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兴三人用草绳绑得死死的,一路被赶进华冢山峰的老虎洞,扔在不知多少年没人打理过的角落,杂草丛生不说还霉气熏人。阿广被看守推搡几下,撞到未经打磨的石墙上,手臂蹭破了皮,倒在墙角撒泼道:“哎哟!疼!大哥你也看着点啊,我这伤患!有伤呢!”
“闭嘴,废话真多!”看守上前补了一脚,踹得阿广满地打滚,嗤了一声转身离开,屏儿立马凑上前,紧张兮兮道:“阿广哥哥,你怎么样啊?背上的伤是不是很疼?”
“哎,没事,不疼不疼!”阿广翻个身坐起,以尽量不碰到伤口的姿势,靠在了石墙上,屏儿挨着阿广,探头探脑看了一圈,问道:“这里是哪里啊?”
洞口荒凉寥落,周遭怪石嶙峋,往前是峥嵘的深谷断崖,一旁有雪白的叠瀑飞泉,顺着开阔的东西方看去,葱茏的山脉绵亘,山巅朱霞烂漫,殷红如血,有鸿雁结群飞过,残阳即将西沉。
阿兴辨识周围的事物,道:“天比银杏林黑的晚,从这景色看来,约莫是华冢山老虎洞。”不忘训诫屏儿道:“让你回去多看看陆家典籍,连这些都认不得可怎么行。”
阿广没好意思说其实他也不认得,见屏儿长了见识般赞叹点头,他长长哀嚎一声,哭丧着脸道:“啊——是孙权的地界儿就算了,还被带到他老窝来了,完了完了,咱们这下才是真的死定了……”
“别嚎了。”阿兴撞了阿广一下,撞得他鬼哭狼嚎戛然而止,道:“你给我正常点!你不要命了,敢直呼妖界至尊的名讳?虎妖耳朵灵,要是被他听到你就真的死定了,声音小点!”
阿广扮鬼脸,吐舌哕了口道:“那现在怎么办?坐在这儿干等吗?也不知道阿平哥逃没逃出去,他要是也被抓住了,那才叫惨呢,连个搬救兵的人都没有,就只剩等死了。哎,惨惨惨,谁能比我惨。”
“我看你伤口真是不疼了。”阿兴捆在背后的手掐了把阿广的腰,道:“我拜托你动动脑子,孙家人大老远把咱们抓回老虎洞,为的是什么?他们还要从咱们嘴里套结界的位置,怎么会轻易杀了咱们。”
阿广闪了一下,扯到伤口,呲牙咧嘴道:“哎呀妈,疼!阿兴你别趁我受伤动手动脚啊,小心我给阿苞哥告状!别看我平时不爱去精舍,我头脑好着呢,他们为什么会带咱们回老虎洞,就是因为套不出来话,既然套不出来话,就要用非常手段咯。”
屏儿似懂非懂道:“什么非常手段啊?”
“哎,屏儿妹妹,你这就问到重点了。”阿广使了个眼神,二人脑袋纷纷聚来,听他小声道:“你们知不知道,当今妖界摄心术之最是哪家呀——就是孙家!那孙家谁的摄心术最强最厉害啊?”
屏儿抢答道:“这个我知道!是妖界至尊,孙权孙仲谋!”
“没错,就是孙权。”阿广道:“那些小喽啰问不出话,只好把咱们交给孙权发落,可孙权会摄心术啊,他想知道什么都行,再说了,他早想铲除咱们鹿族,那杀一儆百里头的‘一’,杀鸡儆猴里头的‘鸡’,可不就是咱们三个!”
“总之咱们三个要遭殃了是吗?”屏儿言简意赅,说完嘴角就掉下来,马上就要哭的样子,阿兴察出不对,反驳道:“哎,摄心术这不是一般给凡人用的吗?给妖用不是破妖界的规矩吗?”
