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霞同样不好受,刚刚那一吐是她一直在酝酿的,吐得差点让她以为苦胆都出来了。
这些日子的囚禁粗食让她的体力近乎于无,冰凉的河水里,她全凭意志在游。
身后的阿壮还追着,河霞没想到宋金蟾这么疯狂,自己要死了还记得要指挥人去抓住她。
身后的距离在逐渐缩短,再这样下去,不过一刻她就要被抓住,只能赌一把了。河霞心一狠,不再出水面换气,一头往水深处匝去,然后撑着最后一口气拼命的往前游。
果然,阿壮不敢和她一样潜入深水,只能在水面表层追逐。但是这样,很快,他们的轨道就开始出现偏差,渐渐地就在水中看不到河霞的身影。
河霞已经有些神志不清,她不知道身后的人有没有追上来,但她不敢赌,赌输了就一切都完了。生死之间,她什么都想不到了,一向最灵光好用的大脑也已经完全的停止。她只知道拼命的往前游,机械地重复动作。
肺部剧烈的刺痛感持续传来,河霞知道她必须立刻上浮。但是力竭远比她所料想的来得要早。眼看着水面触手可及,光亮甚至能够照射到她的面庞,但是下一瞬她就失去了所有的力气,长时间潜水终于露出了弊端。
她无力地释然了四肢,再不能做出一丝抵抗,只能随着水流漂浮而去。
*
天子城内一刻不停,西厂已经找了很多天了,还是没能找到河霞的下落,甚至连一点痕迹都没发现。河霞像是从没出现过一样消失了个干净。
“杨公公,河修篆还是没找到。但是李忠义已经招了。”
“哦,是吗?他的主子是谁?”迟迟调查不到河霞下落的杨刊终于等到了一个好消息。
“东厂秉笔太监常康。”
意料之中的答案被证实,杨刊手掌猛地拍响桌台,咬着牙说道,“果然是你在害我啊,常康。”
是常康派人在西厂卧底,害得他在皇帝面前犯错,差点就是欺君之罪。一直潜伏着不动手,原来是在等着这一天。
翰林院出事那天,杨刊刚一得到消息就立即派人去支援调查。李忠义便是被派去的千户指挥使。
李忠义探查完,上报的结果是翰林院基本被烧完,但无人员伤亡。等到昌平帝问起,杨刊也就这么回答了。谁知道李忠义居然谎报情况,害的昌平帝大怒,当朝就发难,勒令他务必找回河霞。
一想到他差点官职都被革了,杨刊对常康的恨意就越发止不住。
“大人,那我们要带着人证禀报陛下吗?”
“不用,陛下才不会管咱们是什么原因犯错,他只看结果。不过既然常康专门养了这么一个礼物送给我们,那我们就好好留着,守株待兔。我就不信没有我抓到他常康把柄的一天。”
*
城外,高池面色凝重,刚刚来报的探子已经回来,又是石沉大海,到处都找不到河霞的消息。大理寺的人又来报,说是有要案要处理。他现下的状态就是左支右绌,心力俱疲。
“高大人,若是信得过,寻找河修撰的事情不如就交给我一人。”站在一旁,观察到全程的燕穗主动开口为高池减轻负担。
大理寺人手稀缺他也是知道的。
高池刚想开口,就又有探子来报,“找到河修撰的官服,就在十几里外的破庙处。”
“真的!?”高池大喜,眉毛都不自禁地飞起来。找了几天,终于有了找到了一点足迹。
“高大人放心回去大理寺吧,我会把河修撰带回来的。”
“好好好,那就辛苦你了燕家小子。若是把群竹好好地带回来,到时候我带你去城里最贵的馆子吃宴。”
高池离开,燕穗带着全队人马前往破庙。
离着还有段距离,那件绯色官服就扎眼地躺在地上。走近了,更是发现它已经变得肮脏不堪,让人不由得开始担忧衣服主人的安危。
“这一片都仔细搜查,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
锦衣卫们身姿敏捷迅速,收到命令立刻就散开执行。燕穗捡起地上的官服,虽说肮脏,但是没有什么破损之处。
捡起官服,燕穗接着往破庙里面走,屋内已经有几名锦衣卫在盘查。断壁残垣,若不是有尊落了灰的佛像端坐在正中,这里已经没有了任何作为庙宇存在过的证明痕迹。
燕穗不信佛,所以向来也不忌讳佛,直接走过去左右摩挲端详,寻找着痕迹。
“大人,找到了!这儿有石头刻画的痕迹。”墙角的锦衣卫惊喜地喊道。
燕穗快步走过去,果然如他所说,墙壁上被划了一个水字。虽然极浅,但是也能辨别出字形。这很有可能是河霞留下的线索。
“都撤出这片区域。”燕穗下令。
空地被腾出。果不其然,墙角处的灰尘要比旁边的灰尘淡上许多,这足以证明眼前的这片地方不久前有人停留过。
“水……”燕穗喃喃念叨,水是什么意思呢?
