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说了,哥你自己决定吧。”庄明恙把手背到身后,“我不烦你了,你别生气。”
他又这样,弄得好像岑序怎么他了一样。沉默了一会,还是用无关紧要的话题岔开了关于他留还是走的议题:“先去吃饭吧。”
“好!”庄明恙不敢再追问下去,立马点头,在手机上找餐厅。
沙滩上就有一家叫做“日不落”的咖啡店,店门口竖了一排沙滩伞,坠着金属流苏,海风一吹就叮呤当啷响,伞下的人或趟或坐在沙发豆袋里,喝着咖啡看海。二楼则是间很安静的清吧,也供应主食,有一整面落地窗面对着海,室内灯光特意打得很暗,像是一面巨大的幕布,放映无声电影。
安静,有空调,也有书,是个不错的打发时间的去处,和酒店好像也没什么区别,于是岑序加钱包下了整个二层。
庄明恙自己跑出去玩了,之后的几天岑序坐在二楼的窗边,偶尔抬头能看到他在海滩上流浪的身影。
庄明恙有时玩累了会跑上楼坐在他对面,点一杯汽水饮料,有时候会在他桌上放几颗小贝壳。等火红的落日从海平面彻底落下,岑序合上书抬头,没一会就能听见庄明恙呼哧呼哧跑上楼的脚步声,再一起走回酒店。
岑序不知道是不是这个年纪的男孩子精力都这么旺盛,按理来说他距离他这个年纪也没过几年,他竟想不起来自己二十出头的时候都在干什么,没娱乐,没社交,好像什么也没做就蹦到了二十六岁。
竞标的时间临近,岑序没功夫再陪庄明恙玩,“日不落”不去了,换回了衬衫西裤。但庄明恙还是每天都会给他发消息,经常开完会拿起手机一看,满屏都是他的流水账。
岑序通常只挑最后一个回复,放下手机继续工作,隔几个小时拿起来再看,又会有新的消息弹出来。
他该怎样对他?他该怎么委婉又体面地解释:他只是在出差时因为恰好很闲而顺手代替他家人照顾他,而不是他的朋友呢?
如果这么跟他说,他应该会露出尴尬的表情,默默离开他的视线,但是第二天或者第三天又会小心翼翼地试探着凑近。
庄明恙在他的社交圈里属实是个珍稀物种,明明这么看不懂眼色,却每次都能精准地判断出他忍受的临界点,迅速地撤回、道歉、示好,堵得他无话可说。
这样纵容下去就没完没了了,岑序干脆直接不回消息,但对面依旧坚持不懈地唱着独角戏,看频率,似乎根本没察觉到他的冷淡。
从公司返回酒店的车上岑序随意扫了眼庄明恙今天发给他的消息,没回,摁灭屏幕。身边的庄明珠忽然开口说:“这几天庄明恙跟你在一起吗?”
“没有。”
“奇了怪了,他这次怎么都没有轰炸我的微信……以前有事没事都要烦我几句。”庄明珠嘀咕着,打开手机划拉两下,拨了个电话过去,没人接,皱起眉,“死哪去了?”
工作上正是要紧关头,庄明珠全身心都投入了进去,连酒店都很少回,时常在公司的休息间将就一晚。岑序好歹还天天回酒店。
“应该在海滩上玩吧。”
“你知道?”
“我猜的。”
“哦……”
岑序问:“要去看看吗。”
“这么久没看见人,是有点不放心。”她低声自语,随后问,“你……晚上有事吗?要不先送你回去吧?”
岑序看了眼窗外,正是下班高峰期,他们已经在这个路口堵了五分钟,再绕一圈去沙滩不知道还要多久,没必要,“不用。不耽误。”
“谢了。”庄明珠对他微微一笑,吩咐司机将他们送到海滩边。
两人到了海边,腥咸的海风扑面而来,他们站在一米高的露台上往下望,除了海面就是人潮。庄明珠拨了几个电话给他都没接,气得骂人。
岑序点了根烟,视线在人群里游弋,在某一处停止了。海滩的右侧立了块牌子,写着“新手冲浪区”,一抹亮黄色在深色潜水服里格外鲜艳。
“在那里。”他给庄明珠指了指方向。
庄明珠眯起眼睛找了半天没找到:“哪?”
“黄色的衣服,露着腿的。”
“没看见,我散光。他怎么跑去冲浪了,不是说没钱了吗。”
“没花钱学,他帮冲浪店拉到了十几单生意,老板免费送了他三节课。”
庄明珠诧异望他一眼:“你怎么知道?”
