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韵走出去,发现小小的营地竟容了这么多人。
沙漠的夜晚是静谧的,但金黄的篝火晚会为此处的安逸增添了一份喧嚣。
夜色中,渐渐模糊了沙漠得轮廓。
“梁姐姐!一起来啊!”
尚翼辰站在焰火的对侧,脖子上挂着相机,向梁韵招手。
梁韵还未拒绝,站她身旁的一位女人回眸笑笑,随后伸手碰上她胳膊,一股拉力,把她送向了篝火人群。
一群来自五湖四海的陌生人拉着手围绕着火堆激情歌舞。
女人褒衣博带,上身开襟坎肩,两条长发辫分垂在两侧,打扮的华丽又讲究。
梁韵不是很习惯这种场合,也融入不进去,她敛眸笑笑,是真的好客。
没多少会儿,趁着中途换场时,往后退几步,悄然离开了。
夜晚沙漠温度降得快,离开围火,梁韵不自觉的搓了搓手。
此起彼伏的歌声种,眼角余光捕捉到篝火另头的小沙丘上,那人单腿微屈,一只手臂搭在膝上,目光及神情在夜色下显得麻木冷然。
慢慢感觉到一股风靠近,罗成抬头轻瞟,看了半响,才回过视线。
梁韵拢了拢衣摆,顺着一旁坐下。
他吐了口烟,声音不高不低,“好玩吗?”
其实不用问,梁韵表情已经给出了答案,女人笑容潋滟,悠悠抛出四个字,“盛情难却。”
罗成勾唇一笑,顺着她,“嗯。”
梁韵捋顺被寒风吹乱的发丝,说:“你呢,怎么自己坐着,不去热闹热闹。”
指尖星火微亮。
良久,罗成说:“不感兴趣。”
梁韵笑了笑,又是这句,她语速平缓,“好像一路走来,就没见过你对什么感兴趣。”
罗成扯唇,没接她这句话。
尚翼辰忙着给游客拍照,一个挨着一个来,有激情,有活力。
梁韵笑笑,“年轻真好。”
罗成也看过去,不觉得有什么:“你也没比他大多少。”
梁韵说:“27,也算是小三十的了。”
没看出来,她还有年龄焦虑。
罗成转口问道:“怎么不自己去住标间?”
梁韵回想到傍晚车子前的景象,虽说男生是主动礼貌的先问她意见,但那双渴望又带着点请求的眼神梁韵没办法忽视。
“小孩...让让也没什么。”她这样说。
罗成嗤笑一声:“你倒是大度上了。”
虽说铺位房也没那么差,但毕竟没独卫没空调,他怕梁韵不习惯。
前面是嘹亮人群,后方是沉寂的大漠。
此处安逸,静谧。
璀璨的斑点星际笼罩在头顶,梁韵轻声呢喃:“还没见过这么美的星空。”
罗成见她一直抬起头仰望,察觉她应该对自然风光感兴趣,随口说:“去过新疆吗?那边也不错。”
梁韵手臂撑在两侧,身体后仰,夜晚的沙子降温极速,有种丝凉。
她说:“我第一次跑这么远旅游。”
罗成目光落到她眼角,“平时很忙?”
“嗯。”。
“挺辛苦。”罗成吸了口烟,见她总是往他手上瞥,低头瞟一眼,笑了声:“男士烟,不好抽。”
梁韵一愣,“什么?”
这人该不会以为她是要烟的吧...
他又说:“味浓,你抽不惯。”
“拜托,别把我想成烟鬼好么。”梁韵撇撇嘴:“我没瘾。”
罗成好像不信,盯着她看。
梁韵无所谓朝他解释:“偶尔而已。压力大了才会尝两口。”
罗成听着她话,又联想到和白天在海子边上闲聊的那几句, “还是因为工作?很忙么?”
“说是忙工作吧。”梁韵嘴带着角一闪而过的笑,“...好像也没忙出什么头绪。”
罗成缓缓吐出烟雾。
好一会儿,两人都没有开口说话。
原来没有纷争,没有假仁假义的职场生活是这么舒坦。
她微微合上眼,感受着每一颗夜星散发的光芒,享受着沙漠中独特的星空。
手中的烟渐渐烧到了头,缄默了许久,他把烟按灭扔进盒里。
他说:“梁韵,跟你坦白个事儿。”
梁韵看他一眼,“什么,这么严肃?”
“认真的。”罗成笑了一声,说:“先说好,生气也不能转脸就走,至少等明天出了沙漠再说。”
梁韵拍了怕手上的沙粒,坐直了点身子,点头,“说吧,我听听。”
“你看我像导游吗?”罗成换了个说法。
梁韵侧身看他,有模有样地配合,上下扫视一番,笑了:“不像。”
罗成没吭声,只是看她。
篝火焰光下,一双眸子幽暗深邃。
梁韵也与他对视,突然明白了点什么。
“所以你真不是?”
“嗯。”
“那你?”
罗成摇了摇头,笑笑说:“该说你是聪明还是糊涂?你不想想那天早上旅社里,我是做什么的?”
