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风疾起,连带海浪接天连地奔腾咆哮,顿时沙石乱走,“垮拉”“垮拉”的枝断木倒声不绝,一天阴云浑似滚滚东流。
众人来去皆是奔走相避。
“啊呸,”布衣男子举起袖子挡在脸前,吐出满嘴碎沙,“这什么鬼天气。”正要走去,却见一个小孩子呆呆站在原地抬头望天。
“哇——”那双眼睛睁得很圆,“天上几回……葬神仙。”
混乱人群里忽地伸出只手猛扯了这孩子走去:“快回屋吧你!”
他却站定了,抬头看向九霄之上。
是啊,几回了?
凌虚神殿外,白鹤急飞,鸾鸟尖鸣。
“弑神!他要弑神!”
“咔”一声轻响,万籁俱寂,一切都像凝住了。
又接连响起一阵咔咔声,有人荻衣素带,负手而来。
一步一步,从从容容,却有万钧之力、雷霆之势。
在他面前,神殿十重结界,逐次,尽破。
豁地殿门大开,琉璃殿宇,透澈如冰。
上首金辉如日,映白发千丈如烟似水,远天蓝衣袂徐徐自卷,是——
凌虚神首。
来人已走到了殿中心,座上人才悠悠睁了眼。
一双空空凉凉的眼。
只在他睁眼的刹那,有无形之力倾涌而出,使来人衣发顿然齐舞,杂着风声猎猎。
“灵施,执迷不悟。”
来人却很淡地笑:“你不知道,曾有那样一个时候,谁都可以自由徜徉,开怀大笑,那时众神皆安……”
大殿已在倾颓,一切都像烟雾笼罩一般辨不清了。
屏幕一黑,浮出一行字——
【达成结局——身死道消】
“啊啊啊啊啊——”
陈悠扬嚎了一番,一拳锤在桌子上。
他前几天翻到了这个叫《遥望玉京何嵯峨》的文游,因为实在无聊,就试着玩了一下。
这一玩,就没停下来。
好不容易各项属性刷到了顶级,从一介蝼蚁到一代宗师,登峰造极,坐上神首之位,终于可以睥睨天下、唯我独尊了——
却冒出个符灵施,轻轻松松就……弑神了?!
我是主控还是他是主控?我是要玩游戏不是被NPC玩!
他这么想着,又点了几下屏幕。
屏幕上却没有返回初始界面,而是又出现【是否重新开始?】
重新开始?没兴趣玩了。
他就随便点了下【是】。
然后眼前一黑。
不是屏幕黑了,是真的眼前整个都黑了!
不知过了多久,眼前又亮起来,渐渐看清了事物。
——金粉涂饰的朱梁。
他又动动手,摸到了身下平软的地毯。
——不对,这是到哪来了?
他倏地坐起来,看到四周的一切。
锦帐轻纱,银钩画屏,金兽沉香,有乌木榻案临窗而设,玉瓶精籍排列满架。
……啧啧,人间富贵。
又伸出手看看,净彻如玉,指如春葱——没有十几年寒窗苦读磨出来的茧。
魂穿?这不是小说才有的情节吗?而且……我到底死了还是活着呢?
陈悠扬又想到自己之前点的重新开始,难道是……游戏?嘿……游戏还高级成这样了。
但游戏不是修仙的吗,现在这里和修仙有半点关系吗?
他想起身四处走走,看看外面什么情况。
这才刚迈出一步,脚就被猛地勒住,差点摔个狗啃泥。
他又坐回去,这才感觉到脚腕上一阵阵的辣痛。就卷起衣摆,看到脚上套着个镣铐,脚腕一圈都被磨破了,血红血红,触目惊心。
视线顺着铁链看过去,另一端拷在了床脚上。
“我……”一句话没说出来,大脑死机了。
一时间各种想法充斥他的头脑,群魔乱舞,又摸不清情况。
他也不敢再出声,只在心里狂喊一万遍系统。
这种情况一般不都有系统吗,没有系统,我怎么知道要干什么?
系统没有出现,眼前却晃出一个金色的【菜单】。
他一头雾水地点进去。
一段文字浮现出来——
恭喜触发《遥望玉京何嵯峨》隐藏主线,本线无固定剧情,无需养成,一切尽由您随心探索!
王侯将相,神鬼妖魔,塞北江南,春花秋月……您究竟会谱写怎样的人生呢?
为了您更好地体验,特为您提供两项权益:一、属性可调节。二、银钱无限量。
陈悠扬看完了,点开属性界面,一下找到武力项,拉到了1000,又找到体质,也拉到了1000。
做完了这些,他松一口气,简直感动得流泪。
这就是实力的感觉啊,有实力就有底气,有底气就无所畏惧!
他又一看,看到了修为,试着一拉却拉不动。旁边冒出一行小字「暂未开启修仙路线」。
好吧……
顺便又把所有能拉动的项都拉满,心满意足地看了看。
满眼红色数值。
哼哼,这才是主控嘛。
做完了能做的,他伸手一掰脚拷,掰开了一道缝隙,又扯得开一点,脚便很轻松地移出来了。
为了还能伪装成原样,他没敢太使力,把脚挪出来后,又把那铁拷一合,看不出一点被破坏的痕迹,便放心地站起身活动了一下。
刚才看了下简单的介绍,人间王朝楚、梁、燕三国并立,而此处正是梁国都城沂都,此刻的身份就是天潢贵胄、养尊处优——东宫太子!
