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福携几名蜀山小道士,往吴江一去就是数日,捉鹿也未说个准确日子,少则十天多则一月,这让伺候郭嘉的下人们犯了愁,谁知那仙障是碰得碰不得,喂个水都要颤颤巍巍纠结半天。
若是碰得还好,可要是碰不得,一不小心将仙障弄散事小,搞得祭酒性命垂危,那可就是砍头的罪过了。
好在郭嘉在那仙障中养了几天,经蜀山灵气一润,气色顿时好了不少,两三天过去,费费劲儿自己也能坐起来,他不知笼着自己的光为何物,伸手去拿榻前的温粥,手在那仙障中一来二回的,竟也无事,下人们见了,这才舒了口气。
曹植听闻徐道长神通,这两日天天去瞧郭嘉,他虽仍是病恹恹的模样,却较几日前强多了。瞅着那仙障甚是有趣,总想伸手去耍耍,可曹操时来探望,便又将见不得人的心思收了,只心中为这位徐道长拍手叫好,忒神妙!
他本以为神鹿一事已无希望,谁知二哥曹丕一席话便让父亲改了主意,结果委实让人喜出望外,于是带了些游学时的礼,欣然往曹丕府上去了。
秋风飒爽,曹植一路哼着小调来至曹丕府中,他未事先打声招呼,只心血来潮便匆匆来了,下人们几月不曾见过曹植,纷纷停下手中的活,乐呵呵迎了上来。
其中数曹丕的奶娘最为热情,忙命厨娘去做上几盘新糕点,眉开眼笑道:“四公子怎么来也不说一声,让我们几个好准备一番,游学几月不见,公子个子又拔高了不少,愈发俊了。”
“芸嫂许久不见。”曹植笑得开心,环顾庭院一圈,意外叹道:“几月不见,二哥府上变化忒大,我竟有些认不出了。”
“可不是吗,前些日子叶子没掉光的时候,那才好看呢,花花草草的,看着心情也好。”
“哎呀,你就少说几句吧,赶紧让四公子进屋里坐着,这外面太阳还大着呐。”包管家推搡着奶娘芸嫂,让她去沏壶新茶,芸嫂拍了拍额头,道了句看我这记性,随即先行去了房里。
包管家让下人们都回去做事,一群人唱声肥喏四散了去,他冲着曹植笑眯眯的,引往日光恰好的屋里去:“四公子赶巧了,我家公子今儿个就在府中,您先吃着茶,我这就去通报一声。”
见包管家出去,曹植从椅子上跳下,背着手在屋里转悠,瞧着重新拾掇过的装潢,摆件布局不同宫中令人烦闷,亮堂淡雅,风趣又清净,果然还是二哥家使人舒坦。
左顾右盼,从半开的窗口瞅见几株花枝,曹植好奇这入秋何来的花,便朝窗去,只见一棵花开烂漫的桃树婷婷而立,在秋风中摇晃着,吹落花瓣蹁跹而落,在阳光下竟似发着淡光。
“嗐,二哥家中果真什么稀罕玩意儿都有。”曹植吁口气,心情舒畅,喝了口新茶,见曹丕来了,本就低了他一头的十岁小身板,装模作样地行了一礼,嘿然一笑道:“那日多谢二哥仗义相言,这才让父亲回心转意,甘愿寻来神鹿医治祭酒。”
曹丕被弟弟的样子逗笑,故意板着张嫩脸道:“谁不知道你最爱看那些稀奇古怪的读物,二哥这回帮你了却一桩心事,若真见得神鹿,可别忘了谢谢二哥。”
“那是自然。”说的好像你不想看神鹿一样。
见曹植一脸讨好似的笑,曹丕将他上下打量一番,扬眉道:“回了许昌几日也不见你来,今天怎么有的好兴致,来我这寒酸地方玩耍?”
“二哥家中净是宝贝,何来寒酸一说?”说着,喏了一声指向窗外,乃是那棵芳菲花飞的桃花树,又指了指院中几处雅逸景致,嘟囔道:“大哥对你可是真真的好,什么好东西都拿给你,你倒好,也不见得给我几样。”
“别扯没用的,你这蔫儿坏的小家伙,又想找我做什么?”曹丕捏住曹植的鼻子,晃了三晃,曹植不情不愿拿掉曹丕的手,又笑嘻嘻道:“二哥,我听说那蜀山徐道长快回来了,他那么厉害,肯定将神鹿抓住了。”
曹丕斜眼瞅着他,嗯了一声,“然后呢?”
“然后……”曹植坏笑道:“徐道长一直住在二哥家中,二哥不就可以先睹为快了吗?”
