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义勇

刺目的阳光打在白兰眼皮上,她侧头,想要抬手去挡,却发现自己的胳膊似千斤般沉。

她微微蹙眉,调动起周身灵气开始检查各处经脉,发现处处锁闭。整个人如同落入流沙的旅者,有力使不出,只是徒劳。

吱呀一声,门开了,暮湛和赭石走了进来。

“师傅。”白兰挣扎着想要起身。

“不忙起身,你经脉受损,需好生休养几周才可恢复。”暮湛轻轻颔首道。

“白兰师姐,你且先安心歇着吧。”赭石在旁安慰道。

“青竹和玄参呢,他们如何了?”白兰想起师弟师妹,随即开口问道。

“各人自有缘法,你又何必挂心。”暮湛转过身,摇头道。

“谨遵师父教诲。”白兰合上眼,低声答道。

而此刻,目睹杜仲带走杜衡之后,被勾起思乡之情的玄参已回到他家所在的村庄,走在回家的小路上。

自玄参上青云山修道起,每逢三年一次的休沐,他总是尽可能地待在家里。

每每看见儿子这思家情切,恨不能做个平凡人,一辈子待在家才好的样子,玄参爹都很不满意,对玄参百般责难,嫌他没志气。不过面对难得回家的儿子,玄参的娘总是满怀疼爱,殷切照料。

今日回家,按说也不算合乎规矩,若是爹问起来,该怎么办?玄参一边想着,一边已不觉来到了自家院门前。家里瞧着和上次回来时一样,没什么变化。依旧是门口两颗桃树,门内晒着新收的粮食。偶尔有几只贪嘴的鸟雀,停下来啄上两口,转眼便被墙根下懒洋洋晒太阳的狸奴赶走。

玄参正倚着门看着这熟悉又陌生的地方,猛然间却听见他娘的声音。

“儿子!你怎么回来了,上次休沐不是才没过多久?”玄参娘嗓门很大,刚说两个字又意识到问题,悄悄地压低了声音,“我知道了,是不是胜儿想家了?这回,便是偷着跑回来的?”

玄参小名胜儿,师傅给他起名玄参,不过他娘总是像以前一样叫他胜儿。

见玄参并不否认,玄参娘心中了然,当即将儿子拉到院中,然后虚掩上门。

“我刚要去给你爹送午饭,走到一半突然想起忘了拿你爹最爱吃的酱菜,又折返回来,就瞧见你呆站在家门口。”玄参娘说着,一边拍了拍玄参的肩,发现儿子好像又高了几寸。

“对了,那酱菜是我前阵子新做的,满满一大罐,可好吃了,待会你也尝尝。娘再给你做你喜欢的炊饼。你抓紧吃完,趁你爹没回来,再偷偷地回去,省得他又长篇大论地教训你。”

玄参娘说完,玄参还没来得及回答,他爹的声音就在门口响了起来:“鬼鬼祟祟的,干什么呢,谁家大白天关着门啊?再说,就老太婆你那大嗓门,十里外我都能听见,别藏了。”

门打开了,玄参爹板着脸严肃地问道:“你小子,是不是仗着家住得近,偷溜下山找你娘呐?看我不抓你回去,叫你师傅好好罚你。”

“你这死老头,瞎猜什么。胜儿是奉师傅之命,下山历练。那恰好经过村里,这不就顺便回来看看?关门还不是因为你,每回孩子回家都在这唠唠叨叨,搅得人好心情都没了。”玄参娘提高声音反击道,“你不是在田里干活吗,这会儿突然跑回来做什么?”

“我是在田里干活,可干着干着,突然发现地里躺了个人,也不知道是哪儿来的流民,看着怪可怜的。他说自己饿好几天了,想上我们家讨口饭吃。这不,我就带他回来了。”玄参爹指指身后不远处一个靠在墙边的衣裳褴褛的男人,“过来吧,到我家了。”

那人试探着走上前来,眼神躲闪。玄参注意到他的手臂上有一大块污迹,依稀可见义勇二字,那人觉察到玄参的目光,立刻把手笼进袖子里,玄参心下顿时生出几分疑惑。

“没事儿,来的都是客,上我家吃顿便饭吧,刚好我儿子回来了,一起,不妨事的。”玄参娘热情地招呼着。

饭后,玄参看着缩在院角的那人,对方好似感应到了他的目光,却只是瑟缩了两下,将自己的脸和手臂藏得更紧。

“刚才看你忙着用饭,不好打断你。喏,这儿有块打湿了的干净手巾,赶紧揩揩手罢。哎呦,你瞧你,脸和手都这么脏,就是家里人也认不出你的。”

