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熟悉的脚步声,温芙起身披上外衣走到了外间。
此时男人已从外头走了进来,冬夜的风与雪也随着他打开门的瞬间灌了进来。
温芙抬头,看过去时,他恰也看了过来,两人目光顿时撞在了一起。
房中静了一时,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温芙意外于他的到来,毕竟他下晌才因为张雪儿斥责过她,将她禁足。
她愣了一下,直到看见他眼中毫不掩饰的冷意和不喜,才回过神来。
温芙内心苦笑了一下,但仍是依照妻子的本分上前去迎他,她用平静的声音问候道:“世子爷,您来了。”
“嗯。”男人冷淡的回应了一声。
裴珩方才甫一进门,就看到他的妻从内室撩开珠帘走了出来。
她在看到他时脚步略微顿了一下,下一息,便朝他平静走来。
裴珩垂眸,低下头看着站在离自己两三步远,只到他胸口高度的妻子。
她温顺地站在他面前,室内昏黄的烛光落在她素净的脸上,像是泛上一层柔光,衬得她愈发恬静,温婉。
一切都和往日并无半分不同,她看上去仍旧是一副安静顺婉,淡然温雅的模样,仿佛下晌那个动手推人,咄咄逼问,倔强着不肯认错的人不是她!
自亲眼看见她推人后,他便不由自主的怀疑他这位妻子是否人前人后有两幅面孔。
在他面前如一只乖顺的小白兔,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却能为了区区一个手镯就同人动起手来。
思及此,他紧抿着唇,看向她的目光越发的不喜。
温芙始终恭敬的站在他身前,她能很明显的感受到他身上还散发着从外头带来的清凉寒气,以及他眼中对她所流露出来的厌恶。
她垂下眼帘错开了他的目光,同往常一样,尽力做好妻子的本分,走上前去帮他脱下外衣。
只是甫一伸手,就被他迅速挡开了。
“不必了!”他强硬说道。
温芙指尖一顿,微垂了眼帘,自觉向后退开了两步,与他拉开了距离。
一时间,气氛变得愈发沉寂。
好在素心端了茶水进来,打破了沉默:“世子爷,请用茶!”
裴珩瞥了素心一眼,冷声道:“不必,你先出去!”
“是。”素心应声退下,退出门外时,她满含担忧的看了一眼自家小姐。
温芙心下微动,猜测他或许是有话要同她说。
果然,下一刻,裴珩出声叫了在门外侯着的松青进来。
只见松青低着头,手上捧着个精致的雕花锦盒走了进来。
温芙看了一眼那锦盒,有些不明所以。
裴珩给松青示意了一个眼神。
松青会意,直接将手中捧着的锦盒放在了离她不远的妆台上,之后便退出门外。
房中又只剩两人。
温芙看了一眼妆台上的锦盒,随即又望向裴珩,疑惑问道:“世子爷,这是何意?”
裴珩掀了掀眼皮,看了一眼他的妻,语气之中含着几分冷意:“打开看看……”
温芙微讶地看了他一眼,分不清他究竟是何意,见他开了口,便依言上前去打开了锦盒。
甫一掀开锦盒,温芙的动作瞬间凝固住。
只见锦盒打开,里头呈放着好几样价值不菲的头面首饰。
一支光华璀璨的梅花纹镶珠金簪。
一支精致的翡翠流苏步摇。
一对晶莹剔透的满绿翡翠珠耳坠。
除此之外,还有一条颈饰,以及羊脂玉手镯和玛瑙手镯各一只。
且那只羊脂玉手镯还与她那只被摔裂的镯子样式相仿。
温芙看着那只模样相似的手镯,不禁愣了愣。
“我去库房挑了几件首饰,就当是为今日雪儿不慎摔坏你的镯子作的赔罪,这样类似的头面首饰国公府有很多,你日后若想要这些,直接同我说便是,不要为着这点鸡毛蒜皮的小事抓着不放,你切记,日后莫再因为这件小事与她斤斤计较,借此为难她,明白了吗?”他突然出声道。
闻言,温芙握着雕花锦盒的指骨微微泛白,她低头看着满盒的珠光宝翠,突然觉得分外刺眼。
自嫁给他以来,他从未想过要送她什么头面首饰,头一次送她,竟是因为怕她去为难另外一个女人。
她暗自发笑:裴珩为了替张雪儿赔罪,可真是用心啊!
她低下头,咬着嘴唇不说一句话,极力掩饰着眼底的泪意。
裴珩见她盯着那些首饰,迟迟不回话,以为她被那些珠光宝气的首饰迷了眼,他眉间瞬间似凝了冰一般,突然冷笑了一声:“原来你当真是喜欢这些东西,枉我对你还有所改观,竟天真以为你和你父亲是不同的……”
话落,转身便离开了。
他转身的那一刻,温芙眸中一直强忍的泪也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她站在原地好一会儿,直到慢慢平息了心中的酸楚和刺痛,才将素心叫进来,让她把装满首饰的雕花锦盒收起来。
她吸了吸鼻子,嘱咐道:“这些东西且好生放好,日后咱们若要离开此处,再一并还给世子。”
素心见她眼眶红红的,又心疼又无力,她先将锦盒放好,而后走至温芙面前轻轻拉住她的手,小心翼翼问道:“姑娘……您是不是还想着日后要和表公子一起离开京城啊?”
温芙闻言沉默了片刻,才轻声吐露了内心想法:“表哥只是一介商户,若要他来京城名正言顺的带我脱离公府,以及躲开父亲的威胁,这谈何容易?他现下又如何有这个能力?可若要让我不管不顾同他远走高飞,我也是做不到的,若我令公府丢了颜面,他们势必会去为难伯府,父亲对我虽不好,可我也不能连累整个伯府的人,况且伯府里还有阿弟,我不能这么自私!”