这附近哪里有水的地方?有水……他想到了!是渡口。这这附近只有渡口有水,河霞想告诉他们,罪犯已经逃窜渡过江。
想明白了线索,燕穗立刻打马朝着渡口过去,马蹄飞扬,绯红的官服在他手中飘荡。
渡口闲置着几只船,船公们凑在一切逗趣解乏。
“嘿,你不知道那小娘子惨的呦,就穿着个里衣就被家里人带出来了。听说是被人捉奸在床了,当场就被休了,差点就浸猪笼。还是家里人好求歹求才放了条生路,真是丢脸。”
“真的假的?害呀,那还真是不知廉耻,活该被浸猪笼。依我看啊,这种不守妇道的女儿家都没有再带回去的必要了,带回去也是丢脸。”
渡口上聊得正火热,余光就见几道肃杀利落的身影出现。
“官……官爷……”几个船公都被吓得说不出话来,立马颤颤巍巍地起身。
“你们说的小娘子往哪里去了?”燕穗眸光不善,如果他没推断错,那盗贼定然带着河霞已经度过了江。而这些流言不过是掩人耳目的说辞罢了。
“这我们也不知道啊。”先挑起这个话题的船公生怕摊上事,立即撇清关系。
“那你们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燕穗的语气逐渐不耐烦起来,自小在书香门第养尊处优惯了,他最厌烦的就是这档子背后嚼人舌根的勾当。
眼瞧着燕穗就要冒出怒火,船公赶快补充,“是方老头带得客人,这事也是他回来和我们说的。那些人去哪了估计只有他知道,只不过方老头昨日家里有白事,碰巧就回家了。现在这个时候,想来也到家了。”
“他家在哪儿?”
“在冼池岭。”
冼池岭路远,走水路刚好要一天。去寻他是完全不行的,且不说时间不待人,光来回走舟车劳顿就能把他们耗死在路上。更别说去救河霞了。
正当燕穗觉得棘手时,此时渡口又上岸一个船公。
“官爷,你们这是来办什么案子?”他走近问道。
边上人小声地和他说完全部,他却一拍脑瓜子,“嘿这我知道啊,方老头昨日带着他们去了阳春,我正好和他同路,回来时还是我俩一起的呢。”
燕穗忽觉天不亡人,又问一句,“那小娘子坐船时还活着吗?”
船公回忆了一下说:“活着倒还活着,只不过就是样子有些狼狈,眼睛还被蒙了起来,可怜的嘞。”
唏嘘过后,船公还想说些什么,转头却看见官爷们都已经登上了船,往阳春去了。
“你说,这锦衣卫是来找什么的,那伙人莫非是什么重犯?”
“谁知道呢?怕不是什么凶狠的杀人贼。方老头活着回来还真是命好,下次咱们没事也去拜拜……”
*
昏沉的大脑疼痛到似乎要炸裂开,五脏六腑像是都被淤塞住,河霞艰难地睁开双眼。
这是一件脏乱的杂货屋,飘摇不定的感觉让河霞知道她还在水上。她应当是被人捞上来了,不过什么样的人会在建造不易的船上还要多花价钱造一个堆放杂物的屋子呢。
除非这屋子不仅用来放杂物。
河霞试图动了动,浑身酸痛无比,她撑着地踉跄地站起来,走向杂物堆。
大多是一些航海用具,还有些锈迹腐蚀的铁片。河霞小声的翻动,忽然就手指一顿,拿出压着箱子最底部的图册。
图册有些年代,边缘已经泛黄起皱,一看就知道是被淘汰了的东西,所以才被扔在这。河霞打开,心骤然一沉,最坏的猜想被证实。
这是漕运水线图,个别航线不同处被划上了圈。河霞读过历朝漕运志,知道这圈代表着什么。被画上圈的航线意味着会有专门袭击打劫漕运的水上盗贼出现,所以,河霞现在身处的就是他们的盗贼船。
盗贼凶狠残酷远胜一切,在海上无食饥饿时甚至能以人充饥。河霞毫不怀疑他们把她捞上来是打算做运行途中的储备粮。
对付宋金蟾的招不能故技重施,这艘船上人的水性个个都如游鱼,在她下水的一瞬间就能把她抓上来。
必须做点什么吸引他们的注意。河霞环顾四周,最后目光停留在那把上了锈的铁片上。
她用指甲扣掉铁片表面的锈,铁片几乎被腐蚀的差不多,想要从中获取铁粉几乎是很难。但所幸,这里不止一块废铁。河霞又去翻了翻杂货堆,又翻出几个不知道用做什么的铁制用具。
努力了好一会,终于磨出一小撮铁粉。河霞没有立即动作,而是走到门前,试探性地拉了拉。发现拉不开,果然是被锁上了。透过门缝,她大致能估量出船体一侧到杂货室的距离。她又左右偏移,寻找角度,试图从窄小的门缝里看到更多的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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