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统回到羽陵山时,天已大亮,风里一股子焦糊味儿,山脚烧得黑乎乎,有处幽深的大坑,从云上看像在布上泼了二两墨。
昨夜,远山大火妖气四溢,陆绩识得那情景,乃是陆逊中封魔箭所致。亲侄被抓,他一夜未合眼,率人将火灭了,又设法安顿江北的族人,忙至天刚晴明,见凌统风风火火地回来了。
“小叔,逊哥哥呢?”凌统着急忙慌,心中已有数,仍挨个厢房翻找了一遍,羽陵湖岸根本没有陆逊的影子,就连妖气也寻不到。凌统心中大乱,被陆绩拉去厅堂安抚,阿苞与彩儿一刻后才赶来,喘着粗气,累得直不起腰来。
“公子,你跑得也忒快了,累死我们兄妹了。”阿苞腿一软坐在了地上,厅中凌统正不安地踱步,二人归来惹来一顿训斥:“你们两个怎么回事!发生这么大的事,也不知早点来找我!”
二人甚是委屈,陆逊前脚离开,他们后脚就赶去燕宿,马不停蹄连口水都没喝,谁知竟还是晚了一步。凌统见到阿苞与彩儿,事情也猜到一二,早知应晚些再去至尊处,想起蜀山之人的嘴脸,心中不痛快得很。
凌统抓着茶杯的手,砰然落在桌上,竟被捏碎,碎片割得手心指缝鲜血横流,愤懑道:“天杀的蜀山,那日我应该拦住逊哥哥,不让他去许昌的!”
陆绩满面愁容,上前安慰道:“公绩,别太急了,伯言会平安无事的。只是不知那道士掳了伯言,是回许昌,还是回了蜀山,应派人先去探听消息。”
紧皱的眉头放松了些,凌统忧心忡忡道:“小叔,最近发生这些事,老神君可还好?我能否去瞧瞧?”
“父亲这两日身子不太好,你若是担心,不妨去看看他罢。我手中还有许多事,就不陪你去了。”陆绩宽慰道,凌统点点头,命阿苞和彩儿帮着陆绩处理琐事,自己前去陆康处,见房门紧闭,只有几名鹿仙守着,得知老神君去了外头。
羽陵湖中心有块不大不小的岛,岛上有座凉亭,周遭种满了桃津送来的桃树,恰好六十八棵,皆是凌统的父亲凌操年轻时所种,以证与鹿族情谊。
凌统想来想去,估摸陆康兴许在岛上,高跃而起,踏着湖面落叶,轻松落在凉亭顶上,岸边有块突兀巍然的巨石,立在上面的人正是陆康。凌统一个闪身,出现在他身旁,问道:“老神君,这岛上冷,今日怎么有兴致啊?”
凌统笑眯眯的,陆康却将他看个透,知道他怕自己太担心陆逊,故而挤着笑脸来宽慰,便也顺了凌统心意,笑道:“公绩,伯言的事让你操心了,一早就听见你急急火火的,把老夫也吓了一跳。”
“让老神君受惊了。”凌统汗颜行礼,又听陆康道:“伯言现今是我鹿族之长,年轻气盛做事冲动,中了那蜀山道士的圈套,许是他命中注定……”
抬首见陆康长声嗟叹,眺望远方,饱经沧桑的脸上写满忧虑,凌统不解道:“老神君说‘命中注定’是何意?”
陆康沉默少顷,缓缓道:“他怕是要历劫了,且这劫……凶多吉少啊。”
凌统回湖畔时,恰好碰到办完事的兄妹二人,阿苞三步并两步跑去,本欲就陆绩安排的事情,向公子倒一倒苦水,看到凌统黑了一张脸,咽了咽口水,不吱声了。
凌统回到厅堂向陆绩拜别,举手投足间带着股戾气,先前虽愤却也不见如此,引得陆绩担心道:“公绩,准备回燕宿河了吗?伯言的事,你不必太担忧,我会派人去查探的,你身在战场定要注意安全。”
“不,小叔。”凌统道:“逊哥哥的行踪,我会去查明,光是让手下去寻他,会急得坐不住的。”
陆绩皱了皱眉,“可是孙仲谋那边……”
“至尊就算没有我也没问题!眼下最重要的是逊哥哥的事!”话到一半,被凌统焦躁打断,自三年前羽陵大战以来,陆绩从没见过他这副表情,许是与陆逊相处久了,连发怒也有些相似。
“我决不允许蜀山的臭道士,伤害逊哥哥一分一毫。”清透的眸如卷着黑色风暴般,深不见底,凌统转身化作花风,向天穹袭去,“阿苞彩儿!还愣着干吗,跟我走!”
