋头吃饭，余光里最先看到的就是对方的手，随后抬起头，才看到对方耀目的金发和相当俊秀的脸，同时脑子一瞬间将这张脸和人物身份联系在了一起。
陆文熙，陆氏家族二少爷，混血儿，是著名的天才钢琴家，从小就全国办音乐会，粉丝无数，被人戏称眼神看狗都深情。
程非远也确实被陆文熙专注的目光盯得有些肉麻，主动开口打破沉默：“陆少您怎么在这……？”
此人也不卖关子，开门见山问：“听说你打了沈以恒？”
对方显然是明知故问，程非远不好睁着眼说瞎话了，只能努力解释：“真的是事出有因，那个时候他在欺负我朋友，我只是想让他别太过分，你看我这细胳膊细腿的，我真没想到我那一拳能有这力道，我打的还不是要害部位。”
他正想说求求你们四大少爷行行好放过他，别老揪着这事不放了，却听到陆文熙轻笑声。
“我不是来兴师问罪的，你别紧张。”陆文熙弯了眉眼，用妹妹原文来说，就是仿佛漫天星光落在了眼底，璀璨动人，他说，“我只是好奇而已，已经很久没有人敢反抗陆以恒了。”
四大少爷以陆以恒为首，排名的依据并非粉丝数量，而是家族势力与个人权力的综合较量。沈以恒是沈氏未来的继承人，为了防止兄弟相残，沈以昭被禁止接触任何家族事务，因此虽然都是沈氏的少爷，一个排第一，一个排最后。沈、陆、萧是全国前三的大家族，既是盟友亦是对手，利益交错，休戚与共。陆文熙将来能否接受家族事务还是个未知数，但本人已经拥有足够的名声和财富。萧衍之是个私生子，母亲上位了但名声有污点，其本人也非常在意这件事。这三人除非万不得已，绝不会质疑沈以恒。
大伙表面风光地被称为四大少爷，实际上都是沈以恒的走狗。
程非远为自己清晰记得这些设定感到淡淡的无语，如果回到现实世界，他再将这些设定念给妹妹听，恐怕身为作者本人都要出手将他绞杀。
见陆文熙只是盯着自己看，程非远不自在地询问：“那你还有什么好奇的事吗？”
“你的母亲是大学教授，目前正在欧洲访学，父亲是恒通科技的高管，只是这样的家庭背景，恐怕难以和沈氏抗衡，你不怕沈以恒报复？”
“小孩子之间打闹罢了，这种事情也要家长出面，未免太不体面了。”程非远说，“他的报复顶多是约我去天台打一架，还是1v1正大光明的那种，大不了我见了他就绕着走。”
校园小说的一贯尿性，主角的父母只可能在男女主谈恋爱时才有出场机会，通常由母亲出面，手指夹着支票递到女主面前说：“这里有两百万，离开我儿子。”
但程非远听出了陆文熙的言外之意：“你想帮我？为什么？”
陆文熙摇头：“等你认为需要我的帮助时，来找我，我再告诉你原因。”
他站起身，程非远捧着面碗，抬起头看他，没有要送客的意思。陆文熙笑了笑：“你比我想象中有趣，班长。”
走出食堂，守在门外的管家递上外套：“少爷，夜里风凉。”
圣布里亚诺学院靠海，夜里风大，但正是盛夏，不至于要到穿两件的地步。但陆文熙还是乖乖接过外套穿上，尺寸正好的西装外套更称得他身材高挑挺拔。
两人一起往学院外走，沉默了半晌，陆文熙忽然开口：“你认为爱情是盲目的吗？”
管家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已经到了耻于谈爱的年纪，思索后他谨慎地回答：“盲目的爱或许是存在的。”
“看来你不太相信。”陆文熙笑着，语气意味不明，“可我觉得他并非完全没有胜算。”
陆文熙的动机其实没什么神秘的，程非远如果不是太死心眼地把姜小雨当做妹妹，大概很快就能反应过来，他只是被所有人当成了沈以恒的头号情敌。
有些人的爱情是盲目的，她不在乎金钱名利，不在乎外表长相，她的喜欢只会给对她好、理解她的人。陆文熙认为姜小雨就是这种盲目的人，而陈思远就是那种对姜小雨好、能理解她的人。他还看出来了，沈以恒是个没有任何爱商的恋爱脑。
任凭你沈以恒再有权有势，也买不来爱情。陆文熙只是单纯地期待着沈以恒在这件事上栽个大跟头。
程非远终于嗦完了最后一口面，想破脑袋也没想明白陆文熙找自己干嘛，已知陆文熙想看沈以恒吃瘪，但找他又有什么用呢，指望自己再给沈少爷一拳吗，他这单薄的小身板到底哪里指望得上了？
他脑子里“姜小雨等于妹妹”的公式和思想钢印没什么区别，要是知道了陆文熙的想法，恐怕会吓得再给这个病弱的贵公子一拳，叫他千万别再胡言乱语。
吃完饭，他又去图书馆写作业，等夜里十点了，才拖着步子回到宿舍。圣布里亚诺的宿舍是高级公寓，一人一间房，各种家具一应俱全。每四个人一个公共客厅，算是一个宿舍的。程非远打开门，看到两个舍友正在一起打电动，配合得毫无默契，差点扭打在一起。
程非远是个游戏阿宅，紧绷了一天的神经在看到游戏后彻底放松下来，凑上去把两个手柄都拿过来，在舍友震惊的眼神中一个人通过了这个需要两人默契配合的关卡。
“班长你，你深藏不露啊！”
在舍友的声声夸赞中，程非远渐渐迷失了自我。
什么穿书什么回家，打完游戏再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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