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瑾妍过来的时候，气氛很是奇怪，梳化负责人马丹红干怵在一边，面色涨红，而旁边两个导演聊得倒是起劲，似乎完全没留意旁边的人。
“年龄特效妆的工具有带吗？”风亦盼听到脚步声，看到司瑾妍过来，抬头问道。
“带了。”吃饭的家伙她肯定都带啊。
司瑾妍虽然在剧组只是助理岗位，给龙套配角补妆或者偶尔帮主角搞搞头套什么，可她自己的化妆包走到哪里都会带着。
“给王赫老师画岁月变迁，需要准备多久？”风亦盼看了看时间，现场晚上22点10分。
司瑾妍回忆起直接她练习过的妆效画面：“之前我拍过的那种岁月变迁？是从15岁开始？”
风亦盼说：“嗯，大概从15，18，25，35到60。”
她是知道司瑾妍的能力，才敢这样换方案。
“快的，我准备个15分钟，然后边拍边调整就可以。”司瑾妍肯定道。
“好，和服装组去沟通准备一下，如果等下要拍这一段我让人联系你，幸苦。”风亦盼摆摆手，叫小徐带着司瑾妍去服装组沟通。
“丹红老师可能更擅长人物发型设计，不过没关系，人各有所长都能理解，只是希望下次老师可以提高工作效率，让彼此合作更顺利。”没有人喜欢被糊弄，风亦盼似乎才注意到马丹红还在，“要是没什么事的话，可以先去忙。”
看着马丹红涨红着脸离开，童俞开口：“你这拿马丹红开刀......”
“童老师，这叫开刀？如果能力不够，还能给机会来剧组养老？我只是希望，职责明确，那就对结果负责，而不是这样浪费彼此的时间。”风亦盼今天能顺利拍完，其实并不代表剧组成员真得都积极配合工作。
服装组、道具组包括童俞的摄影灯光组，在前期筹备的时候，她都有接触沟通过，也给过不少修改意见，虽说确实折磨过这帮人，但至少他们都知道风亦盼是本事的人，只是要求比较高，所以不会出现消极怠工的状态。
可梳妆组这里，毕竟也不是偶像剧或者仙侠剧，人物造型什么都是普通人，除了道士用上了假发套，稍微复杂一些，其实造型上没什么需要考虑或者优化的地方，所以风亦盼和马丹红包括她所在的团队，是没怎么接触过。
而今天片场，本来大多出现的拖延问题就是这个跟妆这部门，零零散散调整补妆的时间加起来，让原本的拍摄计划往后延了至少一个多小时，虽说总体时长在控制范围内，可这样的情况如果不处理，后面只会更麻烦。
在一个团队里，学坏可比学好容易太多了，所以不管说她新官上任三把火好，还是斤斤计较好，风亦盼都会处理这个问题。
童俞停顿几秒，明白了她的意思，眼眸略沉，提醒道：“王老师也是卓铮的股东之一。”
他说的王老师，便是王赫的父亲王千智，毕竟相比较而言，马丹红这个剧组招募过来的组长是随时可以找替代的，但王赫不可以。
“王赫老师如果是因为演技上限问题，或许我们一起讨论沟通，还能解决。”风亦盼看了看远处坐在小凳子上的王赫，收回目光，“但如果是态度问题，应该不介意我严厉些吧？情绪上，我可以努力缓和，也可以退让，只要是为了作品，若是真到因为情绪而走到不可调和的地步，甚至忽视剧组所有人的努力，我的建议就是换人。”
不管是换她，还是换他。
她可以磨合配合不同演员进入状态的进度，比如昨天临时加的戏，风亦盼能找到王赫身上与角色都契合点，所以她也很相信王赫只要认真努力还是能演好小道士。
甚至，风亦盼也可能归咎到自己的沟通能力，才导致现在这样场面，毕竟知道她不是那么会说漂亮话的人。
而如果是剧本理解上，或者表演技巧上有障碍，风亦盼虽然没调教过多少演员，可也有些把握能够在有限镜头时间里，拍出她认为过关的镜头，就像她拍公交车上《人从众》，因为是找的当地群民，她提前学了三个多月的方言，尝试了各种办法才让他们忘记镜头，最终获得成片。
演员演不好戏本来就不是只有演员的责任，所以风亦盼愿意一直沟通找状态，但所有得前提是——演员愿意配合。
夜晚的光线并不明亮，片场只有剧组的一些工具灯，光线很杂乱。
童俞忍不住与她对视，风亦盼那份坚定让他难以忽视，她是认真想把作品拍好：“自然，若是有需要，我也可以找王赫聊一聊。”
“谢谢。”风亦盼感激道，不过还是继续把话题聚焦在这个临时的拍摄工作，“我们对一下这个构图和光线，这里面部光线需要更替，再去过度妆容变化，不然太生硬了。”
“等到这部分可以打正面光，到时候皮肤颗粒感能减少，等40岁之后，主打眼睛、颧骨，削弱其他部位感官，不过到时候要比对一下人造皱纹的材质......”
