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子本不堪重负,却忽然站起,血红脉络爬走的脖颈暴起青筋,空远的眼眸带着怒气,让阿平的心再次悬在半空,正待发问,他突然沉声道:“阿平哥,他们果然去了结界外面!阿广和他们在一起!”
阿平吃惊道:“阿广?阿广为什么也在?”
彩儿问道:“具体位置在哪里?”
阿苞道:“西北结界外十里地左右的银杏林!要快,他们现在被孙家的虎妖发现了!对方人数不少,阿兴他们绝对不是那群虎妖的对手,要赶紧想办法!”
阿苞收了法力,浑身的红光霎时收敛,两腿一软,险些瘫坐到地上,好在扶住身旁的树才站稳,喘了几口气。阿平看他气喘吁吁,拍拍肩以示安慰,道声辛苦,也顾不上多嘱咐些,转身欲前往结界处。
阿苞一把拉住他的手腕,满头大汗道:“你等等,你不会是打算一个人去追吧?不行,我也要去,多了你一个也绝打不过那些虎妖的。”
“阿苞,你听好。”阿平挣开阿苞的手,神色坚定道:“我一个人去追,你们两个脚程快,赶紧回去禀报神君和公子,让他们来救我们,这是最稳妥的办法。”
“可阿兴也在那边,让我怎么放得下心让你一个人去!”阿苞粗喘着气,抹了把头上的汗道:“多一个人多份力,阿平哥,让我跟你一起去吧,我们是凌家的人,他们不敢对我们怎么样的!”
“正因为是凌家人,才不能拖累你们,凌家公子被软禁的消息传遍了妖界,你还嫌你们公子惹的事不够多吗?”阿平一番话瞬间浇灭阿苞心头的热火,继续道:“且你们凌家人生来就不是打架的料,去了也拿孙家的没办法,我去就行了,你们千万记住要去找神君。”
阿苞还想说什么,阿平忽然变作鹿,往山林深处飞奔而去,阿苞本想追上,被彩儿拦下了,她摇了摇头,道:“哥,阿平哥说得对,与其在这里纠结这些,不如赶紧去寻神君来的快。放心,阿兴会没事的。”
阿苞心中焦急,朝阿平离去的方向看了两眼,也只好听从彩儿的话,一同赶往临水居。
阿平穿过结界,发现界外的天比羽陵还能亮些,在山雾缭绕的地方待久了,双眼一时还适应不了外面的光。戌时已至,羽陵山外的天才初显暮色,扑鼻的虎妖气息浓郁,且随着阿平前进愈来愈重,原先还能嗅到其他妖物的妖气,可待踏入银杏林后,已重得让人分辨不出方位。
漫天的金黄银杏叶,仿佛无数栖息枝头的蝴蝶,被雄鹿奔跑时卷起的风吹落,不知跑了多久,视野尽头终于有一动一动的黑点出现,隐约能看见黑影之中,三人被团团包围。
屏儿瑟缩着,被阿广护着脑袋和身子,搂在怀中,像是犯了错似的泪花闪烁,阿广试图捂住她的眼睛,愠怒地瞪着不断靠近的虎妖们,那些张牙舞爪总想越过阿广去拽屏儿的虎妖,则被最前方的阿兴张开双臂拦着。
“阿广哥哥……”屏儿死死抱着阿广,贴在他胸前颤抖道:“都是我不好,我不该跑出来的,我、我们会不会死在这里?”
阿广虽凛目警戒着虎妖,口中却仍不着调,游刃有余道:“呸呸呸,你个臭丫头说什么呢,这么容易就被弄死了,你哥我的面子往哪里放啊?”
“你们俩少说两句。”阿兴头也不回地道:“还有阿广,我才是他哥,你别离我妹太近了,有什么话等逃出去再说。”
“是,二哥。”
“谁是你二哥!”
一只虎妖喉咙发出恶狠狠的虎啸,凶猛的虎爪如钩子般撕向阿兴的脸:“死到临头了话还这么多,还不赶紧把陆家结界的所在告诉我!”
利爪锋芒逼近,阿兴忙聚妖气去挡,虎妖身后炸开星白的光,破裂的气流呈扇形扫来,将前方的虎妖震翻在地,掀起满地的银杏叶,其余虎妖顿时被吓住,齐齐向前看去,阿兴等人看见来者不禁大喜过望,却听阿平厉声道:“都愣着干什么!快跑!”
“大哥!”屏儿眼泪夺眶而出,挣开阿广的怀抱,朝阿平的方向奔去,谁知突然有头身强力壮的虎妖从旁横出,低吼咆哮,利齿显露,朝屏儿扑去。
阿平吼道:“屏儿!”