一开场身份就挺高,陈悠扬算是满意。但背景介绍也太少了吧,根本不知道现在是什么形势啊。
他一边吐槽一边把整个殿逛了一遍,看得出金玉满堂也盖不住的文人味,顿然勾起异常熟悉的记忆。
唉,做什么不好呢?闲人、废物……总好过做一个生在帝王家的文人。君不见李后主……
文人为士,物尽其用,储君为法,方得天下。以文乱法,最为不容。
陈悠扬在心里一叹,站到了长书案前。
这屋子里也找不出一面镜子,陈悠扬拂一拂光洁沉木桌面,就着窗外透进的光,堪堪看到了这身皮相。
这一看,又是一叹。
不愧是顶级的容貌啊,比从前他最喜欢的立绘还要引人注目。有美人兮,见之不忘……确实见之不忘。
走了这一圈下来,他已经感知到四周严密防守的人,这殿门是出不去了。后窗也有人守着。那……他抬头看去——就连屋顶也有人!
这时猛听到外面有急匆匆的脚步声在靠近,他一下坐回原地,又把脚锁上了。
便听内侍声音说:“陛下有令,押太子何请示国师。”
看守的开了门,便见一个紫衣宦官迎面而来,他身后两个披甲卫士,上前来解了铁链,半拖半提地拉了他便往外走。
一出门,乍见天光一般,眼底便映进了半天凉红夕阳色。
晖光渐融在高檐斗拱上,苍天坠日,宫阁陈暗,此中苍凉何以言说?
西风残照,汉家陵阙。
突然一道尖声,把他从这触景生情的文艺青年老毛病里扯了出来,他回头看去。
“你们敢如此对待当朝太子,是置陛下何在?!”青衣内侍从一众跪在殿前的宫人里站出来,直直看向这方。
那紫衣宦官兴许心情不错,又急着赶路,只朝那边轻瞟一眼,露出个轻蔑的笑,“区区废太子,先帝怎么管?”
他这话一出,不只陈悠扬,身后那内侍也是一震惊。
“你们竟弑——”
一句话没说完,就不闻声响了。
还没开始享受呢,这废太子也是让我当上了,陈悠扬自嘲地想了想。
但不见诏书便仍是储君。
本来只想醒掌天下权,醉卧美人膝,可偏偏有人要来个你争我抢,那便不能不奉陪了……
陈悠扬一路什么都没关心,只这么想着,心底不觉升起一种快意的疯狂。
前面停了下来。
到了。他抬头看,巍巍高楼,簌簌寒叶。
昔年高祖为国师所建——来归,楼名来归。
有少年迎来,那紫衣宦官上前去,谄媚一笑:“殿下着奴来问,国师究竟是何意啊?”
那少年只一副端正的面容:“你们稍一等候,大人要单独见东宫殿下。”
“是,是。”那些紫衣的、披甲的,便一个个凝立在了门前,只陈悠扬被领进去。
登三层高台,上六层楼,看到了一个背影。
云沉天茫,暮色半染,空空落落里只那么一个临窗而立的身影。
——暝色入高楼,有人楼上愁。
陈悠扬猛地收回心神,这才看清楚眼前的人,荻衣素带,半束发。
然后那人就转身了。
明明如玉,熠熠如日,眉目清而丽。但——这不就是符灵施吗?!
他这一惊还没惊完,忽感到巨大的威压,一种恢弘而恐怖的力量,在此之下什么都算不上了,何况芥子之微如人。
那么一瞬间陷入空茫与虚无,他尽全力才凝住一点清醒,还记得自己的存在。
只是……快站不住了,背要断了……
符灵施好像也没想到会这样,一眨眼,倏地收了力。
陈悠扬只觉身上一轻,内心简直泪流成河。
我就说武力比不上修为,为什么他总是比我强……
符灵施一回头就看到他那么高的黑化值,一惊之下直接放了威压,刚刚才反应过来,他现在不过是凡人而已。
是的,符灵施是《遥望玉京何嵯峨》特殊主线的玩家。
金手指只有一个,能看到别人的属性。好像没什么用?但他本身就比较咸鱼,所以也没什么不满意,只想维护一个自由安定的游戏世界,但偏偏有个人,格外突出。
他就看着他一步步,走到更高更远,那么骄傲美丽,那么执着又那么玩世不恭。他当神首都当得无聊了,是啊高处不胜寒。
所以他就要灭世了。
他真是连天道都不放在眼里,但天道怎么会放过他。
不用天道出手,已经有人出手了。
符灵施先出手了。
但他发现,杀不了他——神凌虚,或者叫陈……悠扬。
神殿倾颓,天地昏晦。
东海沉渊三千载,他会重来,还是当年凌虚。
但有一缕残魂,散着小小的幽幽的蓝光。他便跟着,看那点光落入沂都。
天德十七年,皇孙降世。
是时风雨如晦,雷霆不止,有仙人立于高檐琉璃瓦,言此子大吉大凶,不可等闲视之。
高祖跪拜之,建来归楼迎为国师。
符灵施就看着那孩子一点点长大,越看越熟悉,但人是一点都不像凌虚,所以,这是不是一种新的可能?
没人能败凌虚神首,但,他自己呢?
……
陈悠扬看着面前人好像在想什么的样子,莫名有点熟悉。其实符灵施这人没什么存在感,要不是最后突然冒出来,他都不记得还有这么个强悍的存在了。
所以还真摸不清这人是什么样的。
两个人都没说话,就这么站着,气氛一时有点尴尬。
然后符灵施只问了一句话:“你想要皇位吗?”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