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劭尚不知二兄给殷娘子换了装扮,不耐烦道:“不是她!”
众人一愣:“崔长史何以如此笃定?”
崔劭理亏找补地说:“父亲特许她在府中不必作婢女打扮。”卫颀顿时恍然大悟:“难怪崔长史如此上心,照这么说来,恐怕不是婢女,是……”
崔劭预感到父亲和自己又要被羞辱,勃然打断道:“你闭嘴!好啊,一个个揣着明白装糊涂,有胆子做没胆子认!你们还要瞒他到什么时候!——孟属吏,那被他们劫走的婢女,就是你的心上人殷娘子!”
对面四人同时怔住。何爽反射般大怒道:“崔劭你是不是有病?我会抢她?!我——”
他忽然停住:“你胡吣什么,殷娘子早死了,还是你们国公府的人说的!”
崔劭鄙夷道:“你知道什么?”转向孟寥,循循善诱道:“孟属吏,你的心上人就在何掾吏那里。你问问他,把人藏在哪儿了?”
孟寥上前两步蓦地握住他前襟:“她还活着?”
崔劭道:“我不是跟你说了?你抓着我做什么?自己去问何——”
骨节分明的手掌一寸寸把住他咽喉,孟寥置若罔闻,轻声问:“你对她做了什么?”
崔劭赶忙大喊:“贺知颐!管管你的人!”何爽道:“不好,他疯症又要犯了!”和卫颀一边一个使劲拉着。崔劭已紫涨了脸,怎么也扳不开手。卫颀气喘吁吁道:“崔长史见谅,我这位同僚对殷娘子情深义重,一直不肯接受事实,他发起疯来连我都不认,我看崔长史还是——”话音未落就被一把推得跌坐在地,犹挣扎着把话说完:“——先走——”
崔劭翻着白眼徒劳挣扎,贺知颐这才闲闲道:“阿寥,不得无礼。”
崔劭艰难道:“听到没有?松……手……”
窒息顿解,他险些栽倒,面色惨白地握着自己喉咙,已发不出声音,只能拿手恨恨指着,连滚带爬钻进小轿,落荒而逃。
何爽心有余悸,立刻拔刀面对孟寥,挡在将军前面。卫颀拦道:“适之,孟兄在帮我们,你没看出来?”
何爽定睛一瞧,这人的确神色清明,悻悻还刀回鞘。
麻烦已解,贺知颐大悦,父亲般赞赏地拍了拍三人的肩背:“好,好,就该这样,齐力同心,共御外敌!伯修适之,今夜辛苦,早些回去休息。阿寥,陪我散散心。”
卫何二人去后,贺知颐让孟寥陪着,由仪门步入中庭,方和蔼道:“做戏要把握分寸。下手太狠,万一真伤了崔劭,你会惹祸上身。”
“是,将军。”
这个青年人话也很少。与卫伯修的慎言有所不同,伯修其实谈锋甚健,但也能审时度势地谨言;而他是坦然的,不费心掩盖自己,有不同意见也很自然地直接提出。
与孟寥相处,贺知颐能感受到一种久违的放松与真实。但也时时感到些不满足:他像是不大会说那些虽明知是恭维、却让上司听了确实舒服的话。
恭维,奉承,场面语,总还是需要的,得让伯修教教他。中天月色如水,散了一会儿步,贺知颐胸口的淤堵之气散了大半:“你不好奇,今夜我和伯修适之出去做什么?”
孟寥安静道:“今夜我也做了一件事,正要向将军禀报。”
“哦?看来你没有去喝酒?那酒气是怎么回事?”
孟寥道:“回将军,衣襟上洒了些酒。”
贺知颐没想到这个看上去最直拙无思的人竟也能滴水不漏地细心,颇有些惊喜,看来将来能交给他去办些更周密**的事。
“我猜,你也并非刚从外面回来?”
“是,先前已回了别院,出别院偏门到正门前。难逃将军法眼。”
贺知颐呵呵而笑:“阿寥,这还是我第一次听你说恭维话!可见也不是不会说,嗯?”
孟寥笑了笑。贺知颐道:“不怕你笑话,今夜,我走了一着错棋!但胜负未定,后续有些事务,你也需参与进来。”说着便将买地的打算及与安国公的矛盾简要说了:
“依你看,下一步该怎么走?”
孟寥反应很快:“是否能从查安国公所谓买地的办法入手?”
贺知颐大笑道:“好小子,英雄所见略同!”
州府都束手无策,崔世英能有什么路子?不是得钱来路不正,就是暗地里捣鬼,不怕揪不出狐狸尾巴。他是被伯修带来的消息乱了心,竟直接上门去。不过也好,就让老狐狸尝个甜头放松警惕,等着给他来个釜底抽薪。
最后一点积郁也涣然而释,贺知颐愈发怡然,兴致勃勃道:“好了,阿寥,说说你的事。”
孟寥慢慢停下脚步,顿了顿:“国公府丢失的那位婢女,”
“那个什么婢女!”贺知颐想起来,一阵不怿:“晦气!崔子尚实在闹得不像样。——你接着说,说你自己的事。”
孟寥抽了口气:“那位婢女,的确是殷娘子。”
还在提那个陈国娘子!贺知颐皱起眉头:“你看见了?!”
“我刚刚接她出了崔家。”他最锋利的刀如是回答,沉静的眼神藏不住隐痛。“崔劭对她动了刑,她现在很虚弱。”
接她,出了,崔家?
贺知颐听见自己竟然在笑。嘶哑的笑声。
“掳崔家婢女的人,是你?”
“回将军,不是掳,崔家私自囚禁她……”
“——人藏在哪里?!你屋里?”
“回将军,”孟寥深呼吸,“不在我住处,纱条不够包扎……”
“——在哪里?!说话!!”
“将军内寝。”孟寥被打得一个踉跄,却完全平静下来。擦了嘴角的血,抬起坚定的双眼直视着他:“夫人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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