眼看屏儿就要被咬断脖子,一道身影闪过众妖,脚底旋起热浪似的烈风,带着崩山碎石的力道,正中猛虎獠牙,不仅踢断了满口的牙,还将猛虎踢得半空飞旋一圈,厚重的身子往侧面撞飞。
那虎妖反应极快,满口鲜血直喷洒,还不忘给踢自己的人还击,刀锋般的虎爪往那人背上狠狠一抓,四道血痕随着衣物扯裂而浮现,爪子削下大片的肉屑,将对方的背挖出宛如马车轧过一样的猩红沟壑。
阿广闷哼一声,撕心裂肺的痛从后背蔓延,他拉过屏儿护在怀里,不让她看到脊背的伤,也不让她看见自己正因痛苦而扭曲发白的脸,额头缀着豆大的冷汗,口吻死皮赖脸道:“哎呀哎呀,这阿平哥再过阵子就要成亲了,我居然见红了……”
屏儿惊魂未定,抱着他问道:“阿、阿广哥哥,谢谢你救我,你……你的伤痛不痛啊?要不要屏儿再帮你吹吹?”
“哎,不痛不痛,不碍事。”阿广瞎打马虎眼,感觉屏儿浑身颤抖,便抱得紧了些,屏儿摸到他伤口一寸,他嘶了一声道:“屏儿乖,别乱摸,哥真没事啊……比你刚才咬我那一口,嘶——要轻多了!”
屏儿却“呜”地一声哭出来,脸蓦然急红了,硕大的眼睛眯成一条缝,泪珠不停地掉。她感觉自己摸到什么湿湿的东西,一抬手竟是鲜血淋漓,将自己的衣袖都染得通红,不安的手抱着阿广不知所措,“阿广哥哥,你流血了!流了好多,怎么办怎么办,你疼不疼啊?”
“真的不疼,你不要哭了啊。”阿广想替屏儿擦眼泪,周围的虎妖却又聚了上来,顾不得安慰她了。这群虎妖对刚加入战局的阿平更感兴趣,好像认定阿广三人并不是他们的对手。
阿广心底嗤笑一声,这想法确实不错,眼下他受伤,屏儿又只会拖后腿,凭阿兴一人根本奈何不了他们,自然都会先去攻击阿平。他揽着泣不成声的屏儿躲去阿兴背后,道:“阿兴,咱们三个今天可能跑不了了,不能把阿平哥也拖下水。”
阿兴凝重地点了点头,道:“比起大哥,抓我们更容易一些,他们不会错失机会的,你去诱敌,屏儿交给我,往羽陵山相反的方向跑,就现在。”
阿广应了,低头看了一眼屏儿,转身跑远,看见他血淋淋的后背,屏儿的眼泪又止不住地掉。阿兴拉起屏儿,趁虎妖们注意分散,先行越过阿广往更远的地方去了,只听阿广在身后大声喊道:“喂!孙家的!还围着他干吗啊,没看见我们都跑这么远了吗!再不来追,我们就回羽陵山了啊!”
阿平微怔,孙家虎妖也纷纷回头,都如离弦之箭冲阿广狂啸而去,阿广见来势汹汹,赶紧撒蹄子就跑,边跑边继续喊:“哎哎哎,让你们追!你们还真追啊!妈呀早知道不喊了,阿平哥你快跑!一定找人来救我们啊!”
身后忽然一声厉啸,几只猛虎扑身来抓阿广,被他几个躲闪避过去后叫得更凶了,吼声震得阿广气血涌动,脊背的伤口抽搐着疼,腔内淤血直升口鼻,眼前一花,脚下跌撞,摔到了地上。
阿广感觉银杏叶黏了满身子,这才发觉自己浑身都是血,怪不得会双眼发黑,感觉天旋地转。他听不见虎妖们讥诮的笑声,只抬眼望阿兴的方向看了看,那里也被围住了,人影攒动间能看到屏儿冲自己喊着什么。
哎哎,果然被抓住了,我就知道怎么可能这么顺利。他想。
他试图爬起来,却被虎妖一脚踩住脑袋,硬生生按回地上,吃了一嘴的银杏叶。他既然无力反抗,那就只好用平时打诨插科的能耐,看能不能换来好一点的待遇。
他笑道:“哎,孙家的大哥们,那个……怎么说,这陆孙的婚约还没毁呢,我们也算是一家人嘛,对不对?我们也是头回被抓,能不能考虑考虑高抬贵脚,对我们温柔一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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