阿苞彩儿被吓得惊呼一声,手忙脚乱间跟着飞走了。
一路上问了诸多桃仙,得知徐福等人带着陆逊行至吴郡,荒郊野地里待了几天,打算在城里歇歇脚。因带着神鹿,不宜太张扬,便命大批士兵先回许昌,吴郡一行除曹昂曹丕外,只剩几名蜀山弟子和贴身侍卫。
得了陆逊线索,凌统心情总算平复了些。
三人在城外降落,入城人士络绎不绝,凌统熟知凡界事,摇身变成位贵公子,模样无太大变化,不过以往清雅的嫣红长衫,于这张新脸,多了些风尘气息。
这凡界的公子哥,都需得一把破折扇,不论春夏秋冬,人前扇上那么一扇,显得阔气。
凌统伸手,白光一现便多把扇子,装模作样甩开扇了扇,阿苞和彩儿痴呆看着,不太来人间的兄妹二人,自然不懂凌统何意,凌统想了想,合扇笑道:“一个丫鬟,一个侍卫,如此甚好,妙哉妙哉。”
伸指一弹,两道光闪过,兄妹俩顿时人模人样,连妖气都给凌统收了,阿苞穷酸狗腿,彩儿贪吃贫嘴,站一起当真般配。二人不适应,跟在凌统身后抓耳挠腮,衣装模样倒是像人,但言行举止与凌统格格不入,像猴精。
入城时,城门两旁的守卫总忍不住瞧他俩几眼,举止怪异,目光闪烁,怎么看都是逃犯的特征。不过前面的公子昂首阔步,气宇轩昂,似是位富家子弟,守卫没太多想,让三人通行了。
顺利入了城,算着时辰,徐福一行约是清晨入的城,凌统命二人四下打听,乃知他们在城中最好的一家客栈落脚,这客栈古色古香,建得极为扎眼,在城里转了一圈就找到了。
凌统在案上拍钱,摇着折扇道:“请问店家,今早可有几位道士住进来?”
正画着账本的老板抬头,上下打量凌统,这住客的消息本不该透露,但见是位出手大方的公子,老板忙堆起笑脸道:“哎,有的有的,还有两位富家公子,也一同住进来了。”
眼珠滴溜溜转着,想必是曹家公子,凌统又拍些钱道:“给小爷一间最好的。”又举折扇遮掩,悄声道:“钱管够,劳烦店家告知那几人的厢房在哪儿。”
“好说好说。”老板附耳听完,又笑得跟朵花儿似的,收了钱忙让小二准备,边点钱边小声问道:“公子,不知出重金打听这些,是为何意啊?可是为了那笼中之物?我见那笼子拿黑布罩着,不知是个什么珍奇玩意儿。”
“唉,不瞒店家。”凌统故作失落,折扇敲了敲脑门道:“我与那二位公子本是好友,如今其中一位要娶亲了,托道士去山里捉些姑娘喜欢的灵物,好当个聘礼。”
又长叹一声,摇头道:“我也看上了这位姑娘,于是想探听探听,他们大老远跑来,捉的究竟是什么……也好让我有个心理准备,能效仿一番,去博得姑娘的欢心啊。”
凌统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身后的阿苞彩儿也跟着痛心疾首,时不时帮腔两句,凌统立刻肝肠寸断,眼中泪光闪烁,倔强地仰着头,盯着天花板,不让眼泪落下,活脱脱一因相思病,爱而不得的痛不欲生的模样。
手上还不忘甩开折扇,一抖一抖,扇着风。
老板潸然泪下,“真是个痴情的公子啊……上好的厢房给您备好了,我让小二给您烧些热水,公子可沐浴一番,再给您备些好酒好菜,您吃好喝好啊。”
“多谢店家,多谢。”凌统装作真挚,恋恋不舍引着兄妹往二楼去,回首道:“店家,热水就不必了,烦请多备些菜肴,我这些日子甚是忧伤劳神,未曾好好用过饭。”
“好,好,一定一定。”
二姐演技精湛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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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二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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