素心又问:“既没办法走,那姑娘方才又为何说要将锦盒里的首饰收好,待日后离开时再还给世子呢?”
温芙笑了笑,淡然道:“眼下我只是在等罢了!这府里的人皆不喜我,世子如今对我也是满眼厌恶,休弃我怕是早晚的事,到那时,不就自然能离开了?”
温芙想要名正言顺的离开,并且最好不会因此伤害到任何人。
这样的话,被休的原因不能是她的过失,最好是让裴珩自己厌弃她了,自然而然把她休了。
既是裴珩的选择,想必父亲也无话可说,她或许也能如愿离开这里。
素心闻言恍然大悟:“原来姑娘你是这样想的!我说呢……”
话毕,她突然想起白日出府送信时碰到的人,她犹豫了下,最终还是凑近温芙耳边小声道:“姑娘,你猜我今日看见谁了?”
温芙疑惑道:“谁?”
素心轻声道:“是表公子身边的于泰!”
温芙愣了一下。
于泰是沈墨怀的心腹小厮,怎会出现在京城呢?
温芙回过神来,惊讶道:“你可看清楚了?他不是应该和表哥在泉州吗?怎会来京城?那表哥他是不是现在也在......”
话未说完,温芙就突然止住了剩下的两个字。
一时之间,她只觉一颗心跳得极快。
素心闻言连忙回道:“姑娘,素心绝对没看错,确实是他!我今日送完信回来时在街上看到他的,刚开始我也以为看错了,后来我走近了看才发现竟真的是于泰!当时他看见我也怔住了!”
“那你可有问他为何会出现在京城?”
素心答:“问了,他说表公子过完年要来京城,吩咐他提前来京城买好宅子,以后要长住,还说表公子本来想年后来了再给您一个惊喜,没想到会在街上先碰到我,让您提前知晓了!我今日一回来就想同您说的,可不是碰巧遇到二姑娘和张雪儿来了瑞禧院嘛!”
温芙秀眉微蹙,又问道:“那于泰可有说表哥突然要来京城住下是有什么安排?”
沈家在京城并无产业,他怎会突然让于泰买下府宅,年后还打算来长住?
她凝思着,心下担忧他执念过深,是为了她才来了京城,若真是这样,到时他或会因放不下而暗中来找她。
她虽也从未忘记过他,可如今她毕竟已嫁为人妇,在没有拿到休书之前,若同他私自见面,实在于礼不合,若让裴珩和长公主知道了,他们两人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素心见她蹙着眉,忙回道:“于泰说暂时不能让我们知道,说是表公子要给您一个惊喜呢!让您耐心等待,等年后就知道了!”
*
温芙按照裴珩的吩咐,自那日起便都待在瑞禧院里,未曾踏出一步,只每日摘抄佛经。
半个月后,禁足解除,除夕也快到了。
除夕前一日,国公府的下人们便已忙开了。
仆从们一大早便开始换门神,贴对联,挂大红灯笼等等,皆为着第二日的除夕做准备。
到了除夕这天,温芙一大早便与裴珩一起跟着老夫人,国公爷,长公主先去进宫朝贺。
待回来时,已是下晌了,紧接着又开始祭祀宗祠。
待祭祀完毕后,国公府的所有子弟还要礼拜老夫人,礼毕后,老夫人向小辈们散发压岁钱。
府里的所有小厮丫鬟也在他们之后朝老夫人行跪拜礼,老夫人则按例让管事的给一众仆从都发了钱,众人无不欢天喜地。
待这些流程都走完后,才开始正式同一大家子人一起吃年夜饭。
温芙回去焚香沐浴后,换了一身素净衣裙,便带着素心前往正堂参加除夕家宴。
一路上,府中各处皆点着路灯,丫鬟小厮们也都换上了新衣裳,整座国公府皆洋溢着喜气洋洋的气氛。
待进了国公府正堂,温芙发现除了二房的庶子裴承,以及庶女裴宁,其余人皆还未前来。
温芙同两人打过招呼后便落了座。
此时室内的大火盆正焚着松柏香,百合草,弥漫着一股舒适恬淡的气息。
没一会儿,王氏走了进来。
她忙忙碌碌地指挥着仆从们将饭菜都端上来,又让丫鬟们先摆好饭菜。
不多时,裴愉和二房的其他人也都陆续到齐了,只剩老夫人,国公爷,长公主,以及裴珩,张雪儿母女还未到场。
正堂内,裴愉忙着炫耀她的衣物首饰,没有心思讽刺挖苦温芙。
她同众人聊得热火朝天,温芙只静静坐着,从始至终未去插话,似乎与这热闹并不怎么相融。
又等了一会儿,张雪儿的母亲吴氏独自到了场,甫一进来,便听见裴愉大声问道:“雪儿姐姐呢?她怎么没来?”
吴氏看了一眼身后,又瞥了一眼温芙,神色略微有些不自然说道:“她……她在后头呢!这不是半道上落了东西回去取,她叫我先过来!”
裴愉“哦”了一声,不再理会,又继续同其他人展示她的新衣裳。
温芙静静坐着,不知为何,总觉吴氏在一直偷偷瞧她,她心下正觉奇怪时,门外响起了男人沉稳的脚步声,以及女子轻盈的脚步声。
温芙抬头,放眼望去。
只见裴珩和张雪儿,正一道从门外朝他们并肩走来。
且从她的角度看过去,张雪儿与他挨得极近。
表哥即将出场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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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除夕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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