阿广道:“那规矩是谁立的?还不是孙家,孙权他大哥,规矩能立就能改,现在当家的可不是孙策,是孙仲谋。哎,我们还是等死吧,能和屏儿死一块,这辈子值了。”
“呸,乌鸦嘴。”阿兴骂完,神色一变,又想到了什么道:“哎不对啊,阿广屏儿,你们记得结界的位置到底在哪里吗?在羽陵山的话我还能记得,可出去之后的地方,我一点印象也没有。”
阿广鼻中哼笑一声,道:“那你说的是废话,这不是害怕被孙家人发现,界外的结界每隔一段时间就会移动,羽陵内的出口虽位置固定,可出山的地点却一直在变……”
阿广越说越慢,眼珠转了转,恍然大悟道:“噢噢噢噢——我知道唔唔唔!”
话没说完,嘴唇突然被一阵温软覆上,阿广的话被扼死在喉咙,眼睛瞪得滚圆,不可思议地看着阿兴,阿兴也被自己的举动吓到,近乎当场石化,阿广憋着口气:“唔唔唔唔?!”
两个大男人,居然亲上了。
阿兴后悔莫及,他害怕阿广说出什么不能说的话,又没有手能去捂他的嘴,情急之下只好用嘴去堵。二人四目相对,快成斗鸡眼,阿广的心碎成八瓣,使劲吸了口气,“噗噗噗”地吹阿兴的唇,试图让他离开。
屏儿看呆了,阿广一阵崩溃的“唔唔唔”,她终于被他求助的眼神唤醒,小身子介入二人之间,好不容易把无力支撑、只能压在阿广身上的哥哥用肩头推开。
“哈!哈!哈!”阿广重获新生般大口喘气,冲着洞顶瞪眼,魂魄都快散成一缕青烟,呸了好几声,回头去骂:“阿兴你!你疯了吗!这可是我的初吻!我活了这么几百年,还没亲过谁!居然!居然被你这个男人……”
说着,心痛欲绝地看了眼投来同情眼神的屏儿,继续骂道:“我没想到你居然是这样的人!这回我一定要告诉阿苞哥!我的心好痛啊!你这杀千刀的!还我纯洁的嘴唇!哇——”
那头的阿兴也别过头呕了好几下,凌厉的目光似乎要洞穿阿广,道:“你以为我想亲你吗?还不是你差点说出来了,隔墙有耳,要是被听到我们就都完了!”
羽陵结界会移动,即便用了摄心术拷问,也是一问三不知。换句话讲,孙权是无法从他们身上套出有用情报的,既然不能带孙权找到羽陵山,那他们三人即失去了利用价值,很可能血溅当场。
即便阿广不说,也迟早会被戳穿,但眼下只能走一步看一步,能拖多久是多久,最好能拖到救兵找来。时间宝贵,因此,阿兴才奋不顾身地牺牲自己去堵阿广的嘴。
阿兴低头用衣服擦了把嘴,瞪了眼阿广道:“还有,你要是敢告诉阿苞,你就别想再靠近我妹一步!”
阿广委屈道:“喂,二舅子,被强吻的人可是我耶,吃亏的人是我!你怎么能这么不讲理?”
“谁是你二舅子!”阿兴气到哽住,道:“什么叫吃亏的人是你,我难道就不吃亏吗?”
“你亏吗?你摸摸良心说你亏吗?”阿广理直气壮道:“谁知道你和阿苞哥亲没亲过!”
“你……”
“反正亲过你肯定也说没亲过!哼,我还不知道你了!”
二人吵得不可开交,就“亲没亲过”的问题,嗓门越喊越亮,声音越提越高,引来几名以为洞里起了火的看守,怒骂也止不住二人扬鼻子瞪眼的互讽。
本来阿兴与阿广是坐在地上的,随着愈来愈激烈的争吵,已经从半跪到站起,从站起到踮脚,从踮脚到踩着石头,站得愈来愈高,就差把洞顶掀开了。
屏儿左看右看,随着你一言我一语来回摆头,看守本来是阻拦的,后面莫名其妙变成了劝架,最后实在顶不住洪亮的嗓门,捂着耳朵落荒而逃,洞口围了一堆小妖的脑袋,朝里面探望。
就在气氛变得剑拔弩张时,浑厚的哂笑传来,阿广朝声音来源看去,一句“你笑什么笑”正要脱口而出,看见从阴影处走出的人,却差些咬到舌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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