梁韵定了定神,回想起他送她进旅行社后,似乎都在搬什么东西。
梁韵目光锐利,看了眼罗成。
罗成见她表情,点点头,“嗯,就一送货的。”
“...你还真不是。”
怪不得第一次他来接她的时候,后备箱里装满了四四方方的纸箱子,还有在路上,他朋友口中的‘货’,原来早有迹象,只是她没有细细去思考。
梁韵不甚在意,视线瞟到火圈处的男男女女。
罗成挑挑眉,“你知道?”
“不知道。”
梁韵实话实话,“田老板没跟我提过。”
罗成线从篝火那头收回,凝视她说:“不生气?”
“为什么生气?”
罗成一噎,不知道怎么回了。
梁韵逐渐感觉到冷了,她缩了缩手,塞进口袋里。
罗成带着点诧异,扯唇说:“顾客受到了店家欺骗,估计一般的都做不到你这么冷静。”
“我可以理解为,你说我不是一般人。”梁韵配合他,略带玩笑。
罗成有点摸不清这女人,不过不重要,低声笑笑:“没生气就好...”
梁韵微微眯眼,嘴角含笑:“在你眼里,我是这么情绪不稳定的人?”
罗成哂然笑了:“没有。”
梁韵视线一动,落到了脚上的袜子,她旁边瞟了眼,那人脚踩一双军绿色的沙漠靴,黑色裤脚束在靴口。
“就目前来看...”她说一半,笑了,“你虽然不算个合格的向导,但至少是个合格的旅程搭档,这样一想也还不错。”
罗成似乎习惯了她不按常理出牌,更猜不到她想什么,下句会说什么。
不远处,周围人群渐渐散去,零零星星还剩几个坐在火把前。
“冷吗?”罗成见她抱着双腿,说:“都结束了,回去吧。”
晚会结束,各自回到歇脚的地方养精蓄锐,夜晚的沙漠又恢复了荒寂。
可能是黑夜太过孤独,可能...还有一些说不清的头绪。
“罗成。”梁韵沉默了片刻,忽然说:“我...路上我要是有什么做的不好的地方,你可以直接跟我说。”
罗成仍在坐着,没起身,他有些意外。
话一出口,梁韵就有些后悔,她觉得一定是自己糊涂了,就算有再多的人不喜欢她,她也不该把希望寄托在一个只是短暂让她感受到温暖的人身上。
“太冷,我先回了。”
梁韵站起身,只留下这句话,没回头,朝着沙漠中那座砖瓦房走去。
罗成摸上口袋,随后才反应过来,盒子里的烟头已经快要溢满了。
......
第二天下午,老布一一敲了敲房间的门,通知三人收拾好行李,十五分钟后出沙漠。
车子疾驶在沙丘上,车速比来的时候要更加凶猛。
它让梁韵见识到一个全新的沙漠概念,不单单是枯燥的,它还有奇峰,有鸣沙,有湖泊寺庙等等荒芜,却又壮观的风景。
车子停在了来时的位置,老布和他们寒暄了几句,无非就是有缘再见一类的。
罗成没说什么话,只分了两根烟,算是给这一段短暂的相识划上一个句号。
一个递给老布,一个给尚翼辰。
前者哄然大笑,后者则是略微扭捏。
尚翼辰还是接下,说:“罗哥...我不抽烟。”
罗成哼笑一声,点点头,“挺好,不抽挺好,健康。”
梁韵流连在两人的手上。
罗成看她一眼,他知道梁韵抽,但没给。
“在这等我,我去前面开车。”
梁韵点点头,“好。”
老布挥了挥手,先向几人告别一步。
此刻就剩尚翼辰和梁韵两人站在原地,梁韵低头看了眼鞋面,不敢乱走,停在原地等罗成。
男生往前凑了几步,笑嘻嘻看梁韵:“梁姐姐,加个微信呗。”
梁韵举起手机,语气没什么不同,“你看你的有网吗?”
尚翼辰鼓弄半天,嘴逐渐嘟囔,“好吧,我也没有。”
梁韵笑了笑,“那我也没什么办法了。”
尚翼辰不死心,还在执着,“那要不然你说一下号码嘛,等路上有网了我再加。”
梁韵还未开口,男生又说:“别拒绝啊,我怕了好多照片呢,有你的,罗哥,还有你们的合照噢。”
男孩说着时还举起了相机。
梁韵盯着看了看,最终报给他了。
尚翼辰记下后又读了一遍,让梁韵核对,一脸认真的模样。
梁韵忽然问:“相机好用吗?”
“啊?”尚翼辰先是没反应过来,随后看到梁韵视线,才说:“你说这个,我觉得挺好的,虽然网上有人报道品控不大行,但我用还正常,目前没发现什么毛病。”
梁韵说:“那就好。”
“你也想买嘛。”尚翼辰以为她喜欢,又说:“最近在打折,正好入手不亏。”
梁韵笑了,应声说:“好。”
尚翼辰转头看了看,小声道:“梁姐姐,你和罗哥是什么关系啊。”
梁韵闻言,静默了片刻。
随后笑了笑:“你觉得是什么关系?”
男生一愣,被她这么反问,一时竟不知该怎么回。
远处,一阵汽车的喇叭声朝着梁韵的方向响了两下,罗成探出头,“走了。”
梁韵嘴角勾着明晃晃地笑,回身跟他道了别。
空气夹杂着一句低低的男音,自言自语,“可我就觉得不一般啊...”
车影忽地消时,沙地席起。
不知道有没有人听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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