玄参娘从厨房走了出来,将一碟果子递给儿子,又把手里的那方白巾放到那人手里。谁料他手一缩,那白巾掉在了地上,沾染上许多尘土。

“不,不用了。”他依旧低着头,长短不一的头发散落下来,他的脸在纷乱的发后若隐若现。

“不对,我怎么瞧着你有点儿眼熟啊,你是本地人?”玄参娘盯着他的脸,突然好像想起了什么,有些疑惑地问道。

“不是。”那人目光躲闪,只一味低头,不敢直视玄参娘的眼睛。

“哎,我想起来了,你不是隔壁村大娘家的儿子嘛。前几年从军去了,好长时间没见你,如今瞧着,倒还真像个可靠的大人了,怎么,是休了假,专程回来探你娘和儿子的吧?”

“什么大娘,我不认识,你认错人了。”他站起身欲走,却被玄参的手挡住。

“你的手臂是怎么回事?”玄参拾起地上的手巾,不由分说,一把将他的手抓住,将他臂上的泥垢三两下擦拭干净,正是“义勇”两个刺字。

那人见身份败露,夺手就逃。玄参正要去追,却被他娘叫住:“罢了,他也是个可怜人,由他去吧,至少让他先回家看上一眼吧。”

玄参一滞,半晌,低头回道:“知道了,娘。”

大娘家里,大娘正逗弄着健康活泼恢复如初的小孙子,却见门口突然闯进一个人来。她眯着眼细细一瞧,竟是她那离家数年从军去的孩儿木生,顿感惊喜意外,一时激动,禁不住流下泪来。

“我的儿,你总算回来了,让娘看看。”大娘的手抚上那人的额头,发现那里赫然有一道伤口。她手一抖,刚刚好不容易止住的泪转瞬又落了下来。“儿啊,你受苦了。”大娘哽咽起来,思及家里这些年发生的事,余下的话堵在了喉咙里,怎么也说不出。

“娘,我没事的。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吗,别哭了,我好不容易回来,你该高兴才是。”木生温柔地安抚道,声音平和。

“对,对,想是那山上的神仙关照,我们得了庇护,这才逢凶化吉。你也是,润儿也是。”她喃喃说完,好像突然醒悟过来,忙走到院中,朝那道观的方向摆了几摆。

“娘,你在说什么,什么逢凶化吉?我不在的这段时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记得我走时水花已有身孕,想来润儿就是那个孩子了。对了,水花人呢,怎么没瞧见她,是下田里去了吗?”木生四处看了看,除了坐在竹椅上自顾自玩耍的润儿,并没有瞧见其他人。

大娘叹口气,声音低下来:“水花她难产,死了,只留下了我独自照顾润儿。这阵子遇上农忙,我每日一大早就出门干活,有时候四邻都有事没空帮忙照拂,我不得不留润儿一个人在家里。谁知前几日就来了祸患。一群灰鼠将润儿给咬伤了,幸而得了山上神仙出手搭救,将润儿带回山上医治。要不是这样,或许你今日就见不到润儿了。”

木生一动不动站在原地,并不说话,显然,他还未能从丧妻之痛中缓过神来。院门外的玄参见此情景,不动声色悄悄离开了。

冰川境内的某处洞穴里,正做着一个美梦的青竹突然感觉鼻子很痒,忍不住打了喷嚏,她睁开眼,原来是调皮的雪狐正用尾巴尖挠她的鼻子。

她揉揉眼皮,发觉天已大亮,金灿灿的阳光从洞口处透入,细碎地撒了满地。

青竹伸了个懒腰,捏了捏小狐狸的耳朵,便俯身爬了出去。

眼前大片炫目的强光刺得她几乎睁不开眼。见状,雪狐灵巧地攀上青竹的肩膀,将毛茸茸的长尾巴盘在青竹头上,恰好成了一顶宽檐毡帽。青竹顿时感觉眼前的世界柔和了许多。

“谢谢。”青竹摸了摸它的小脑袋,回应她的是一声乖巧的叫唤。

“走吧,我们四处看看。”青竹带着雪狐开始探索这冰川境。

这里看似一片雪白,处处都被冰雪覆盖,不见草木。但若是留心观察,便会注意到那冰雪之下,隐约可见土地与流水。想来这冰川境不会总是千里冰封,也会有草长莺飞,鱼跃水流的景象,只不过不是现在。

如此说来,雪狐应该也是在那时囤了粮,以此来应对如今食物匮乏的情形。只是不知道古藤把自己拐到这里究竟是什么目的。想起师兄曾说的话,青竹心中不免又多几分警觉。

而古藤此时却已到了冰川境深处的寒极之地,那里正是封印炽龙的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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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心
连载中筱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