岑序没回答。
蔚蓝海面上,所有人不约而同翻上冲浪板,蛰伏着,等待那一道即将靠近的大浪。
岸上的人也跟着屏息凝神,见那浪愈来愈高,声势浩大地倾压过来。所有人开始奋力往里游,寻找最佳时机抓住浪头,随即争先恐后被卷上浪尖,升起,下坠,消失在浪墙的另一面。
在这时,一道黄色的身影从人群里冲出来,逆着人群的方向,借巨浪的力顺利起乘。
从那一瞬间开始,他成了所有人的视线焦点。
巨浪翻滚下,他灵活且极具技巧性地调整重心和方向,白色浪花在身后拉出流畅的尾巴,在观众们的抽气和欢呼声中一次又一次越过倾泻下来的浪潮,以十分干净利落的snap结尾。
最终大浪平息,他回头看,整片海只剩下他一个人站着,岸上的人都在为他鼓掌。岑序微笑着说:“漂亮。”
“……你确定那是庄明恙?”庄明珠难以置信。
“是他。”
“离这么远,你别看错人了。”
岑序扬了扬眉毛:“不能是他吗。”
“可以是可以,但是……”不可能吧。庄明珠没再说话。
远处,庄明恙像个孤独的王者拎着长板走回沙滩,没走几步,被身后追上来的人扑了个趔趄。就见他们你一言我一语说着什么,揽着他肩的男生突然架住他的肩膀,另一个男生托起他的腰,两个女生一人一条腿扛起,丢进海里,然后大笑着跑开。
庄明恙狼狈地坐起身,抹掉脸上的水,呸呸两下,跳了起来:“有本事超过我啊,耍这种小手段!”
这几个人便在海边开始了一场追逐战。庄明恙手里抓了一大把沙子,抬头四处寻找离自己最近的猎物,冷不丁看见了他姐臭着的脸。
手一抖,连忙把沙子拍掉:“姐?”
其他几个人不明所以,但也跟着停止了动作。
庄明珠眼睛在所有人身上转了一圈,不冷不热地说:“干嘛呢?”
“姐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啊!难道是我们的血脉感召?”庄明恙笑嘻嘻地,“他们是我朋友,在冲浪店做义工。”
他一一介绍了他们的名字,几个小朋友对庄明珠喊姐,喊得那叫一个天真热情,嗷嗷待哺,庄明珠礼貌对他们点点头。
岑序慢悠悠地走过来。
庄明恙弯起眼睛,殷切小声地叫了声:“哥。”
岑序对他笑了笑,揉了揉他湿透的头发,随后把拿来的浴巾递给他。
一个女孩打量片刻,凑到庄明恙耳边疑惑问道:“这是你亲哥?长得不像啊,你姐姐很好看出来,鼻子嘴巴和脸型一模一样,但是他跟你们一点也不像,当然也很帅啦。”
“他不是我亲哥呀。”庄明恙笑着说,“他是……呃。”
如果说是“朋友”,岑序会觉得他厚脸皮吗?
另一个人随口问:“你姐夫?”
庄明恙愣了愣,小声说:“还不是呢。”
海风大,他们离得又远,并没有听见他们的对话。岑序说:“看你们之前玩得很开心,打扰你们了吗。”
“没有没有!”朋友们笑着摆手,“太阳都快落了,也要散场咯!”
庄明恙“啊”了一声。
庄明珠道:“庄明恙是该回家了。”
庄明恙幽怨地看她一眼,看样子是还没玩够,但迫于淫威不敢反抗:“好吧。”他对伙伴们挥手,“那我回家吃饭去了,拜拜,明天见。”
朋友们冲他使眼色:“晚上,峡谷见面,懂?”
庄明恙嘿嘿笑,被庄明珠一把扯回来。
走回酒店的路上,庄明珠说:“才几天啊,就交上朋友了?”
“交朋友又不需要几天。”庄明恙搓着头发,走在两人中间,“项目怎么样了?顺利吗?怎么突然来找我啊?”
庄明珠轻哼了声,敷衍道:“说了你又不懂,问个屁。”
庄明恙讪讪地“哦”了声,随后很热烈地表达了他的思念,庄明珠觉得肉麻,让他闭嘴。
庄明恙笑弯了眼睛,转头看向岑序,抬起手似乎想要挽住他的胳膊,忽然一滞,又放下了。
“哥,我发你的消息你看了吗?”
岑序“嗯?”了声:“哪条?”
“忘记什么时候发你的了,就是我问你喜欢什么酒那条,过两天有人教我调漂亮酒,你喜欢哪个,我调给你啊。”
庄明珠看了他一眼。
岑序给出了他的标准答案:“都可以。”
接下来就是东扯西扯的废话,当然大多数时候是庄明恙在说,他雨露均沾,和这个人说两句接着转头和另一个说两句,有他在的场合几乎没有冷场的可能性。话说着说着,酒店到了。
推门进去,屋里的灯却敞亮着。三个人都愣了愣,忽然一个人从沙发上站起来,一个女人,笑吟吟地望着他们。
“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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