一个技能原理夯实，一个摄影经验丰富，两人在再次开拍前就把临时计划做好了方案。
而王赫也是毫无意外，这一段内心独白的戏就是撑不起来。
片场临时变更拍摄方案，赶大夜戏的剧组人员，再一次忙碌起来。
片场调度有童导配合，风亦盼想了想，没让童导出面，而是自己特意去化妆室了一趟。
化妆室是临时搭建的棚，此刻棚里只有王赫和司瑾妍两人。
“王老师，今天幸苦了，我这也是第一次导戏，还这样让剧组一起陪我加班......”
“岁月变迁这段主要拍摄......”
风亦盼还是先道歉，等口干舌燥讲完一遍戏，发现王赫还是闭着眼，并没给到任何反应。
想了想，闹脾气的人她真的没办法再忍。
把新的分镜和剧本放在了他化妆桌上，风亦盼再开口便毫不留情：“刚刚的戏撑不起来其实很正常，毕竟剧组才刚开始，你也没那么容易进入状态，但是等下如果这段还拍不好，你应该回学校好好学习。”
最新的拍摄方案，只要控制表情不要有太多变化即可过关，当然要是想演得更好，那就考验眼技的功底了，毕竟眼睛能记录人生走过的路，不过风亦盼对他并没有那么高的要求。
王赫还是闭着眼，直到风亦盼平静地离开，才拿起桌上的剧本。
司瑾妍从头到尾倒是一直很镇定，风亦盼说话的时候，手是没半点停顿，依旧细心在处理王赫面部的轮空和阴影。
这样安静了大约五六分钟，反而是王赫更憋不住自己的情绪：“风亦盼什么意思？威胁开掉我？有种让她付我违约金啊。”
“王老师很讨厌风导吗？”司瑾妍手部的节奏丝毫不受影响，用化妆棉点状按压涂抹，去细致处理皮肤纹路。
“我......”王赫被这个问题问懵了。
“王老师，你也别怪我多嘴，如果你是因为剧组里流言蜚语质疑风导跟她怄气，真没必要。”
导演助理一步登天，这闲言碎语自然不少。
“知道多嘴你还说？”王赫想起他助理说的剧组情况，又是一顿嘲讽，“我想起了，你是她同学。怎么，人家做导演提拔了你，你就舔着来说好话？”
“毕竟你顺利演，我才有机会展示我的作品啊。”司瑾妍也是整无语了，这孩子应该也是被宠着长大，可差距也太大了，“再说，不管你讨不讨厌，她成为导演已经是既定事实，你为了怄气而影响自己拍摄，拖了全组人的进程，那可是会影响你的口碑，这又不划算，所以我才说没必要。”
“而且风导是很执着的人，她没过就是因为没达到她的标准，这才想和你沟通。你知道她做这项目助理的时候，之前好几天没睡觉只为赶出一副满意的令旗图么，那可只是分镜图里的一小部分哦，而且事实上，在这之前这个图其实早被罗导认可了。还有前期勘景的时候，她不知道预设规划过多少次，做了多少准备工作，不然你看昨天她怎么会顺利完成呢？”
“她本就是付出了比常人更多努力换来的机会，凭什么会跟你妥协？你拧在这里，不搭理人家，又不能解决任何问题。如果我的话对你有用不就皆大欢喜？所以这样争执下去，只会两败俱伤，我也是看刚好氛围到了才开口，而且我这怎么能叫舔呢，若是劝说有效，于她于我于你，不是一举三得的好事么？”
司瑾妍都不带停顿，还不给王赫反驳的任何机会：“好了，我要化下半脸，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风亦盼不是那种情商很高很会说话的人，可她有那颗为作品努力付出的真诚，是很多人能够看到的。
所幸，噼里啪啦一顿输出，让王赫还真让冷静不少。
化妆出来后，片场就听到童俞在指挥灯光摄影最后的调整，风亦盼安静坐在监视器前面，旁边的马丹红站在旁边，双手紧握放在身前，忐忑不安地模样，像是认错的小孩。
“准备试光。”风亦盼瞧见王赫出来，招呼就位。
在光影交错下，此时的王赫还真减几分少年气息，可风亦盼还是特别细致，让司瑾妍在发丝和纹路上做了一些调整，或灯光师做一些配合面部轮廓的调整。
这期间，风亦盼决定的每一个细节调整方向，都像是魔术一般，让画面变得让人说不出得好看。
也是看着镜头里的原片变化，让马丹红的头恨不得埋进地下。
在马丹红的视野里，监视器里的王赫，不，是小道士，在光影变化中，原本的稚气像是被时光打磨，一点点变得厚重，甚至眼神里的光，都平添了人世阅历，像是历经过故事一般。
不过，就算王赫努力配合，这场戏还是拍了快2个小时，其中就视觉调整就用了近1个多小时。
但是原片效果惊人，至少围在监视器旁边的好几个剧组人员，都算是大开眼界，尤其是拍完后围观过来的王赫，那心理滋味可谓是千回百转。
没经过后期处理的片子，却像是特效一般看着小道士慢慢老去。
这是化妆和光影完美结合的魅力，视觉渲染。
“好了，大家辛苦了！收工。”风亦盼看着监视器里的原片，脸上终于也露出了满意的笑容，一声令下，她导演的第一天，完美收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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