“好小子,如意算盘打的挺不错啊。可惜了,徐道长就算抓着鹿,估计也得带回宫中养着,哪有时间来我这里。”曹丕不以为然,曹植却遗憾地摇摇头,叹息道:“二哥,你是真不懂啊,那徐道长抓鹿肯定染了一身的血腥,出门在外这些天,身上定一股馊味。”
曹丕眯起眼,一副嫌弃的表情,曹植继续道:“总不能那副样子去见父亲和祭酒,所以肯定会回二哥家沐浴一番,再去宫中。这样一来,我岂不就能同二哥一起先看神鹿了吗?”
有几分道理。
只可惜曹植连着来了几日,又是同曹丕说话,又是同家丁玩闹,却不见徐福的影子。直到他实在倦了,眼瞅着天已黑尽,许昌城内灯火通明,心想歇上几日再来时,徐福终于回来了。
只见几人白衣翩翩,踏着星光,御剑飞至曹丕府上空,环着一法术护起的铁笼,在院中缓缓而落。曹植见了,立刻大呼二哥,曹丕也急忙从屋里跑出,徐福上前几步,行礼道:“二公子,四公子,鹿已捉住。”
几日未见,徐福与初见时判若两人,白衣染血,伤痕累累,额角一处还渗着鲜血,眼眸不再澄澈,仍旧沉浸于高昂的杀意中,令人心寒。如此阴沉冷漠,绝不是修道之人应有的样子。
曹植不管不顾,只欢笑着冲向了几人拥护的牢笼。曹丕瞧着徐福的模样瘆人,咽了咽口水,硬挤出一丝笑意道:“夜已深了,徐道长舟车劳顿,不如先去沐浴,我命人备上饭菜,明日一早再入宫吧。”
徐福眸色深邃,道:“多谢二公子。”
几人巩固法术,将牢笼又弄得坚固一些,方才回屋休息。夜色朦胧沉暗,看不太清笼中事物,只听曹植在一旁欢呼雀跃。曹丕缓步走去,一对绮丽的浮着光芒的鹿角映入眼帘——
与梦中的鹿一模一样。
黑珍珠般的眸子盯着他,似乎愤懑不平,四五支箭扎在鹿身,一身美丽的皮毛血迹斑斑,几处皮开肉绽,冒着汩汩的热血,另有几处破开青蓝的口子,泛着泡沫似的妖力,四只强健的蹄中,有一蹄看着有些跛,横刺着另一支封锁妖法的箭,让它趴在笼中动弹不得。
曹丕看它可怜,心中甚不是滋味。
“果真与寻常的鹿大有不同!”曹植哈哈笑着,围着神鹿转悠,手舞足蹈,看着一支箭露出笼外,伸手就拔。一时鲜血溅起,神鹿痛苦地长鸣一声,愤怒震出一股妖气,眼看就要卷向曹植。
曹丕眼疾手快拉过曹植,躲过妖气向后袭去,一座假山竟被轰去一角,曹植因这奇异之象而更加兴奋,曹丕心惊胆战,训斥道:“阿植!莫要伤它!”
“二哥这是什么话?抓它不就是要伤它,伤它才能治好祭酒。”曹植毫无惧意,反而理所应当道:“莫不是二哥心疼这畜生?它又听不懂人话。”
“你!你怎的不懂我的意思?”曹丕心中大惊,从未看出曹植小小年纪,竟如此心狠手辣,拉过弟弟道:“你拔了箭,那鹿的血不仅白白浪费,万一伤了你怎么办?”
曹植思索片刻,点了点头,听了曹丕一番劝告,又笑道:“那二哥,我可否在你府上留宿一夜呀?明早我们一同去宫中,瞧瞧这鹿血究竟效果如何?”
曹丕叹息着应了,看着曹植乖乖去睡觉,这才安了心。曹丕蹲下去望神鹿,那鹿眼中冷淡,不去看他,只瞧着那棵秋日盛开的桃花树,心思仿佛不在此处。
“你若喜欢,今晚便在那桃树边歇息吧。”曹丕叹了口气,命人将铁笼移去桃树下方,桃花飘飘入笼中,鹿伸前蹄去触,一片花落在鹿的鼻上。
倘若神鹿无伤,这一幕也算得上是幅美画了。如此想着,曹丕遥望了那鹿一眼,便回屋去了。庭院四下无人,府中灯火也一处接一处熄灭,一片沉寂无声,无人再出房。
“小花,务必告知伯言,我被困于此处。”一阵空幽之音从神鹿体内散出,陆绩仰望着桃树道:“告诉他,三年前羽陵之战的一个道士也在。”
小叔和小花上线,没错第一次抓的鹿居然是公纪大家没想到吧,子建这孩子比较残忍嗯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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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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